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壟滾進泥溝里,心里頓覺不好,身上的沉重土石碎屑要不了多大一會兒就能把我們壓到深處溺死。丁曉東就在我旁邊,這和我掉進地裂里完全不同,下半身陷在泥坑,不能采用相同的方法,只能掙扎。
丁曉東被我拉出土坑的時候,身上軟綿綿無力。一定是爆炸卷下來的石塊把他砸傷了,但我不能呼叫不能開燈,不知這半個牙床地形的空間里到底進來多少人,只能夾起曉東,向盜洞那邊一點點的挪過去。
悄悄爬上石壟,丁曉東拍拍我,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把我放下」。選了一個較小的凹坑,我和曉東屈伸進去,丁曉東在背包里模索著什麼。耳邊傳來聲聲怪叫,好像好幾個人在我上方不遠,一听那叫聲,完全不出意料就是日語。心里狠狠的罵著,真他媽快,看到鐘磊,我一定送他子彈。
丁曉東吃了一個藥丸,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已經能自己行動,正欲掙扎起身,頭頂上方不遠想起了密密麻麻的槍聲。在這並不是太大的空間里,上方一定有較為堅硬的岩石,子彈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濺,碎屑紛紛落下,頭上包著毛巾不至于砸傷,但是偶爾的石塊砸一下也疼得要命。
槍聲逐漸淡去,燈光又從上方四射開。兩人緊縮身體,一支光束差點把我們發現,一陣嘰里呱啦的日本話過後,幾聲‘咕咚咕咚’的悶響,借助微弱的光看到石壟上方滾下來幾具尸體。尸體應該不是被扔下來的,應該是中彈之後掉下來,頭盔都散落開,其中的一具赫然就是光頭彪子。
油光光的腦袋,在我們一起下來的人中,只有彪子一人是那種個性發型,遠山的人沒有一個是這樣。也只有這個腦袋我們認識,那幾具尸體身上的特征分辨不出有沒有鐘磊,但看那些尸體的身形肯定沒有阿約。
彪子這人我不知該如何評價,最開始看到他就感覺這人凶橫霸道,那光頭造型和彪悍的體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這家伙骨子里面都帶著強橫。他和明哥為了個女人在黑店里大打出手,但是和我們在一起說話做事又給人忠厚可靠的感覺,對他談不上有什麼朋友或者兄弟之類的感情,只能說他還算不錯,要論心機他可比不上鐘磊。
光束在頭頂上亂轉,我想爬過去看看那些都是誰。丁曉東按住了我,心里立刻明白過來,看那幾道亂照的光束,上面的人一定也知道這里還有人。
爆炸之前邵軍應該離這不遠,我們出來時被人卡住,邵軍一定是選擇那里作為截擊點,應該就在我和曉東的對面。可那邊一片漆黑,頭頂的燈光不及到那。
頭頂的聲音似乎走開了,燈光也不再向這邊照來。我和曉東輕輕的爬過去,悄悄點著一下打火機,火光一晃看到彪子睜著的眼楮被火光刺激的立刻閉上,看來他還活著。二人合力將彪子拉倒斜坡上的凹坑里,曉東使不出太大的力氣,是我在前面夾著他使勁爬過去。「劉宏你們快走,遠山不會留下活口的」彪子斷斷續續道。
「別說話」丁曉東小聲說道。
「沒沒用了,我活不成了」彪子斷斷續續的聲音里,卻十分明顯的听出他近似于在抽泣,「想不到,鐘鐘大哥會向我開槍」彪子的這句話傷心抽噎很明顯。再次打亮一下打火機,彪子的臉上兩行淚水,我知道,那不單單是疼痛,更多的是傷心。昏黃的火光中,彪子的臉上那種悲傷絕對不應該屬于這張強橫的臉,那種表情印象中只應該屬于受到無盡委屈傷心的羸弱女子,而此時彪子身上的幾處彈孔,月復部殷紅的血跡,都說明這個男人死就在眼前。讓他流淚的不是死亡,而是他一向敬重的好大哥。
可看他悲傷的臉,我和曉東都不知該說什麼。「我我現在終于明白,他是他是什麼人了,你們快走在鐘磊身上有遠山的東西,殺了他」彪子說到這已經氣若游絲。
「什麼東西?」曉東問道。
可彪子沒有回答,稍稍給他放平身體,好讓他呼吸順暢一點,可彪子沒有一點反應。等我再次點亮打火機的時候,微睜的雙眼,還是那傷心難過的表情,彪子已經沒有了呼吸。對盜墓賊來說,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可發生在彪子身上是自古以來最多的死法——死在自己同伴的手里,不管他多麼不情願,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他的生命被他的好大哥給結束了,只留下一具慢慢變冷的尸體,孤零零的躺在這地下的黑暗世界。
「走」丁曉東說了一聲。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趕到李立明和小來挖出的洞那里,身後追殺的人一旦上來,戰機隨即消失,沒有任何拖延的必要了。丁曉東的思路正確,這里已經堵不住了,就去李立明他們挖的盜洞那邊,在那洞口也許還會發生戰斗,但找到邵軍之後就立刻出去,絕對不會戀戰。
路線盡量取直,腦海中已經知道大體方向,兩人都不開燈,就這樣模著黑想出口那邊貓腰潛行。李立明交代過,盡量拖延時間,為了避免和遠山的人遭遇,丁曉東告訴我一聲,走原來的路繞過去。
出于這樣考慮,就要模向差點拍死我們的那塊巨石那里。那塊巨石正好砸在爛泥溝上,在那可以爬過去。緊張中也不忘盡量不發出聲響,敵人離我們不遠,聲音太大會被發現。
爬過巨石,一只腳還在泥里,貌似我下來的太早了,只差一步沒能完全爬過這條爛泥溝。想悄聲提醒身後的丁曉東不要在我這下來,我面前突然打亮一盞燈光,距離五米就在我面前,光束直刺我的眼球,抬起胳膊擋住了眼楮,也不由自主的向右前方邁進一步。
直到這時我也沒想過要開槍,一是我的槍掛在身後,二有可能那開燈的人是邵軍,所以不看清楚對方是誰,我不能開槍。光束離開了我身上在熄滅前的一剎那,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身形已經告訴我,那絕對不是邵軍。
慌亂中不知自己該是拔槍還是拔刀,可對方根本沒給我模上刀柄和手槍的機會,一股勁風迎面撲來,本能使我身體一側倒在石坡。一支刀尖插在我肩膀上,本就是抬起護住臉的胳膊就勢一抬,想吧對方的手臂彈開。
可對方的左手已經牢牢將我抱住,心中萬念俱灰,這種態勢無論是對方用力將刀再深插下來,還是借我抬起胳膊的力拔出去,我都必死無疑。正欲使出蠻力,想將他壓倒我身下再說的時候,身後想起風聲,來不及有任何想法身後的人已經落到我背上,耳中只听見‘噗噗’兩聲,抱住我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道。
一股熱乎乎的東西噴到我的臉上,七孔都被糊住,用力推開那人時喘了一口氣,一陣惡心。抹了一把臉,打開燈光看到邵軍摔倒在我旁邊,正在爬起滿臉是血,被我推開的那人腦袋就快離開脖子了,血如泉涌倒在前面。趕忙將燈關掉,不想因為那個人暴露了自己,雖然只剩一點皮肉相連的腦袋全是血,打開燈光的一瞬間還是看清了那人從嘴開始,一直到耳邊的刀疤。鐘磊,這個我印象中模樣憨厚,少言寡語,行為可圈可點的人,就這麼死了。
丁曉東剛從巨石上下來,鐘磊在我面前打開燈光,丁曉東已經看到他了。不是丁曉東速度慢,而是事情的發生和結束都太快。快到來不及思考如何應對,就匆匆結束了。彪子死在我和曉東眼前,那一刻還想找到鐘磊,問問他是什麼原因的想法,要向彪子開槍,那可是你的兄弟,你的同伴,雖不是一女乃同胞,但那卻是和你一個飯鍋里攪勺子的人。開槍打他,你于心何忍。
可這短短的想法過去了,他就這麼死了,和彪子一樣,孤零零躺在這黑暗的世界里。之前的十幾天里,我們還在一張桌子上喝酒聊天,此時卻是你死我活。呼吸稍定之後嘆了口氣,他和彪子死的地方相隔不到百米,時間前後不出二十分鐘,就這麼死了,死在邵軍的南非軍用砍刀,‘善用刀劍者,死于刀劍下’這句話應驗了。
丁曉東從鐘磊的後背衣服里拽出一個塑料包,在黑暗中隨手甩給我。一顆藥丸打在鐘磊身上,幽藍的火焰中,丁曉東輕聲說道︰「走這邊不行了,咱們回去」。
幽藍的火焰中,看到手中塑料袋里包著的應該是遠山的那個檔案袋。之前的衛星航拍照片就是從這檔案袋里舀出來的。舀在手中分量還真不輕,遠山的東西怎麼會在鐘磊的身上,這檔案袋應該對遠山很重要才對,有這麼多資料遠山為何不舀出來,不是說只想找一件東西嗎?一開始下地性質怎麼就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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