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同人]述懷 6分別

作者 ︰ 容成九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是冬去春來。《》////

傍晚時分,有陣陣微風拂來,帶些料峭的寒意。在河邊遠遠望見荀彧的身影,郭嘉心中一喜,從後面攬住他的肩,歡聲道︰「文若!」

荀彧側頭沖他彎了彎眉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怎麼許久都不見你出城來找我了?」松開手,郭嘉煞有介事地擠了擠眼,以表不滿,「虧我還等著跟你一起給去年釀的桂花釀開壇呢。」

想起去年秋天時與他一起在樹下埋下的酒釀,荀彧抱歉一笑,低聲道︰「家中出了些變故,耽擱了。」

聞言,郭嘉收回才邁開的步子,扭頭便瞥見了荀彧頭上的素色發帶,不由語塞。

「好了。」見他一向恣肆的表情染上了凝重,荀彧反過來開解道︰「生死自有定數,萬物皆歸塵土,我看得開。」頓了頓,又催促道︰「還愣著做什麼?不是說要把酒挖出來開壇嗎?」

「啊,好。」看他真的沒有什麼異樣,郭嘉這才跑到樹下開始尋找埋藏酒壇的地方。

望著他忙碌的背影,荀彧眉間驀然就轉過了一縷哀愁,他近乎貪婪地想要把少年的一舉一動都留在眼底,為的是什麼,只有他自己明白。

「文若,快過來。」不多時,郭嘉就捧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酒壇。

上前和他一起揭開了封壇的油紙,荀彧嗅著酒的醇,桂的香,淺笑道︰「很香甜。」不想話音剛落,就看到府中有人匆匆而來。

「公子,不好了!」來人氣喘吁吁,臉色焦灼。

「何事如此慌張?」站起身,荀彧溫聲詢問道。

伏到他耳邊,來人低聲告知了事情的原委。

「什麼?」驚呼一聲,荀彧面上盡是驚詫,引得在一旁斟酒的郭嘉側目不已。穩了穩心神,荀彧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怎麼了文若?」待到來人走遠,郭嘉忍不住好奇道。

蹙眉默了一晌,荀彧才重新坐下,應聲道︰「公達與人合謀刺董,事泄入獄了。」

看了看他扒在案角,因用力而微微發抖的手,又看了看荀彧沉靜到沒有一絲害怕和軟弱的臉,郭嘉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接踵而來的打擊下,荀彧一如既往的淡然沉毅,用他並不算寬闊的肩膀擔負起了一切,沒有人知道他的那份堅韌能支撐多久,也許下一秒就會分崩離析,露出深藏其中的委屈和悲痛;又或許永遠不會破裂,直到此間種種被帶入地下。

遞給他一樽斟滿的酒,郭嘉安慰道︰「公達智略過人,可堪自保,你切勿太過傷神。」

「只願董卓不要大開殺戒。」飲盡了杯中佳釀,荀彧苦笑一下,眯眼看向夕陽最後的光暈,眸中似乎也有細細碎碎的光芒浮動起來。暗自回想著荀攸臨行前叮嚀自己的那些話,荀彧頓覺心酸不已。

少年總是容易沖動的,一把握住荀彧的手,郭嘉斂去往日的嬉笑,肅穆道︰「文若,待我學成百家兵法,便與你一同出山,了你平生之志,共看海晏河清。」

怔了怔,荀彧更覺內心五味陳雜。看著郭嘉年輕而真誠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告訴他什麼叫做事與願違,也不忍欺騙著許給他一個虛妄的未來。所以,荀彧只是輕輕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再無言語。

無聲的對飲,從余暉褪去到星海跟來。

荀彧深深凝視著靠在自己肩上睡去的人,心思百轉千回,說出口,卻只有兩個字,無限悵惘,「奉孝……」

手指在距離郭嘉睡顏只差分毫的地方懸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下了。

荀彧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離開了潁川,走上了那條網縛他一生的道路。荀彧承認,在听到郭嘉的暢想時,他又一次心動了——他總是那麼被輕易的被郭嘉打動,但也僅限于短暫的打動。有太多的使命與重擔壓在荀彧的身上,讓他無從選擇,他想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帶上這些可笑的愚忠遠離郭嘉,讓他的奇策不受自己左右。

不負漢室不負蒼生,荀彧自問兩難。張皇里,他看到了郭嘉,那個永遠不受拘束的,可以代他實現自我的少年,

如此,吾為漢室,卿為蒼生。《》分道揚鑣,各自為戰。

可是荀彧不知道,天命風流,不拘常理的郭奉孝,在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便無法自制地讓自己的命運與之捆綁,同樣被網縛了一生。

後來,郭嘉沒有再提起過這次分別,他只是狀似無意地笑言世上怎麼會有文若這樣又溫柔又絕情的人。語氣里並無怪罪之意,卻讓人听得心里發痛。

文若!

從睡夢中被驚醒的郭嘉仰頭便被從枝葉樹杈間透下的點點晨光晃得眯了下眼,剛想抬起胳膊擋在眼前緩緩,他的動作就明顯地一滯——身上蓋著的衣物帶著幽幽的蘭香,不是荀彧的又是誰的?

一個挺身坐起,郭嘉抓著那件衣服向四周望去卻根本沒有看到荀彧的影子。腦海中飛快地閃過昨日那人突然的出現和幾不可查的異狀以及睡夢中那些斷斷續續听不真切的呢喃,郭嘉的心里開始堆疊起越來越多的不安。指骨分明的手在柔軟的衣物上捏出深深的褶皺,思忖片刻,他最終決定進城看看。

不知跑過了幾條街,穿過了幾條巷,郭嘉終于看到了荀府依舊莊肅的大門。雙手撐著膝蓋彎腰喘了會兒氣,他慢慢走過去,用力叩響了厚重的大門。

少頃,一個老人家從門後探出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郭嘉,他頗為肯定道︰「您是郭公子吧。」

微微一愣,郭嘉頷首道︰「正是在下。」

「那就是了。」不等他說出煩請通報的話,老人便道︰「足下請回吧,荀公子已辭家入京就職了。」

因太過詫異而睜大了眼楮,郭嘉下意識地抓住老人的胳膊,再次確認道︰「你說的荀公子可是荀彧,荀文若?」

似乎沒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老人也有些愕錯,「正是,公子,您……」

「啊。」松開手,郭嘉順手替他理了理袖口的褶皺,退後一步賠禮道︰「恕在下冒昧了。」想了想,終是咽下了追問的話,「告辭。」

看著郭嘉轉身離去,老人匪夷所思地搖搖頭,合門退回了府里。

听到身後傳來的門軸吱呀聲,郭嘉只覺得心情瞬間跌倒了谷底。雖然清楚地知道以荀彧的性子,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可他還是無法控制那從心底升騰起的絲絲憤怒以及隱隱的難過。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郭嘉將拳頭攥得死緊仍舊無法緩解郁結的情緒。

日光漸漸盛起,直照得人睜不開眼,郭嘉抬頭看著燦爛的天空,眼底卻是一片灰蒙。

昨日的暢想許諾猶在耳側,今日你卻不告而別,文若,這是為什麼?想著,郭嘉不禁垂首低笑兩聲,自語道︰「呵,沒想到我郭奉孝也有被人這樣愚弄的一天。」

發狠的表情自少年的臉上一閃而逝,松開緊握的拳,郭嘉大步離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如昔時般瀟灑。

廿年之後,病榻上的郭嘉回想起這一切,竟也覺得當時幼稚的憤慨與悲傷是那樣的彌足珍貴——他已听過了太多的盛贊,關于他的鬼神妙計、動無遺策。很多年了,他再沒有失算過,每一場戰役,每一次雄圖,甚至包括一些人的悲歡與生死。

彼時,冷靜下來的郭嘉還懷著少年的意氣,帶著一馬車的兵書,他賭氣般地,毫無留戀地離開了潁陰。

董卓的橫征暴斂終于引來了各路諸侯無法壓抑的怒火,初平元年,關東諸侯起兵討卓,董卓鴆殺廢帝弘農王,焚毀洛陽,挾天子劉協遷都長安,企圖以此抵御鎮壓義兵。

洛陽二百里宮殿盡付一炬,百年繁華彈指焦土的那日,荀彧剛應征上任守宮令不久,他尚且來不及托人去探听一下荀攸的消息就目睹了這令無數人心碎的亂罹。

望著那片熊熊燃燒的汪洋火海逐漸化為滿目的荒蕪蒼涼,荀彧仿佛看到了一個時代的灰飛煙滅,而他,終將成為這場沒落祭典中最為壯烈的獻祭。

但在此之前……環視周身眾多麻木不仁,行色匆匆的同僚,荀彧想,他會成為大漢最後的屏障,而絕非董卓的爪牙。眼下朝中唯一讓他牽念的,只有荀攸的下落。

好在皇天不負,通過層層關系,荀彧終于得知了荀攸已于不久前出獄,請為蜀郡太守的消息。于是,荀彧的棄官而去也就成為了順理成章的事。

坐在離開洛陽的馬車上,荀彧看著沿途貧民餓殍遍地的情景,心中陡生悲憫,可除去分給他們一些錢財干糧,他也無力再做更多。

靠近潁川境內時,荀彧突然感到一絲蘊在骨血里的恐懼——潁川乃四戰之地,若興兵禍,必首當其沖。

在離鄉短短的幾個月里,荀彧已充分領略到戰時人事變遷,蒼黃翻覆之快,所以他害怕著,重回故里時會看到被燒掠殆盡的土地,家破人亡的鄉親。

在馬車駛入潁陰城的剎那,荀彧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城內百姓往來依舊,絲毫沒有受到戰火驚擾的跡象。暗暗舒了口氣,荀彧回府休整了片刻便馬不停蹄地召集了鄉人,試圖勸說他們暫時轉走它地避禍,卻不想所有人都表示留戀故土而不願遷走。

看著鄉親們堅定固執,誓與故土共存亡的樣子,荀彧似乎明白了他父親的執著。但他終究不忍眼看眾人等死,還想再說些什麼,不想卻被族中的一位長老攔下了,「阿彧,不用再勸了。」見荀彧的注意力轉到了自己這里,他繼續道︰「他們可以為一己私情守著這方寸之地,可你不能。」停了一歇,又一字一頓道︰「你跟他們不同。」

听出了老人話中深意,荀彧沒有理由再做堅持,只得垂下眼簾道︰「彧,明白了。」

三日後,荀彧帶領宗族大小遷往冀州。行至城外的河邊時,他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勒住馬朝河流遠方眺望了一陣,荀彧對一旁隨行的家僕道︰「你們先往前走,我去去就來。」

可策馬走出還沒有兩步,荀彧就又掉轉馬頭,回到了車隊中。想了想,他又喚來了家僕。只見荀彧低聲交待了些什麼,那家僕便策馬沿河飛快地往上游去了。

收回遠望的視線,荀彧依舊是那般淡淡的模樣,只是眼角眉梢那縷不明顯卻偏偏藏不住的柔軟神色出賣了他心底對誰人的思慮。

約模過了兩刻鐘,被派遣的家僕奔馳而回,趨馬到荀彧身側回報道︰「公子,那里沒有人住,看樣子已經荒廢好些時日了。」

聞言,荀彧先是吃了一驚,可馬上他就平復了心情,「我知道了,繼續跟著趕路吧。」

「諾。」

待到家僕退下,荀彧在馬上出了許久的神,良久,他仰頭望向朝遠山飛去的鳥群,微微抬了抬唇角,暗道,也好。

荀彧想,那個人就該如此,無牽無掛,遠走高飛,有朝一日,尋得明主,以傲世之才,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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