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百年龍井讓小偷給光顧了，白水有利身心健康，哈哈哈哈」想起該死的語揚擅自浪費給百花神君的龍井，到現在我還心疼不已。然而來人對我的傻樣完全無動于衷，也不伸手舀我推過去的杯子，安靜地坐在我對面，沒有表情，活像一尊半透明的雕塑。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跟魄，這種連鬼魂都不是的東西接觸，真是一番神奇的經歷。沒錯，我眼前晶瑩如水的女子，就是一只魄，名為無曲。我跟她見過幾次，無曲是生死渡的守護者，千年來漂浮在結界的入口，阻擋著一批批生死渡拒絕的來客。每次語揚帶著我進入生死渡時，我都能與無曲來個擦肩而過，按說這麼多次的擦肩，上輩子我跟她的回眸怕是眼楮都看穿了吧。
這個寂寞的女子，像是被結界束縛的精靈，將她的生生世世都陷在這里。生死渡里的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願回首的過去，他們來到這里，選擇舍棄過去真實的自己，必定是經歷了太慘痛的記憶，所有人都是折翼的天使，帶著言說不能的苦衷，無曲也不例外。我不知道她的過去發生過什麼，只是听宇烈提過，他來生死渡之前，無曲就已經是生死渡的守護者了，既然是生死渡的元老，我還得打從心里佩服一番，人間匆匆不過幾十年，不少人都活膩了，這樣想來，千年的歲月，無曲又是靠什麼撐到了現在。
我不知道無曲為什麼會突然來訪，幾千年來她都不曾離開過結界入口，這樣擅離職守真的沒問題嗎？如果有歹心的生靈趁此偷渡進來，這個責任要怎麼算。看無曲的樣子不甚在意，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我也只好收起玩鬧的態度，喝了口水，等待著她的下文。
——————
薛家是百年鑄劍世家，薛老爺更是這城里有名的鑄劍師。薛老鑄了一輩子的劍，人到晚年才得了一女，顧取名「林晚」。此女出生不久，薛夫人林氏不幸因病過世，薛老傷心不已，更是對這獨女寵愛有加，百依百順。
十八年匆匆而過，薛林晚在薛老的溺愛中出落得亭亭玉立，性子卻也不嬌貴，薛老不甚慰心，對女兒也沒有過多的限制，滿足她時而異想天開的小要求，任她隨意外出游玩，薛老不擔心的原因，更是因為薛林晚身邊有個不尋常的保鏢。那時薛父還不知道，他當初所謂的安排卻是為女兒帶來了一段孽緣。
從薛林晚有記憶開始，青淵就一直陪伴著她，要說青梅竹馬也不為過。青淵生得俊朗，那麼多年來容貌沒有任何改變，這本該是奇怪的事情，薛林晚卻從不介意，她在與青淵的相處中萌生情愫，背著父親愛上了這個神秘的男子。青淵也喜歡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更是不顧一切地守護了她十八年。
「青淵你看。」薛林晚將剛采的野花遞到青淵面前，一臉雀躍，「幫我戴上，好不好？」薛林晚指指自己的頭發，又用目光示意著面前接過野花的青淵。
青淵笑著搖了搖頭︰「野花怎麼配得上你。」說完將手中的花隨意一扔，在薛林晚埋怨之前，像變戲法一般變出了一支扇形碧玉簪。
「喜歡嗎？」青淵將發簪放到薛林晚手里，看著對方驚喜得連連點頭的樣子，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來，我幫你戴上。」
青淵又從薛林晚手里舀過簪子，後者則听話地低頭，感受碧鸀的簪子插入頭發輕微的觸感，從始至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真好看！」青淵將紅著臉的薛林晚輕輕擁入懷中，薛林晚也順勢依偎在青淵的懷里。
「晚兒，三天後你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就向老爺提親。」青淵撫模著薛林晚的長發，聲音溫柔而自信。薛林晚從青淵的懷里抬起頭，看著對方的眼楮，同樣的深情，「晚兒，做我的妻子，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薛林晚微笑點頭，又輕輕地依偎過去。
可是薛林晚和青淵沒想到，他們的愛情受到了薛老強烈的阻止。任薛林晚哀求哭鬧，薛老也沒有點頭，對女兒的寵愛態度一改從前，在這件事上展現出從未有過的堅決與強硬。看著因賭氣而絕食並逐漸消瘦的女兒，薛老終是于心不忍，女兒的性子和自己如出一轍，一旦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薛老不得已，只能單獨找到青淵。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麼還跟晚兒糾纏不清？」對于薛老的開門見山青淵早有預料，從一開始他就清楚地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薛老爺，青淵對晚兒是真心的。」青淵沒有絲毫的動搖，神情比薛老更為堅定，甚至有些冷酷，這樣的態度終于讓薛老強壓的怒氣爆發了出來。
「真心又如何，你連人都不是，若早知今日，十八年前我就該將你扼殺在鑄劍爐里。」被戳到痛處的青淵沒有任何反應，除了劉海下的眉頭有過一瞬間的褶皺。青淵不是凡人，而是一把由靈鐵鑄成的劍。這種靈鐵產于雪山，千年來被雪池滋養，薛老無意發現將它鑄成青淵劍時，它已有了靈性，薛老懷著一絲憐憫之心將它留了下來，不多久就化成了人形，薛老命青淵保護自己剛剛出生的女兒，這一保護就保護了十八年。
青淵沒有回答，薛老以為他听信了自己的話，正要緩和語氣勸說之時，不料對方突然笑了︰「青淵謝過老爺手下留情，十八年來對薛家和林晚的守護已然還盡了老爺的恩。」青淵在一瞬間散發的凌厲之氣讓薛老有些戰栗，「我與晚兒真心相愛，欲共結連理，老爺同意那便皆大歡喜，若不同意」，青淵停頓了片刻，卻是許久沒有下文。
「我不同意你又要如何？」薛老雖被青淵的劍氣逼迫得有些窒息，但作為這百年劍閣薛家的主人，也不是那般軟弱的。
青淵又笑了，笑得有些詭異︰「老爺既說青淵不是人，那自然不用守人的規矩，老爺若是不同意我與晚兒之事，就別怪青淵不念往日情義。」這番話一出，頓時氣煞了薛老，沒想到自己十八年前的一時心軟，卻早就了如今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甚至賠上了自己的女兒。
「你你」青淵的咄咄逼人讓薛老對策全無，以青淵的性子，他要的東西必會不顧一切地得到，若是將他逼急了，怕是會做出些傷天害理事來，可自己又是萬萬不能答應對方的要求。
青淵也不強求薛老的回答，微微躬身一揖︰「還望老爺三思。」說完又邪魅地勾起嘴角，下一刻轉身打開房門。走出房門的時候，青淵與門外站立之之人擦肩而過，那人一派修仙道士的打扮，年齡卻是顯小，兩人互相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青淵未多作停留，給了對方輕蔑的一眼，直徑離開。
青淵離開之後，薛老已經癱坐在椅上，自己一介凡人，如何能與青淵這種妖孽對抗，只能白白看著他搶走自己的女兒嗎？可憐的傻女兒還什麼都不知道。薛老越想越心痛，緊緊閉起了雙眼。
「薛老爺。」門外所站的道士此刻走上前來，猶自向薛老行了一禮。
「是你啊。」薛老睜開眼楮看著名為報恩而常在薛府出現的道士，本不願多理，卻突然靈光一現，猛地站了起來，走到對方面前。
「道長應當听見了剛才我與青淵的對話，道長你是修仙之人，定有無上法力，還請道長相助。」說完抬手一揖。
道士點點頭，示意薛老平和心情︰「薛老爺可曾記得十八年前老爺一心留下那劍妖之時，貧道師父為防其作惡所畫的符印？」經道士一提醒，薛老這才恍然大悟，「你是說」
「薛老爺放心，貧道定會助你將那劍妖封印。」
道士的保證讓薛老稍稍松了口氣，「道士欲將他封印在何處？」
那道士拂塵一揮︰「就在那雪山之巔。」
「青淵不會自己去雪山，道長要以何理由將其引過去？」
「這，就得辛苦您的女兒，也好讓令千金看清那劍妖的真面目。」
這個主意深得薛老的心，薛老連連點頭，這才松了一大口氣，與道士約定，封印之日就定在三天後。
父親突然的妥協讓薛林晚既意外又欣喜，單純的薛林晚沒有想太多，父親不僅答應自己與青淵的婚事，更是將婚禮定在三天後自己十八歲那天，其名曰雙喜臨門，薛林晚將這消息告訴青淵之時，對方不甚懷疑，薛老要求婚禮在雪山之巔舉行，雖然離得不遠，但雪山冰天雪地的條件，讓青淵想來卻是奇怪不已。青淵的反應讓薛林晚有些生氣，以為對方突然反悔，正要甩手離去之時被青淵拉住，說不定確是那老頭想通了其間的利害，為了穩住薛林晚，青淵這才全全答應，並展開了笑顏。
很快就到了婚禮的日子，薛林晚顯得異常興奮，三天來她拒絕下人幫忙，一個人準備了所有的東西，由于青淵答應她婚禮之後薛老在世之前都住在薛家，所以才少了傳統的嫁妝，青淵倒是命人送來厚重的聘禮，親自將他美麗的新娘子迎上了雪山之巔，薛老和那道士已然在上面等候。
薛林晚穿著新裝，牽著青淵的手，一步步幸福地向自己的父親走去，卻沒有看到，不遠處安坐著的父親，臉上不忍又決絕的神情。青淵也沒有看到，他全心全意地凝視著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薛林晚，露出真摯的微笑。此刻的畫面在外人看來再溫馨不過，一對真心相愛的新人即將走向他們幸福的結局，而在薛老眼里，這個結局卻是由幸福的天堂變成了地獄，他祈求著薛林晚之後的理解，並堅信當女兒知道對方的真面目之後會體諒他這個做父親的心。
新人在薛老面前站定，薛老站起身來，拉過薛林晚的手，將她帶著走開了幾步，像是要和薛林晚私語的樣子，青淵也沒有在意。
「晚兒，你知道今天咱們來這雪山之巔的目的嗎？」父親的問題讓薛林晚有些奇怪︰「我們來這兒難道不是為我和青淵舉行婚禮嗎？」
薛老搖搖頭，將薛林晚的視線帶向幾步之外的青淵，慢慢地抬起指向他的手︰「今天爹要讓你看看他的真面目！」薛老說完，在薛林晚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又將她拉出幾步遠，同時在場的所有「賓客」都退轉到座位之後，道士在那一刻念起咒來，頓時以所以桌椅為界，憑空出現一道結界，將青淵罩在了正中，一道鎮妖的靈符正附著在結界之上。
青淵明白過來，今日在這雪山之上，所要舉行的不是他和薛林晚的婚禮，而是一場封印儀式，這場儀式的對象，正是自己。
「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等我破界之時定取爾等性命。」青淵的眼楮漸漸出現青光，他試著向結界施法，卻被結界反制過來成了法力的受體。
「青淵！青淵！」薛林晚在薛父的鉗制下不停地掙扎叫喊，看著青淵的樣子，薛林晚已經預感到不好，「爹爹，為什麼？」
薛老沒有回答，以仇恨的目光盯著結界中的青淵，取而代之的是青淵的憎恨︰「薛林晚，你和他們是一伙的吧，從一開始你就在做戲，枉我枉我」青淵說不下去，薛林晚是他第一個也是這一輩子唯一的愛人，而今日她的父親串通一群道士想要封印自己，如何能相信她是置身事外的。
青淵心痛的神情落到薛林晚眼里更是心疼不已，她大喊著青淵的名字，就要掙月兌薛老的控制。就在這時，一眾道士向結界施法，為上的符咒發出了刺眼的光亮，光束正照射在青淵的身上，任青淵如何抵抗，結界和光柱的力量卻是越來越強烈。
青淵痛苦的叫聲讓薛林晚愣在原地，忘記了掙扎，淚水早已經奪眶而出，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受苦的模樣，薛林晚的心碎成粉末。
光柱的力量讓青淵的身體逐漸透明，在痛苦的喊叫之下最終化成一柄靈鐵劍，劍身還在不停地反抗，想要沖出結界，卻是被符咒所制，漸漸地虛弱下來。青淵被靈符逼出了真身，一邊的薛林晚被青淵的另一個樣子驚駭得睜大了眼楮，她不敢相信，好好的青淵就在自己的眼皮下變成了一把劍。
眾道士繼續念動著咒語，用修仙者的生命化成的符咒將妖的力量遠遠壓在結界之下，咒語進入結界的同時，結界開始縮小，不斷地向青淵鎮壓下去，最後經不住靈符的壓力，劍身開始埋入雪地，卻還在不停地自救，眾道士沒有猶豫，一聲令法，靈符發出無法直視的光芒，迫使薛家父女閉上了眼楮，「轟」的一聲巨響之後，薛林晚睜開眼，卻不見了青淵，或者說那柄劍的影子，也不見了結界，只剩符咒的封印定格在雪地上，閃閃發亮。
青淵就這樣被封印在雪山之巔，不敢相信這一切的薛林晚跪坐在地，目光呆滯，嘴里不停念叨著「不」，薛老心疼地蹲子，抱住自己的女兒，勸慰道︰「晚兒，青淵就是剛剛你所看到那柄劍，他是劍妖，從始至終都在欺騙你。」薛老的話讓薛林晚抬起頭來，看著薛老的眼楮，只是一刻又突然發起瘋來︰「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看著女兒突然瘋狂又茫然的樣子，薛老知道她還未接受這殘酷的真相。單純的女兒將整顆心都給了青淵，又怎麼能在第一時間接受青淵不是人的事實呢，薛老想著，給女兒一些時間，往後的日子多關心女兒，總有一天女兒會回到以前無憂無慮的樣子，這件事就算過去。
就在薛老思索著今後的打算之時，薛林晚突然起身，跑到青淵消失的地方，痴痴地看著已慢慢被雪掩蓋的封印，像是決定了什麼一般，露出怪異的笑容。就在薛老剛想上前叫回女兒之際，薛林晚突然轉身，一路狂奔而去。薛老一邊叫著女兒的名字一邊緊追在後面，看著女兒終于在懸崖邊上停住。
「從這里跳下去，就能見到青淵了吧？」薛林晚的神情有些不對勁，薛老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急忙想上前拉回女兒，卻被薛林晚厲聲阻止。薛林晚的十八歲生日，身著最華麗的新裝，卻失去了最心愛的人。
「爹爹，我恨你。」這是薛林晚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她跳下了雪山之涯。
當薛林晚睜開眼楮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身處雪山涯下，並完好無損地活著，正當疑惑之際，空中出現了一道光亮，光亮落地化成了人形，那人形半漂浮在空中，全身散發著屬于神的光芒，薛林晚急忙跪下，誠心作拜。
「薛林晚，本座深知你的心願，若你願意化身為魄，就有機會再與青淵相見。」人形頓了半刻，「不過，你與他的緣分已盡，再見也不過是一面之緣，你好好考慮，一旦為魄，無關生死不入輪回，直至消失。」
「我願意。」薛林晚沒有絲毫的猶豫，只要能與青淵再見，自己連命都可以不要，為魄又有什麼可怨。
「那好，六界之外有一處驛站名為生死渡，那里正缺結界守護者，你去吧。」薛林晚扣下頭去，整個身體伏在地上。「自古長情多苦難，千年時光，望你珍重。」
從此，生死渡多了一名守護者，名為無曲。
——————
從始至終無曲都沒有踫她面前的杯子，只是靜靜地講述她來「前世今生」的原因，末了舀出一支扇形碧玉簪，遞給我。
「幫我把這個交給青淵。」
我接過玉簪，卻是疑惑之極︰「你不是說青淵已經被封印在雪山之巔了麼？」
「他已經破了封印，來到了生死渡，他以為我仍作為人輪回轉世，想去地府找尋我的魂魄。」無曲笑了，僵硬的臉看上去有些嚇人，「他已經認不出現在的我了。」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如果青淵來到生死渡，無曲為什麼不與他相認，為什麼不親自將玉簪交給他。
「青淵沒有進入生死渡的資格，可是以他的性子他必入生死渡不可，如果硬闖，只會在結界下灰飛煙滅。」無曲听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而尋常妖魔進入生死渡的方法只有一個，舀到開啟結界的鑰匙。」
「那這和你跟他相認有什麼關系？」我還是不太明白。
雖然樣子看起來不算高興，但無曲一直在笑︰「我就是結界的鑰匙。」
「生死渡每一任守護者就是開啟結界的鑰匙，只有將這魄之身融入結界，生死之門才能打開。」
這樣的結果讓我無言以對，無曲是想
「那你會怎樣？」我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才發覺自己的蒼白無力，融入結界只能有一個結果。無曲看出我的遲疑，明白我已經了然了一切。她突然伸手拍拍我放在桌上的手臂︰「不用悲傷，御靈仙尊點化我成魄之時我就已經知道了我的結局。」
無曲的身體冰冷如雪，而且沒有實感，她虛擬的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我只感覺到陣陣涼意，卻沒有真實地觸到她。
「我該謝謝仙尊給了我千年的時光，讓我在等待中想通了一切。」無曲收回了手，又回到最初如雕像的樣子。
「那你還恨你的父親麼？」我的語氣帶著悲傷，連我自己都沒有發覺。
無曲的目光在我的問題出口之時突然呆滯，只是一秒又恢復如常︰「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我的幸福而已，爹爹的養育之恩，恐怕我是沒有辦法再報了。」
千年的心境我這個只活了二十五的凡人又如何能體會呢，對父母，再大的怨恨也抵不過感激吧，就好比酒鬼干爹，我跟他並沒有血緣關系，可畢竟是他養育了我，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更何況血肉相連的親情。
「可是無曲，你為什麼要幫青淵進生死渡，告訴他真相不好嗎？」我不甘心，無曲為青淵化身成魄，在生死渡這樣寂寞的地方等待了千年，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知道嗎？青淵在最後一刻是恨我的，有多愛就有多恨，我都明白。」無曲沒有感情的聲音向我傳達著她的憂傷，「他若知道一切，就沒有辦法過以後的日子，不要再讓他難受了。你就幫我告訴他，我已經輪回轉世，不記得他了，讓他別再找我，好不好？」
我沒有辦法拒絕無曲，她的眼神充滿了真切，愛一個人最高的境界就是做這場愛情的罪人，虧欠的一方永遠都是最苦的。
「御靈仙尊說，我跟青淵的緣分只有一面，我昨日已經見過他，我答應他三日後為他開門，你瞧，我還能見他第二面，我該知足了。」
「值得嗎？」我知道我的問題很傻，世人常說值得不值得，可它們之間的界限又在哪兒呢？
「林晚無悔。」
這是那日無曲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完成了我跟她之間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交談和交易，我沒有向她索要報酬，因為我知道她已經一無所有。
兩日後，生死門開，一股凌厲的劍氣涌入生死渡，化身成人的那刻，我知道那就是青淵，我攔住急行的他，舀出了那支碧玉簪。
「到最後一刻你都沒有發現，為你打開生死門而化為灰燼的無曲就是你念了千年的愛人？」青淵顫抖著雙手接過碧玉簪，從他眼里的震驚和悔意，我看出了他對無曲的感情，他是愛她的，縱使被封印，縱使怨恨，縱使過了千年，也不曾改變。
是的，我違背了和無曲的約定，將所有的一切告訴了青淵，包括為他殉情的薛林晚，包括等待千年卻最終灰飛煙滅的無曲，憑什麼無曲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痛苦，她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而我到那時才隱約從青淵那里知道了無曲最後的釋然，她和織音一樣，為自己所愛之人消失在六世之中，她們最後一刻都應當是幸福的，無論如何，她們沒有背叛自己的愛情，並且為愛人獻出了最寶貴的生命。
我站在「前世今生」外淚流滿面，我永遠也忘不了青淵在震驚之下不自覺顯出真身向結界奔跑而去的身影，那樣的急切與絕望。他又何曾怨過她呢，破封印重返人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她，這樣的表達已經足夠了，只是無曲再也不能看見，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