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錦官城 第4章 初曉

作者 ︰ 大丟丟

自打上次被那群女人打趣那個藥堂小伙計,悅曉的生活就徹底被她們拉入了女人行列,經常被紫鳶逮著教她化妝,每次悅曉都無奈呀,總覺得這臉跟猴似的,紫鳶卻還美其名曰男人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藍枝就更厲害了,擺個古箏讓她學,每每手指頭疼得都翻不了賬本了。綠蘿教的是最普遍的東西,不過她的那個最普遍的更讓悅曉想哭,女紅啊~~~

悅曉只好盡量泡在恩濟堂,等到忘情樓燈紅酒綠的時候從後門偷偷溜進去,避開她們的魔爪。

悅曉跟著師傅進步很快,以前看的那些醫書起了很大的作用,理論結合實際之後,有時候也會跟著師傅去出診。

這日,一個伙計打扮的人火急火燎地沖進恩濟堂,進門就喊「成大夫」,拉著師傅就跑,說他們少爺病得很嚴重,快要死了,師傅被人拉著一路往外跑,轉頭直叫︰「悅曉,藥箱!」

悅曉抱起藥箱緊追,心里直犯嘀咕,這個身體真是太小了,抱個藥箱都看不見路了。

安府內,一個十三四的少年躺在床上,臉色灰黃,輾轉月復痛,全身抽搐著,口腔中伴有腐濁氣味。

師傅正在給他把脈,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看得安老爺心悸不停︰「成大夫,怎麼樣了?」

「令郎這是中毒了。」

「什麼?怎麼會……煩勞成大夫救小兒一命。」安老爺一臉焦急,向師傅行了個大禮

師傅扶住安老爺,說︰「解藥配好需要時日,只是此毒來得凶猛,只怕令郎等不及呀。」

安老爺一听,淚都要流下來了︰「求求成大夫想想辦法,我就這麼個兒子。」

這時,悅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看那床上的少年,這癥狀?心下一驚,這不是重金屬中毒嗎?趕緊說︰「快快,快給他灌牛,再遲就來不及了。」

安老爺一下愣住了,指著她︰「這是?」

師傅點點頭說︰「這是我徒弟,就按照他的法子做。」

安老爺對著旁邊的小廝吼道︰「還不快去!」

「沒有牛,豆漿,蛋清也行,越多越好!」悅曉沖著往外跑的小廝補充道。

被灌下去無數牛,蛋清的少年,肚子都鼓起來了,不過臉色倒好了一些,月復痛和都有緩解,慢慢也平靜下來。

師傅把了一下脈,臉色舒緩起來,說︰「暫無大礙,等解藥配好後即可痊愈。」

安老爺深呼了一口氣,不停感謝成大夫師徒倆。

回藥堂的路上,師傅問她︰「你怎麼知道此法的?」

啊?怎麼知道?化學老師教的,重金屬中毒,就是因為和身體蛋白質反應使蛋白質變性,灌下牛呀這些高蛋白,重金屬就先它反應了,不過要怎麼跟師傅解釋這個原理呢?

偷眼忘了一眼師傅,悅曉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哦,是我看到我爹有次給別人就是這麼治的。」

「哦?是嗎?」師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貌似不信呀!悅曉轉了一下眼珠,低著頭看鞋子,只要師傅不再問就行。

幾日後,那個安家少爺痊愈了,隨著安老爺來到恩濟堂致謝,除了臉色蒼白些並無大礙了。只見安少爺上前認真優雅地向師傅行了個大禮︰「安子芩謝過成大夫救命之恩。」溫和有禮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師傅手往上一托,直言道「不必行如此大禮,行醫治病本就是醫者本分。」

悅曉心里不停點頭,嗯嗯,師傅說得對。

「更何況此次多虧小徒及時想到的法子,否則時間也來不及。」師傅話鋒一轉。

「對對,當時真是多虧了這位小大夫,子芩,要多謝這位小大夫。」安老爺也連忙說。

啊,啊?怎麼到我這兒來了?悅曉心里抓撓起來。

安子芩視線轉到悅曉身上,明亮的眼眸往下低垂,行了個大禮︰「安子芩謝過救命之恩。」

悅曉抓抓帽檐,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不用謝,我也是瞎蒙的,真的。」

安子芩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不自覺微笑起來。

傳說中的氣質謙遜,溫文有禮的雅致書生就是這樣的吧,再過幾年估計這封州城的姑娘都要追著他跑,悅曉不禁在心里贊嘆道。

安老爺和安公子走後,悅曉跑到後堂,趁著師傅不在,偷偷地掀開安老爺送來的禮盒,哇塞,一盒子閃亮亮的銀錠子,悅曉很錢奴地抓起一個,咬了一口,真的!這個沐朝和中國古代一樣,也使銀子,拋去現代的記憶,悅曉也算是一個有完整記憶的沐朝人,所以這些銀子能買多少東西,她清楚得很,雖然比忘情樓的進賬要少得多,但是這可是她隨師傅行醫以來,第一次賺這麼多錢,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拿兩個去。」師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悅曉手一抖,銀子落回到盒子里,她迅速「啪」的一聲,蓋上了盒蓋,非常明顯地做賊心虛︰「師傅,我只是看看,沒,沒想拿的。」

師傅好笑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不過這次多虧你當時的法子,才能將人救活,這兩錠銀子是獎賞你的。」

悅曉看師傅不像是開玩笑,又緊張又認真地追問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拿走兩錠?」

師傅點點頭,悅曉立刻果斷把盒蓋打開,拿了兩錠銀子,欣喜若狂地往兜里揣,終于有私房錢了,忘情樓的銀子從來都不經過她的手,她手上只有每個月的薪水,幾十個銅板,攢了一大堆銅板才能換一兩銀子,日子好拮據的說。

悅曉雖然沒有什麼錢,但是生活很充實,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年,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萬物復蘇,群芳爭艷,玉湖水面波光凌凌,照耀整個封州城的大街小巷。

這日,師傅有事要辦,就讓恩濟堂早早歇業,悅曉不得不提早下班,一臉苦悶地走出恩濟堂,一想到各位姐姐的熱情呀,心里那個抖,便挑著遠路,繞著大半個封州往忘情樓的方向走,,誓與蝸牛比慢走。

途經臨月樓,這個坐落在玉湖河畔,封州最有名的茶樓,多少文人墨客都喜歡在此附庸風雅,站在門口往里瞄了一眼,嘖嘖,整個一古典上層建築,那彩漆涂得跟莫高窟似的,紗簾,屏風隔開的一處處若隱若現,淡淡茶香由里而出。奢華啊,這就是古代有權有錢的人待的地方吧,我這苦哈哈的窮人只能看看咯,路過,路過~~~

我飄悠悠地走~~~

後面听到有人在叫誰︰「小大夫!小大夫!」

與我無關,繼續飄悠悠~~~

呼啦後面有一人擋在自己跟前,差點跟他撞上,那個人一邊喘著氣一邊說︰「小大夫,等等!」

嗯?小大夫?悅曉轉過頭往後面瞅,沒人哪,又轉過頭來,指著自己,睜圓眼楮,疑惑地問︰「叫我?」

那個人拼命點頭。

「我認識你嗎?叫我做啥?」

「是我家公子請你。」說著,一邊指著臨月樓。

二樓的窗口微探出一個人來,白皙的面頰上帶著謙遜溫雅的笑容,沖她點點頭。

安子芩?

嗯,臨月樓耶,還有個溫柔滴小帥哥捏,那就去唄。

踩著木梯,走上二樓,安子芩已起身向她行禮,一席月白色的長袍,臨窗而立,氣色已經恢復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額,弱不禁風。

行了禮,悅曉也依窗而坐,玉湖景致一覽無余,微風徐徐,如對面的少年那般柔和。

「在下安子芩,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安子芩又是一禮。

「額,在下花悅曉。」呵,差點忘了自己目前是男的,真是快搞不清狀況了,在藥堂

是個男的,在忘情樓又是個女的,這件事情在悅曉和各位姐姐熟絡之後,就被她們挖出來了。

「當日承蒙花兄相救,安子芩銘感五內。」安子芩又抱拳。

太有禮也真是~~~太煩人哪,還花兄,花胸?花熊?愕!悅曉憋悶地想到︰「不用不用,醫者本分,能救你也是緣分,你我年齡相仿,不如你就叫我悅曉吧,這樣比較親切。」

「說得好,相救也是緣分。」安子芩眼中閃著光芒,「既如此,你也我叫子芩吧,悅曉個性爽快,不拘小節,在下願結交你這個朋友,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悅曉也笑了,舉起茶杯與之對飲,原來他自己也不喜歡這麼彬彬有禮呀!

「子芩,我有一事很疑惑,你吃了什麼然後月復痛的?」悅曉放下茶盞,便想起了這件事情,重金屬中毒只有現代工業污染了環境,才會發生在食物中毒的時候,這古時候都是純天然的,哪來的重金屬?

安子芩略一思慮,說︰「我吃了銀耳蓮子羹,沒多久就覺得月復痛,然後越來越厲害。」

銀耳蓮子羹?不可能呀,師傅說中毒,難道是有人下毒?額,這個不好說吧,看著安子芩略有些蒼白的臉,一咬牙︰「子芩,這個毒不可能是吃壞了東西的。」

安子芩略一驚,眼眸迅速垂下來,遮住一閃而過的憂郁之色,再抬眼已清明︰「悅曉,多謝一言,我家中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再會。」

悅曉點點頭。

安子芩走出,又停下,轉身對她說︰「這臨月樓是我家名下,悅曉有任何需要相幫之事,可隨時到此找我。」

悅曉瞪大了眼楮,然後點點頭,和貴公子攀上交情了。

在臨月樓喝了一壺水之後,悅曉終于七繞八繞地回到了忘情樓,難逃厄運呀,悅曉踏進忘情樓的時候,詫異了一下,冷冷清清的,今天不知道是啥日子,忘情樓也歇業,不為什麼,就是嫣紅想歇就歇,所以今天的運氣和外面的陽光一樣燦爛,悅曉算是休假一天

隨後的幾天里沒有再看到安子芩,只听說安家老爺休了好幾房小妾。

萬物睡醒之後,便迎來了清明時節雨紛紛,這日的忘情樓也是淒淒慘慘,各自發著愣,悅曉休了假,也準備去找個山頭給外公燒個香什麼的,外公算得上是她在這里的親人了。

路上行人匆匆,神色凝重,濛濛細雨更添加了幾分淒然。

悅曉來到了這座平時寧靜,獨此日寂靜的靈山,這里立著一個個墓碑,大小不一,有的甚至只是個木樁,人們都在默默地燒著紙焚著香。繞過這面山頭,這里的墓碑卻整齊有序,更像是一個個陵墓,另一邊是一木,這邊的人明顯就少很多,但大都聚集在一起,也許都是宗族的吧。

視線中看到了安子芩,他正和安家的人在一起,覺得此時踫見不太好,準備離去時,看到安老爺一把扔了一個女子的籃子,那女子不是嫣紅嗎,她不似平時那般艷麗,穿著素色的衣服,正和安老爺僵持著,誰也不讓。

悅曉走了過去,大家立刻看到她了,她面無表情地向安老爺行了個禮,然後對嫣紅說︰「嫣紅姐姐,大家都在找你呢,我們回去吧。」然後把散落在地上的香紙撿回籃子里,提起來,拉上嫣紅就走,沒有跟安老爺和安子芩打招呼。

嫣紅面色無神,不發一言,任由悅曉拉著,繞過這面山頭,悅曉立刻轉身,踮起腳尖,往遠處看了看,安家的人已經看不見了,這才拍拍,呼了一口氣,然後一臉神秘地拉著嫣紅,從另一面繞回安家墳地,躲在那木後,並示意嫣紅不要做聲。

一直等到安家人都走了,悅曉才把嫣紅拉出來,示意她過去,嫣紅凝視著那個墓碑,素面朝天的臉流露出溫柔和深情,半響,才緩步走過去,悅曉走近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安樹仁」,遂放下籃子,遠遠走開。

嫣紅撫模著墓碑上的名字,久久,一遍又一遍,似有無數相思無法明說,焚香燒紙的動作也緩慢而深情。

這是悅曉從沒有見過的嫣紅,她的過去也許經歷過什麼傷痛,她不說悅曉也不會問,悅曉不是也有不可明說的往事嗎?

回去以後嫣紅又變回嫣紅,這件事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二天悅曉回到恩濟堂的時候,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安子芩指名道姓地來找她。

臨月樓上,對坐著兩人,靜靜地,安子芩只是喝著茶,若有所思,悅曉轉動著茶杯,等不及地問他︰「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

安子芩放下茶杯,看著她︰「你怎麼會認識嫣紅?」

悅曉面色一凝,什麼意思,認識嫣紅怎麼了?反問道︰「難道我不能認識嫣紅嗎?」

「她是青樓女子。」安子芩正色道。

「青樓女子怎麼了,安少爺難道就瞧不起青樓女子了?無論方式如何,她們都是靠自己賺錢,不偷不搶總好過那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吧。」悅曉听他這麼義正言辭,火氣一下子就蹭上來了,口氣也不好,「莫不是你們家死了個人,還賴在別人頭上吧。」

安子芩臉色頓變,即刻又恢復道︰「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悅曉認真地看著他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有情,有情有錯嗎?只因為身份不同?原來安公子也是這般世俗。」

安子芩沒吭聲。

「當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嫣紅給我工作,收留我,待我像親人,我亦視她為親人,姐姐們也都很好,她們都是我的親人。」悅曉直視著安子芩,眼神堅定而清澈,閃動著光輝。

安子芩有那麼一陣的晃神,隨即了然一笑,拱手道︰「子芩誤會了,在此向悅曉道歉。」

謙遜有禮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臉上,悅曉也不好意思剛才憚度,低頭看茶,忽又抬頭,兩人眼眸相踫,同時笑起來。本就是兩個坦蕩之人,這番談話之後反倒更加親近了,聊的話題也多了,不知不覺,已近黃昏。

從此後,安子芩經常來找悅曉,悅曉哪有他那麼閑呀,閑人自有可用之處,這忘情樓的賬本就歸他了,剛開始他壓根就看不懂她寫了什麼東東,不過才子冰雪聰明,很快就熟悉了她的那筆鬼化糊和阿拉伯數字。

有錢又有閑的翩翩佳公子,還有一個好處,封州城的小吃酒樓,借著悅曉一句「忙死了,又忘了吃飯了,餓死了,走,咱們吃飯去」,就給吃遍了。

兩個年紀相仿,志趣相投的少年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哥們,悅曉那膽大豪邁的性格,讓安子芩很是欣賞,視為知己,安子芩的琴棋書畫也讓悅曉贊嘆不已,視為偶像,所以悅曉的生活中又多了一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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