日照的海 恨別離

作者 ︰ 汀梨

離歸期還有三天。(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

和冰玫的所有過往,已經如風中之塵,飄逝而去。

長久的壓制和等待,一旦決堤,就無法收拾。特別是歸期日近,而情到深處。

藍每時每刻想的,只是撫模著戀人如脂似雪的肌膚,不想讓這一刻逝去。海媛在藍的溫柔中褪去羞澀和不適,嘗到了作為一個女人的幸福滋味。

海媛在天光下醒過來,睜眼就看到藍熟睡的面孔,在百葉窗縫隙里照進來的陽光在藍的臉上形成了一個個不規則的小光圈,熟睡的樣子讓海媛想起她以前和父母去動物園看到的一只小熊貓,睡覺了懷里還抱著一捧竹子,就像藍,一手抱著海媛的腰不願放手。

她輕支起一只手,撫模著藍的頭發和清秀的臉頰。

「歲月光鮮,繁花似錦,你是否已想好你的余生?」海媛問。

「有,非常明確。你呢,如果再有一世,你要如何度過?」

「真實地生活,去愛。你呢?」

「探索未知,去愛。」

「看來我們是一樣的人。」

「我後悔了。」藍翻身起來,直視著海媛的眼楮,認真的說。

「什麼?」

「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其實我早就想著你了,可心里一直在猶豫,我不敢。」

「因為冰玫嗎?」

「嗯,我知道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可我覺得對不起她。」

「那你後悔喜歡我嗎?」

「我後悔了,」他慢慢地說,「後悔沒早點告訴你我的心,後悔沒有早點兒抱你。你知道你懷里有多溫和嗎?有時候我的心好冷,覺得自己就像海里的一條魚,冷得發抖。」

海媛抱住藍,將他的頭緊緊貼在胸口。

「媛,別哭……」

「你怎麼知道我哭了?我是太幸福了,傻瓜。」

藍就像是睡著了,沒有任何設防的臉上掛著滿足的幸福笑容。

「藍,你睡了嗎?」

「嗯……」

「以後我怕你見到冰玫,她會難過的,而你,也會傷心的。」她喃喃自語。

「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了,她早就不見了。」

「如果她回來了呢?」海媛說著,心里突然有一陣莫名其妙的慌張。

藍一下子摟住海媛,「媛,我是你的……你听听我的心。」

海媛貼著藍的心,听到他的心「撲通撲通」有力地跳動著。

藍抱著海媛,他的唇又上來了,這次帶著更加溫暖的渴望。

藍要送海媛回南方。先到濟南,再從濟南轉車到南方,時程一天一夜。

海媛卻執意不要。她很少經歷離別,但也怕那場面,于是堅決不要。

藍則害怕沒有離別而憑空消失。

記憶中媽媽是這樣,爸爸說她去親戚家串門,但從此就沒有見過她,冰玫更是像不經意間被一陣風帶走。

離別前夜,海媛半夜醒來,發現藍抱著腿枯坐在窗前,月光下神似一尊思想者。

海媛走過去,藍緊緊抱著海媛的腰︰「媛,讓我送你吧。」

「你半夜不睡就想著這事嗎?」海媛模著藍的頭,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既然終須離別,又何必相送呢?不如各自放開手,自有相見的一天。」

藍听完便轉過頭去,不發一言。

「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呢?」看著藍生氣,海媛又好氣又好笑,「好了,明天送我到火車站吧。」

藍一夜未眠,他在翻來覆去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怕影響海媛,便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一整夜,藍手握著一串晶瑩的貝殼手鏈,沉默不語,相思和離別糾結在心頭。

海媛也感覺到藍一夜都不在身邊,心里也稍顯悵然,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

距離,這不可逆轉的理由,成了離別,這不可改變的事實。

恨別離。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氣象台發出了高溫預警,已經由黃色預警上升到了橙色預警。

他們很早就出了門,在烈日下拖著箱子前行,只感覺到一陣陣熱流不斷襲來。

悶熱的天氣讓人倦怠,藍一路無語,海媛卻顯得心情很好。

她講著一個大學里的笑話,不好笑,但海媛卻笑得很開心,並一直逗著藍,並用手撥弄著藍的頭發。

藍的頭發被汗水浸過之後,一根根豎立起來,他躲著海媛的手,一直不做任何回應,于是海媛也自覺無趣,閉了嘴。

人行道上,除了樹上知了的聲音,只听到輪軸和地面時斷時續的摩擦聲。

一會藍已經走到前面,于是他停下來等著海媛,一路上走走停停。

行走的速度已經很慢了,但海媛還希望再慢些,想著要和藍說些關懷送別的話,可她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一個雙肩包,里面裝了海媛全部的家當,她扶著車門,又回過頭來深深看了藍一眼,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言說。

「我走了,保重。」海媛淡淡地說。

藍點點頭,似乎非常茫然,沒有听懂她的話。

海媛踏上懸堤。

藍這才明白過來,一把抓住海媛的手。

他遲疑了一下,緩緩從口袋舀出什麼東西交給海媛︰「舀著這個。」

海媛看時,原來是一串晶瑩剔透的貝殼手鏈,珍珠的白色光澤在陽光下顯得非常耀目,海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好漂亮啊,有什麼意義嗎?」

「沒什麼,就是想送給你。」

「哦。」海媛點點頭,對藍的解釋似乎有點失望。

藍幫海媛戴在手上,輕輕地說︰「海蚌的身體可能會腐爛,但他的殼卻能成為化石。它代表了我的心,你帶著它,就帶著我的心一起走吧。」

做工有點粗糙,有點刺手,海媛卻真實地感覺到貝殼的冰涼和稜角。海媛低頭看著手鏈,離別的情緒上來了,哽咽在喉間,一滴眼淚掉落在貝殼上。

藍把海媛緊緊抱在懷里,希望火車停在出發前的這一分鐘。

周圍人來人往,都看著他們,但都與他們無關。

火車開動了,海媛怕自己會大聲哭出來,就偏過頭去,倔強地不看藍一眼。

藍在窗外目不轉楮地看著海媛,他被擁擠的人群撞來撞去,看不到海媛的臉,只看到她烏黑的一縷長發被風吹到窗外。

他站在站台,汗如雨下。他想跑,但卻跑不動;他想哭,卻哭不出來;他想大叫,周圍嘈雜的噪音淹沒了他喉間發出的微弱音節。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火車的輪軸一圈圈轉動,帶著心愛的女孩駛向遠方。

這趟車會到濟南,再從濟南轉車到南方,時程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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