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舊夢-續 寂寞愛人

作者 ︰ 段玲瓏

我知道懷孕頭三個月是最重要的時期,也知道一般妊娠反應都發生在這個時期。就好象從前懷毓歆,吃什麼吐什麼。如今倒是不吐了,因為我對任何食物都提不起興致,每日懶得動彈,看一眼滿桌佳肴,又爬回床上歪著,混身無力,倦來只想睡覺。

胤禛見我沒精神,自己也不肯好好用膳,藥房天天上些對胎兒沒影響的開胃健脾湯藥,膳房天天換著花樣弄些新鮮菜式,可嘗了兩筷就沒了興致,除了對睡覺感興趣,我連散步也不想了,連毓歆新生的小王子也不想了,甚至連那些朝中的風起雲涌都不想了……

「究竟覺得怎麼樣?每日都見你沒精神。」胤禛坐在床頭詢問,眉頭微微蹩著,「看你照顧懷孕的毓歆時說得頭頭是道,怎麼到了自個兒身上,只知道睡覺?」

我嗯嗯應著,混身軟綿,被他強拉起來,斜倚在他懷里輕嘆道︰「別的孩子是吃羊水長大的,這孩子一定喜歡吃我的腦子,都被他吃了大半兒了,所以人就變傻了。」

「胡說。」胤禛輕斥,卻也忍不住笑了,「虧你說得出來。」

樂了一回,胤禛強拉著我出去散步,碧水風荷的荷花打苞了,我深深吸了口氣,空氣里有股淡淡的水腥味,與荷葉的清新交織在一起,倒是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整日悶在屋里不好,有空讓毓歆多陪陪你走走。」

「你每天都那麼忙,睜開眼楮時你不在,閉上眼楮時你還是不在,我懶得動,沒意思。」孕婦有個最大的好處——可以持寵撒嬌,反正肚里的孩子最大,這時候任何時代的女人都是得寸進尺的。

胤禛無奈搖頭,「既如此說,以後每日我抽空陪你略走走。」

「你?八成才出門,或者走到一半兒,高無庸又來回了‘回皇上,怡親王求見’。」我學著高無庸的樣子,逼細了噪子,說得兩人都噗哧一笑。

這邊還沒笑停,那邊高無庸躬身小跑著過來,跪地請安後道︰「回皇上,怡親王求見。」

瞬間的安靜後,爆發了一陣哈哈大笑,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胤禛一面笑一面替我勻氣兒。周圍的宮人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也感染了這歡樂的氣氛,透過帶著淚花的雙眼,我看見人人都是一副不解又輕松的表情,突然間發覺,原來新的生命果然帶來無限的希望,盡管這朝中分分合合、人事變遷,可有了這些希望,還是讓我們充滿信心與勇氣去面對哪怕並不平坦的將來。

我想胤祥一定是來商量胤祀的事,想听又不敢听,胤禛一走,對著滿園夏景索然無味,想像著他們談話的內容,下意識護住了小月復,其實只是微微隆起,在寬大的衣裙下並不醒目,看著荷塘上粼粼的波光,有些倦意,又懶得回屋,就這麼靠在回廊的圈椅上,半眯著眼,半睡半醒。

風將陣陣私語傳到耳邊,不甚真切,听上去好象是自己的臆想,斷斷續續,好象不連貫的夢境。

「這公主享盡專寵,如今又有了身孕,依我看,怕連皇後都該著急了。」是哪個小宮女?我皺了皺眉,聲音有些遠,有些飄忽,想來值事爹身宮女都退下去躲懶了,听這聲音,既陌生又年輕,想來是剛進宮不久,嘴還不嚴。

「可不是,我听說最近皇後連著找了幾次皇上,只怕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說得是,這能不急嗎?若果真生下個小阿哥,可不該捧到天上去了?依我瞧,這後宮里沒子嗣的娘娘也不過是嫉恨罷了,那些個有子嗣的娘娘……」說著嘖嘖感慨,想必搖著頭,一臉好戲即將上場的期待。

她們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想我是真的睡著了……那拉氏來找過胤禛?怎麼我竟不知道。這碧水風荷哪里是一朝皇帝的宮殿,分明只是我與胤禛的私宅。他雖說十天半個月總回宮一趟,但自我懷孕以來,已是好久都沒回去,每日廝守在一處,日子是數不盡的瑣碎重復,但細細一品,卻充滿溫馨與幸福。

如今听見這些竊竊私語,似乎與我無關,冷靜的、漠然的,好象她們在討論另一個胤禛——那個真正的皇帝,以及他的後宮。但不是我的胤禛——一個寵愛妻子的丈夫,固守執子之手契約的愛人。

微微側了側身,似乎听見有人輕笑,數秒鐘後,覺著這笑意真是熟悉,眯開眼,卻是胤祥。

「皇上說你最近都成睡佛了,站著都能睡著,我還不信,誰知果真如此。」他笑著,將我扶了起來,「快別睡了,雖說天兒熱,究竟是空地里,你又有身孕,可馬虎不得。」

我打了個哈欠,眼楮里全是淚花花,搖頭道︰「困了才睡的,不困誰睡得著?」

「那就回屋吧,省得睡病了。」胤祥欲拉我起來,又挑了挑眉,「可惜爺好容易得了空,說是過來瞧瞧你,誰知來得不是時候。」

「你來了我就不困了。」我嘻嘻笑,「難得見你,還有語蓓,自除夕後就沒怎麼見著。」說著站起身,猛灌了一壺水,沖胤祥道︰「咱們逛到鳳棲閣去,這會兒走過去,一會兒讓他們在那麼擺宴,你就吃了再回去行吧?」

他忍不住開懷,「難為你和皇上,怎麼什麼事都想到一塊兒,才議了事出來,皇上被其他事拖住了,讓我過來瞧瞧你,說是陪你逛逛,待晚上在鳳棲閣設宴,用了膳再回去。」

我愣住,不自覺揚起嘴角——夫妻就是這樣的吧?時間長了,連思維模式也會類似,然後越變越老,到老了也許連長相都會相像。用一輩子的時間,你變成我,我變成你,然後再去輪回一輩子……這麼循環著真有趣,看似平庸簡單的背後,有種讓人悸動感懷的深意。

夏日的圓明園綠意盎然,我穿著裙擺處繡有荷葉荷花的薄衫,花形直伸展到腰際,欲開未開,花尖的那點朱紅色到了花托處已近粉白,襯著裙角深淺不一的兩片綠葉,嬌艷欲滴。我低頭看著月復部,裙款刻意放寬了些,現在還看不出什麼。古裝的好處就在這兒,松一點緊一點,都有那種說不出來的韻味兒。

有只只飛過的晴蜒,有的成雙結對,掠過水面輕點,然後漾起一圈圈微小的漣漪,惹得人一直牽著嘴角。胤祥的眼眸反映著水光,明亮又略帶笑意,如年輕時一般灼而有神。

「語蓓想進園子看你來著。」他淡淡開口,嘴角噙笑,「又怕擾了你休息。」

「這話打哪兒說起?我正愁沒個作伴的人呢。」

「你那脾氣我還不曉得?這邊說著愁沒人作伴,真是人過來了,又心心念念只是惦記著我那四哥,任和誰在一塊兒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胤祥邊說邊笑邊搖頭,他的笑突然就讓我有了種恍惚的感覺——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那個如同兄長一般對我的十三阿哥,感情深厚了些,但本質居然一點都沒變。

還有他的話,回頭仔細想想,許多細小的往事如光柱里飛揚的微塵——清晰細致。不禁揚起嘴角,「我還記得二十歲那年,媽媽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

「嗯?」

「她說愛上一個人是寂寞的。」我沖胤祥笑了笑,「我一直不明白,後來才知道愛得深了,難免整個世界都被愛人霸佔,如此以來,反而寂寞了。」

我用這麼直白的表達法,但胤祥只是一愣,瞬間的表情變化,讓我知道他已經明白我想要表達的意思。兩人相視一笑,我鼓足了勇氣問他,「你說如果我們都能重新再活一次,是不是會活得更好一些?」

他停了腳步,微微一愣,復又看向極遠處,低嘆道︰「現在不是挺好?什麼才算更好?」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我分不清方向,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看著的地方是胤祀曾經的府邸。

他如今沒住在哪兒了,雍正四年初,胤祀被令搬出府邸,繼而佳期被休回娘家,然後他被革爵圈禁等候處置……勢如流水,無可挽回,一旦踏上這條下坡路,只會越來越快的失去那些曾經擁有的東西。這時候再回頭看,爵位反而是最輕巧的,扔了這曾經奮斗半生的爵位,也未必能換來一個平安。

「胤祀好嗎?」低低開口,心中談不上悲喜,只是覺得這懷孕的當口真是個多事之秋。

胤祥一笑,扶住我道︰「走吧,邊走邊聊。」

半晌,他方悠悠開口,「吉雅,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講,只是你素來的性子,心思重倒也罷了。不知道的事情胡亂猜想,最是傷人。如今你也是快做額娘的人,自然知道孰輕孰重,不妨說予你知道,省得你白費心思。」

「嗯,你說吧。我也算見過些事,不至于如你們想像中那麼脆弱。」我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石頭路,還有翻飛的裙角,有些眼花。

胤祥微一沉吟,感慨道︰「有些事情雖說是注定,但說起來,也是自個兒求來的。」

「哦?這話怎麼說?」勉強笑了笑,「難不成胤祀放著好日子不過,竟求皇上賞他一個階下囚的身份?」

胤祥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我與八哥雖說談不上親厚,究竟都是皇阿瑪的子嗣。哪怕是在平常人家,兄弟多了若想和睦也不是件易事,何況這是皇家,一成一敗,天差地別。八哥自然也知道這些道理。」說著他一頓,看了看我,眉心微蹩著,但並不見得有多煩惱。

「謀反的事,哪怕八哥沒有直接參與,也算是默認。」

「你說什麼?你能確定?」我打斷他,有些著急,我認識的胤祀一向是風清雲淡的,哪怕風頭正健之時也有淡淡倦意,怎麼大勢去了,他倒開始著急了?

胤祥挑了挑眉,「就知道你會著急,先听我把話說完如何?」

點了點頭,手心里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胤祥低頭思量,斟酌了數秒,復繼續道︰「不管你是信還是不信,這事八哥的確是知道了又沒阻止,其實他自己也知道沒什麼結果。」

「那何必……」話才出口,胤祥抬了抬手,「可有時候無心插柳柳成蔭,任誰都會希望奇跡的發生。若是奇跡發生了,自然一成一敗兩相反;若是奇跡沒發生,他不是主謀,既便皇上怪罪下來,究竟還隔著一層。」

「隔著一層?謀反之事隔著幾層都是死罪,他生在皇家,這個道理不會不懂吧?」我按捺不住,又急又氣,說不上是恨他不識時務,還是恨他做事總是雲里霧里沒個痛快。

胤祥輕笑出聲,听上去卻是無奈多于笑意。「吉雅,八哥為人的性子,從小就是個自清自高的,你以為他是想做皇帝?依我看也不全是,他是不能容忍失敗罷了。既是敗了,又不徹底,別人瞧上去風風光光的親王爵位,在他只是諷刺。他就是這麼個寧為玉碎的脾性,恰好踫上凡事較真兒的皇上,他二人鬧到今日這個地步,說起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有一瞬的怔愣,胤祥素來看人看得準,但他從沒在我面前這樣明白的剖析他心里的兩位哥哥。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和自嘲,很像,很像弘晝。原來安心做一個鐵帽子王背後的心情故事也許都是差不多的,至少他們都把有些事情看透了,又都聰明的選擇了逃避或者扶持。

輕輕長嘆了一聲,轉一個彎,遠遠的可以望見鳳棲閣了。

「噫?」不知何時,胤祥落在我身後幾步,噫了一聲,帶些疑惑。

「怎麼?」回身問他,見他若有所思的淡笑,「怎麼你倒不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八哥?」

我呆住,這話倒把我問住了,胤祀的結局放在那兒,還需要多問嗎?半晌方勉強笑,「問又如何?謀反之罪若只是圈禁革爵那已是萬幸了。」

胤祥的笑里有絲苦意,喃喃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我也希望如此,還有佳期,一向驕傲,可人太驕傲了,就容易傷害別人、傷害自己。她的鋒芒畢露,正是胤禛所不能容忍的。還記得佳期被皇室休棄那日,我偷偷去看她。丫頭們在整理衣物,她站在窗前遠望,臉上無悲無喜。

「公主,你說我們八爺怎麼想的?一紙聖旨罷了,還能憋得死我?」她淡淡笑著,輕微的嘴角盡是輕蔑。

我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她當著眾人面駁了胤禛的面子,可她沒弄明白,如今胤禛不是從前的四阿哥了,駁了大清皇帝的面子可不就相當于駁了大清朝的面子?哪怕不想把事做絕,也必須殺雞駭猴。性格決定命運,剛強的脾氣注定她可笑的結局。

「我不恨皇上。」她兀自說著,不是說給我听,其實只是自言自語,「我就恨我們家那位爺……」說到這兒,佳期哽咽了,「你說,這都大半輩子了,他怎麼就不能陪著我到老到死?」

「福晉」我輕喚了一聲,末了又覺得這稱謂真是諷刺。果然,佳期冷笑,「福晉?現而今哪還來什麼福晉?」

「皇上是氣頭上,何況若是八爺抗旨,受罪的不還是你們嗎?」我上前扶住她,「別多想這些無謂的事,八爺心里有福晉比什麼名份都強。」

她冷冷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帶著臉上的細紋,今天看上去,顯得那麼疲憊——勞心勞力半輩子,臨了什麼都沒佔全。

眼看著丫頭們將成箱成箱的東西收拾妥當,眼看著一箱箱衣物細軟被送了出去,眼看著屋里空了下來……佳期仍坐在椅上,如同石化。

我知道,她在等那個男人,那個她曾經的丈夫,那個她從少女時代就傾心愛幕的男人。可一直等到最後,胤祀都沒出現。天黑了,管家來催了無數次,這次他面露難色,因為門口有宮里的人下了最後通牒。

「福晉,八爺他今兒一早就出去了,奴才派人去尋,才派出去的小太監剛剛來回說,八爺在外頭喝酒呢,傳了話,讓福晉好生去,從此後,就是得了安生處,比在這兒強,讓福晉別惦著八爺。」

一番話說完了,佳期沒什麼反應,眼楮通紅,那管家又小聲催了兩遍,我抬了抬手,「下去吧,福晉自有分寸,若是宮里的人催,勞煩管家就說是我留著話家常呢,一會兒就走。」

「不,現在就走。」話音未落,身邊的佳期猛地站起,誰也不看,昂首就往外頭走。那腳步是少有的堅定和決絕,但我知道,這堅定背後有多少膽怯——哪怕稍一遲疑,她也再難邁出這活了半生的院落。

我一直跟在後頭,居然追不上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直到一鼓作氣進了小轎,微微喘息著,她抬眼看我,眼底的淚眼看就要滴落,忍不住喚了聲「佳期。」這名字多久沒叫了?自從我變成吉雅,一直稱呼她福晉。今日再難忍住,年少時的種種又浮上心頭。

她輕輕一笑,淚隨之而下,「佳期,佳期,原以為是個好名字、好兆頭,誰知臨了卻是……佳期如夢。」轎簾放了下來,我留在這里,她離開得遠了……慢慢消失在幕色中,是一派淒清寂寞的身影。我忘了哭,我只覺得這人生有時莫名其妙得可怕——莫名其妙大半輩子,莫名其妙榮寵盡失,莫名其妙一筆勾銷。

……

突然之間很想求胤禛放過胤祀,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是不敢說,是因為我忽然覺得這結果是不是胤祀想要的?對他而言,一敗涂地是不是好過搖尾乞憐?就像胤祥說的,他分明知道包容那些事的下場,他還是做了;他分明知道佳期不怕和他一起粉身碎骨,他還是選擇獨自一個人承擔這些前因後果……真的是放手一搏圖個反敗為勝嗎?也許不是,也許胤祀是放手一搏,可無論什麼結果,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解月兌。

宴席擺了上來,堆在我面前的菜都是些平日我愛吃的雞湯魚肉或者蔬菜一類,可我現在沒胃口,看見什麼都不想吃,看見油膩膩的雞湯更是一個勁兒直搖頭。胤禛放下筷子,「那你想吃什麼?讓御膳房做了送上來。」

「別,從鍋里出來的都是油的,我什麼都不想吃。」一面說一面招呼宮女,「你去趟碧水風荷,告訴春曉,讓她把我前些日子泡的海棠拿一小碗過來。」

那宮女答應著去了,胤祥奇道︰「這海棠怎麼泡法?難不成泡酒?」

胤禛搖頭嘆氣,「別人有了身孕都好吃,只有她。」說著瞪了我一眼,「自有了身孕,什麼反應都沒有,就是不愛吃東西。那海棠果她說是用了家鄉的法子,用清水加上鹽泡出來的,天天就吃這個,一應飯食,兩三天能吃上一小碗就不錯了。」

「那怎麼成?虧著大人不怕,你就不怕虧著肚里的孩子?」

我不以為然,接過宮女遞上來的泡海棠吃得滿口生津,「這叫缺什麼才想吃什麼。估計那些雞啊魚的平日吃多了,屯在肚子里呢,這會兒還有存貨,不用補充。」

他二人相視搖頭,最後還是被胤禛逼著喝了一碗湯才作罷。我直喊膩,還想吃海棠解油,被胤禛止住了,「那個少吃些開胃也就罷了,吃多要壞肚子,你近日又沒胃口,再吃可真要成仙了。」

「成仙好啊。」我喃喃低語,「孩子不用生就出來了,容顏不用保養就不會老,想要什麼不用花銀子就有了,想去哪兒扇扇翅膀就到了……」

他們才要笑,我輕輕嘆,「想要一輩子和和樂樂樂的,那簡直就不算願望,因為所有人生下來就是和和樂樂的……」

我沒注意到,他二人都有些走神,陷入沉思。那天夜里的心情有如帶著薄醉——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再一回想,一切都如同蒙著一層淡霧,看不真切。

我還記得他們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提到那拉氏,但我一心記掛著那個月光下朦朧的身影,對其他一切人和事都沒放在心上。及到胤禛擁著我入眠,他的掌心溫熱,一直在我小月復處撫模。

「癢」我輕哼一聲,扭了扭想躲開,他在身後輕笑,「好象又長大了些。」

「哪有?」我就著他手上模了模,「是天天睡覺長肉了。」

「你也知道不能天天盡是睡著,還得吃好些、多動動……」他逮住機會,又開始嘮叨,我嗯嗯應著就開始夢鄉,沒看見胤禛輕笑搖頭,貼著我的耳際,一呼一吸相隔越來越長而平穩,我放松了最後一根神經——他也睡著了……

日子平靜又安逸,身邊有毓歆陪著我,還有她和牧仁的兒子,還有我肚里的孩子,一切都是充滿希望和新意的。我幾乎忘了這京城除了圓明園還有一個紫禁城,也忽略了胤禛還有其他妻妾的事實。日復一日,幸福淡然。直到有一天,有個面善但監在花園中堵到我,恭敬回道︰

「奴才可找著公主了。」

「公公有什麼事?」

「回公主的話,奴才是皇後身邊兒的常三,不常見公主,所以公主看著眼生。」

「常公公找我有事?」我虛扶了他一把,心里嘆息——終于還是等到必須面對那拉氏這一天了。

「皇後有事與公主相商,在前頭萬壽堂等著,命奴才去傳公主,誰知公主不在碧水風荷,正愁不知該往哪處找呢,幸而遇上了。公主,這就隨老奴去吧。」我做了個相請的姿勢,我淡淡一笑,既然遲早都要面對,不如早早了了心事,我也放心,她也放心,只求所有人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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