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月樓里的皇帝和王爺們都早早回房歇著了,趕了一天的路,風塵僕僕的,早就受不住了,只是此刻皇上正在奮筆疾書,蓋上隨身帶的章印,遞給一旁的侍衛,吩咐道︰「今晚送到城外的北營,交給副將軍熊棋。」
侍衛接過折子,退出門外,消失在夜幕中。
沐遠爾輕輕關上窗戶,轉頭對沐遠熙說︰「四哥,父皇行動了。」
沐遠熙沒回答,打開剛剛收到的密信在看,看完後嘴角沁出了一絲笑意,沐遠爾好奇地湊過來問道︰「四哥,什麼事這麼高興?」
沐遠熙將信件遞給他,他看完之後,驚道︰「錦嫂子還活著?」
沐遠熙輕點了下頭。
沐遠爾見他反應不過爾爾,懷疑道︰「四哥該不會一早就知道吧。」
「不知道,後來猜測到的,現在又有這封信確認。」
「那你跟二哥說她死了,是故意激怒他的?」
沐遠熙沒回答,默認了他的答案,不激怒他,怎麼讓父皇對他失望,父皇認為兒女情長必定難成大事,我只是利用了一下。
沐遠爾了然,越發佩服四哥的深謀遠慮,這個皇位遲早是四哥的。
沐遠熙坐在桌前,看著這封信沉思,曉曉,你現在跑到哪里去了?不過不是申的明察秋毫,恐怕到現在誰都不敢確定你還活著。
話說申被悅曉的迷藥撂倒之後,第二天雞鳴時分才醒,立刻往回趕,一路沿著打斗的痕跡,找到懸崖邊上,也去了崖下,看到小鯉他們也在找,基本模清了是什麼狀況,心中卻又有疑惑,她特地將自己迷倒,說明她早有準備,那又怎麼會落崖呢。
申也縱身跳下,不過他有輕功護著,偶爾攀著崖壁,稍作停留,從懸崖邊開始的一片石壁上垂直有一排鐵環,他繼續穿過一片綠色的樹葉,落在一棵樹上,便注意到樹上同一高度的幾個粗壯的樹枝上均有一道同樣的磨痕,不僅樹上,同一高度的崖壁上也有幾個鐵環,深深地釘在石壁里。
申的懷疑更深,便在附近尋了許久,沒有其他發現,于是他牽了一條狗,嗅了嗅悅曉之前穿過的衣服,那只狗便帶著他在京城轉了許久,最後在一堆土里找到了一些衣物,這些衣服正是悅曉平時穿的里衣,還有一張大網和一個繩索,繩索的一頭牢牢系著一個掛鉤。
申越發懷疑悅曉自己演了一場「死遁」,立刻將自己的證據和懷疑匯報給沐遠熙,而他自己繼續尋人,可是茫茫人海中找個人也並不容易,所以只能用老辦法了。申牽著那條狗尋了一個多月,終于有一天那只狗將他帶離了京城。
過了晌午,皇上及眾人才走出院子,坐在臨月茶樓的二樓上,臨湖賞景。
隔壁茶桌傳來清脆的笛聲,曲調灑月兌豪邁,透過飄動的隔簾輕紗,隱約看到一個文雅的書生,對著窗外吹笛,太湖的柔和春風輕撫著他的發帶和袍擺。
一曲過後,皇上將手中的扇子拍在掌中,贊道︰「笛音高雅,如沐春風,好曲!」安子芩听到旁人稱贊,繞過桌,看到昨日從馬車上下來的五個氣質高貴的人,心生好感,抱拳行禮,道︰「先生過譽了。」
皇上見安子芩謙虛有禮,氣質柔和淡然,心生好感︰「封州城果然是個人杰地靈的地方,少年公子氣韻神采不同一般,想必也是個讀書人,可有考取什麼功名?」
安子芩謙虛道︰「先生過譽,學生的確是個讀書人,剛過貢生。」
皇上見他小小年紀,不禁又多看了他幾眼︰「看公子年齡不大,竟已考過貢生了,那麼今年的京試,可有準備好?」
安子芩停頓了一下︰「今年的京試,學生並不打算去。」
皇上一愣,問道︰「為何?」
「父親年邁,唯有學生一個獨子,學生想在跟前多敬些孝道。」
皇上點頭道︰「嗯,百事孝為先,不過男兒志在功業,同為人父,以我想,你的父親應該更加期盼你出人頭地。」
安子芩微微一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轉而道︰「多謝先生提點,學生會好好考慮的,我看先生好像是第一次來封州吧。」
「是的。」
「在下姓安,名子芩,是這臨月樓的少東家,先生若在封州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盡管來找我。」安子芩誠懇地說道,眼前的這群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原來你就是這臨月樓的少爺,封州第一大才子。」皇上贊許道,越發欣賞他了,「在下姓嚴,做些小買賣,這幾位是犬子,這次恰巧路過封州,早聞封州風景怡人,便想在這里多逗留幾日,游玩一番。」
安子芩贊同道︰「確實如此,嚴先生這次也趕巧了,明日便是封州城一年一度的博彩大會,封州城的學子們會齊聚這太湖畔,進行詩文,書畫,音律的比賽,如果嚴先生和眾位公子有興趣,屆時可以湊個熱鬧。」
「哦?那倒要看看。」皇上饒有興趣道。
從安子芩介紹完自己,沐遠熙便一直在觀察安子芩,和悅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個翩翩佳公子,沉穩大氣,風流灑然。
過了午時,忘情樓內。
藍枝伸著懶腰,坐到桌邊,睡眼迷蒙地看著其他姐妹,問道︰「誒?昨天那個曉曉的爺爺呢?」
「不是在房間嗎?」小月說道。
「沒有啊,我去打水,看見他房門開著,里面沒有人啊。」藍枝奇怪道。
「可能出去逛逛了吧。」綠蘿穩重地說。
「哦,啊~~~」藍枝又打了個哈欠,「不知道曉曉現在怎麼樣了?」
躲在門口的悅曉突然竄了出來,笑吟吟地站在她們面前︰「姐姐們早!」
「哇!~~~」不知道誰先叫了一聲,然後大家都紛紛「哇」起來,把悅曉圍在中間,上下打量,東捏捏西捏捏。
悅曉扁著嘴巴,委委屈屈道︰「紫鳶姐姐,你捏得我臉好疼哦。」
紫鳶調笑道︰「能說話,看來真是我們的曉曉啊!」
大家又都笑鬧了一團,嫣紅才道︰「曉曉,你可有個爺爺?」
悅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昨天晚上來了個自稱你爺爺的人,形容的你都是對的,可能真的是你爺爺。」
「爺爺?!」悅曉水溜溜的眼楮閃著光亮。
「在後院住著呢,不過現在不知道上哪兒溜達去了,我們在這里等他。」
「嗯嗯。」悅曉激動地點點頭。
然後大家就很關愛地和悅曉笑鬧閑聊,悅曉把她在京城的事情講給她們听,跳過與那三個王爺之間的事情,不知不覺晚飯的點兒都過了,那個老翁還沒回來。
「是不是不認識路啊?」藍枝問道。
「不會,他自己能找過來,就不會走錯。」嫣紅肯定道。
又等了一會兒,藍枝突然跳起來說︰「該不會是個騙子吧。」
大家立刻警覺起來,趕緊跑到那個老翁的房間里,被子攤開在床上,嫣紅掀開被子,那個老翁的衣服凌亂地躺在那里,還有一些毛發。大家都面面相覷,悅曉煞有介事地走過去,拿起那些毛發,貼在嘴巴周圍,蒼老著聲音說道︰「哦,我是來找人的,你這里,可有個人叫花悅曉的?」「哎喲,我的乖孫孫類,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麼又走了類,這個怎麼辦喲!」
大家頓時明白了,表情由驚訝到氣憤,悅曉一看情況不對,扔了東西就往外跑。
果然听到好大幾聲吼︰「花悅曉!你皮癢了!」
姐姐們便沖了出來,在院中一陣追逐,打鬧,直到最後悅曉不斷求饒,才歇息下來。
藍枝紅撲著臉,指著她說︰「你真是,一回來就耍著我們玩!」
「嘿嘿,姐姐息怒,我錯了,我這不是太想姐姐了嗎?所以想逗姐姐們開心開心。」悅曉很狗腿地扒著藍枝,哄道。
紫鳶也玩累了,靠在一顆樹干上,懶懶地說︰「三天不鬧事,上房揭瓦,是不是在京城闖禍了,所以跑了回來。」
「沒有!絕對沒有!」悅曉理直氣壯地說,「我在京城過得跟個小媳婦似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哪敢惹事,這不是覺得都那麼久了,事情也應該過去了,唉,我實在又太想姐姐們了,所以就回來了,姐姐都不想我嗎?」
「可憐的曉曉。」還是綠蘿姐姐好,過來抱我。
小月和藍枝也跑過來抱抱,這麼一抱,幾個人都紅了眼楮,嚶嚶哭了起來,其中就屬悅曉哭得最大聲,終于回來了,回家的感覺真好,再也不走了!
紫鳶微笑地看著她們,心里暖暖的,歡迎回來,曉曉!
悅曉回家,大家高高興興,團團圓圓地加餐,上酒,跟過年似的熱鬧。
話說申一點都沒猜錯,悅曉就是設計了一次死遁,在崖下綠葉遮擋的地方有一張網,沿崖壁垂直釘了一排鐵環,那還是悅曉剛進京城的時候,為了給那些窮苦的病人采藥,有一次不小心滑了下去,幸好正值陽春三月,這片樹枝枝葉茂盛,將她接住了,然後她發現這一片崖壁上有許多珍貴的藥材,所以自己在崖壁上釘了鐵環,方便順著崖壁下去,又在下面系了一張網,防止意外事故發生。
那天傍晚,悅曉跳了下去,被網接住,然後迅速月兌了外衣和鞋子,將黑包裹里面加了餌料的燒雞取出,用衣服包裹起來,朝著河水扔了下去,這種餌料能吸引魚群,燒雞一旦入水,便會被魚群分而食之,當人們沿河尋找時,就只能找到一些凌亂的衣服碎片了。
同時,等那群黑衣人下去尋找她的時候,她趕緊將包裹里的登山繩索系在身上,並且解了這張網,防止有人真的爬下去發現了這張網,然後沿著崖壁再爬上來,此時小鯉他們還未清醒,趁著暮色溜回了京城,換了一套乞丐衣服,穿在身上,然後將自己的衣服和繩索什麼的埋起來。
不過悅曉並不知道,正是因為她的這套乞丐衣服,氣味太大,遮蓋了她自己本身的氣味,所以申的那只狗才沒有找到她,也算歪打正著了。
悅曉在京城里躲了一個多月,等風聲平息下來,便找了頭毛驢,裝扮起老翁,溜出了京城,沒過幾天,申的那只狗嗅到了氣味,也跟著出了京城。
不得不說,悅曉的計劃已經是天衣無縫了,偏偏漏算了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