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黑沉沉的,看不到任何的物品,耳邊是死一樣的寂靜,听不到任何聲音。這是一個死氣沉沉的世界,雲皎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似乎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曾相存在。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雲皎漸漸地習慣了地牢中的黑暗,借助頭頂上極其微弱的光,雲皎看到了自己身邊的環境︰這地牢很寬敞,在雲皎的不遠處有一堆干草,再遠一點的地方似乎懸掛有什麼。
雲皎這樣安慰自己︰這只不過是一個深陷于地下的黑暗的房子,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這樣想著,雲皎心中的恐懼因此漸漸地淡去。
雲皎靜心下來後,才發現頭頂上居然有聲音,側耳傾听,終于辨認出是景子政在上面呼叫自己,雖然听不清景子政在叫喊什麼,在黑暗中听到這熟悉的聲音,雲皎的心中一片溫暖,感覺到自己不是孤獨無依的,還有人在關心自己。有人在陪伴自己。淚水悄悄地在雲皎的眼中溢出,一半是苦澀的,一半是溫暖的。
景子政沒有能夠說服父親放出雲皎,守在地牢外沒有離開,他踮起腳尖從唯一的窗口向里面張望,只看到一片黑暗,讓景子政十分害怕,雲皎獨自在里面能否平安無事?
在景子政的心中,雲皎不僅僅是他的母親,更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在意他的人,到目前為止,雲皎是第一個關心景子政的衣食住行、留意他是否歡樂的人。雲皎是景子政的後母,更是他心靈中的那片綠洲。
景子政向嘴對準小窗口,拚命地向里面呼叫︰「母親,你還好嗎?」
里面是死一樣的寂靜,景子政叫喊了幾聲都沒有回音,他的心揪緊了,眼眶中淚水在打轉。不久,當景子政听到里面有聲音回應,雖然听不清雲皎在說些什麼,景子政仍是很高興,他听得出雲皎的聲音平靜,知道她在里面是平安無事的。
景子政抵制不住心中的興奮,繼續向里面喊話。
媚兒也沒有離開,站在旁邊看得酸溜溜的。媚兒來到景府七天,只有幾個小丫頭奉承她,景子政從來沒有主動向她說過話。而如今。景子政卻對關押在地牢中的雲皎異常地關心,遠遠超出一個少年對後母的感情。
李安岩打著陪伴景子政的旗號,匆匆忙忙來到地牢外,焦急地問景子政︰「少爺,夫人她現在怎樣了?」
來了一個同樣關心雲皎的人,景子政如同找到了知音,著急地回答︰「我母親在里面,我在跟她說話,可我听不到母親說什麼
媚兒看到來了一個家丁打扮的人,對雲皎也十分的關心,她還不知道李安岩是景子政身邊的人,裝腔作勢地說︰「你一個下人,私自跑到地牢中,小心我去告訴老爺,讓老爺家法侍候你
李安岩不作聲,只看景子政。
景子政會意,板著臉喝斥媚兒︰「你不過是一個賤丫頭,死賴在我家不走,也敢管本少爺的事。他是跟隨本少爺的人,你想要怎樣?」
媚兒訕訕地漲紅了臉,想走開又舍不得。厚著臉站在一邊觀看。
景子政和李安岩不再理會媚兒。
李安岩運足內力,向小窗口里面傳送聲音︰「琳兒,是我來看你了。你在里面怎麼樣?」
雲皎坐在黑暗中,頭頂上景子政含糊不清的話語忽然變成了李安岩清晰的話音,驚喜地回答︰「安岩哥,我沒事,就是在這里太黑了,不習慣
李安岩心中略為寬慰,將雲皎的話轉告景子政。景子政很高興,叫李安岩繼續對小窗口和雲皎說話。
「琳兒,你別害怕,我和少爺都在這里陪伴你
關切的話語從頭頂上傳來,雲皎的淚水又流下來了。有人關心自己,真是幸福。
李安岩不斷地向小窗口里說話,有時是他自己在安慰雲皎,有時是替景子政傳話。
李安岩的聲音響亮,充滿了關懷,讓雲皎感覺到李安岩就在自己的身邊,在保護自己。雲皎的心情放松下來,平靜地面對這個黑暗的世界。因為,她不再孤獨,有兩個親人在陪伴她。
突然間,身邊傳來了細微的聲音,接著就有個什麼東西爬到了雲皎的腳上。雲皎嚇一跳,注意力從與李安岩說話中轉移到地牢里,定神看腳上活動的東西,竟然是一只老鼠。
一聲驚恐萬狀的尖叫在地牢中回蕩。
李安岩听在耳中,心中顫抖,連聲問︰「琳兒。發生了什麼事?」
雲皎看著被叫聲嚇跑的老鼠,緊張地說︰「安岩哥,這里有老鼠,它爬到的我腳上,我一叫它就跑了
李安岩的心里一寬,不過是小老鼠,沒有什麼可怕的,柔聲安慰︰「不用怕,老鼠沒有什麼可怕的,你只要稍稍一動,它就嚇跑了
雲皎沒有因為李安岩的安慰而變得鎮定,她心慌地說話,已經帶有哭腔︰「安岩哥,我不能動彈的,我被老爺點了穴道。我只能夠說話,身體是一動都不能動的
「你說什麼?」李安岩意識到事情可能會變糟糕,為了不給雲皎增加心理負擔,李安岩鼓勵雲皎︰「不用怕,它一走近你,你就大聲地叫喊,它一樣會嚇跑的
雲皎剛剛要回答李安岩,旁邊的干草堆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從干草堆中相繼鑽出一群老鼠。一只,兩只,三只、四只……這群老鼠在雲皎的身邊跑來跑去,有兩只老鼠跳到雲皎的腳掌上。
雲皎恐怖地尖叫,老鼠們嚇得逃之夭夭。
「琳兒,琳兒,你怎樣了?」里面傳出驚恐的叫聲,李安岩心急如焚,卻又愛莫能助。
雲皎高度警戒地盯住不停抖動的干草堆,聲音顫抖︰「安岩哥,這里有好多老鼠。剛才又有兩只老鼠爬到我腳上。我真害怕
李安岩驚慌失措地看景子政。在一般情況下,老鼠對人是不能夠成威脅的,但是,如果是一個一動都不能動的人獨自面對一群肆無忌憚的老鼠,危險性可能就會很大了。
景子政十分敏感,盯住李安岩問︰「你快說,我母親那里發生了什麼事情?」
「地牢里有許多老鼠,你母親一動都不能動,老鼠爬到你母親的身體上
景子政驚呆了,他一下子不能想像出被老鼠爬到身體上是什麼感受,只是從李安岩的神色中意識到事情很嚴重。景子政想到這個最關心自己的親人會出事,急得淚水涌出來,眼巴巴地看李安岩︰「怎麼辦?怎麼辦?你快想辦法救救我母親
李安岩果斷地說︰「我在這里守著,你馬上跑去找到老爺,告訴他這里發生的事情。要是找不到老爺,馬上找人帶一柄斧子來,我劈開這門板放你母親出來
景子政轉頭擦拭眼淚要跑,瞥見媚兒臉上帶笑在看向這邊,怒從心頭生,走過去揚手給她一巴掌︰「賤丫頭,見到本少爺哭,你敢偷笑景子政再顧不上看媚兒的反應,撒腿就跑。
媚兒捂住臉頰,心中的委屈不知道要告訴誰,她給扇這一巴掌還真是冤,她根本就沒有取笑景子政,只是看到雲皎在地牢中受苦,心中幸災樂禍得意過了頭,臉上才不自覺地現出了笑意,就讓景子政認為是在取笑他哭了。
地牢中,雲皎害怕極了,瞪大眼楮看重新出來的這群老鼠。這些平日里不顯眼的小動物,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出現,竟如鬼魅一樣猙獰。老鼠們每靠近一次,雲皎就用盡力氣尖叫。開始,老鼠們听到尖叫聲,都嚇得四散逃跑。漸漸的老鼠們習慣了這種叫聲,只稍為離開幾步就停下來,好奇地打量這個突然出現只會發音的人。
又有一只老鼠爬上雲皎的腳面,雲皎拚命地大叫大喊,腳上的老鼠不為所動,依然在雲皎的腳上跑過來跑過去。誰說這世界上膽小如鼠,這只老鼠可謂是膽大包天,在雲皎的腿腳間漫步,嚇壞了的,反而是人。
雲皎身體在哆嗦,不停地哭喊,還是沒能將老鼠從身體上趕跑。
一只老鼠在大腿上走動,與肌膚相隔著厚厚的衣服,不會給**帶來痛苦。但是,感受到老鼠細小的爪子在自己的身體上踩過,雲皎的心在不斷地縮緊,老鼠每一次移動腳步,都會讓雲皎的身體上死掉幾千幾萬個細胞。
雲皎驚恐地感覺到,在腿腳上活動的老鼠在向月復部、胸部爬上來。
另外一只老鼠爬上了雲皎的大腿,還有一只老鼠從雲皎的手上往上爬。
極度的恐懼吞噬著雲皎的心,她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哆嗦。雲皎絕望地閉上眼楮︰「安岩哥,你快來救救我,許多老鼠爬到我身上,我快不行了。
雲皎寧可一頭撞死,寧可讓利劍穿心,也不想忍受這種推磨。但是雲皎不能選擇,只有絕望地接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這就叫生不如死!
這一切,都拜托景少謙所賜!
李安岩的心早就讓里面傳出的慘叫震碎了。明明知道心愛的女子陷入了絕望的深淵,自己卻無能為力,眼睜睜地听她在痛苦中掙扎,望向遠處,景少謙和景子政的身影還沒有出現。
「琳兒,你再等等,老爺很快就會來的這種安慰,是這樣的蒼白。
雲皎絕望地閉上眼楮,她不指望景少謙會來搭救自己︰「不會的,他不會來救我的。他送我進來時就說過,進來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出去。他送我進來,就是要我死的。安岩哥,他就是要我死的——
一只老鼠把雲皎的肩頭當跳板。跳到地面上去。
兩只老鼠比賽一樣從雲皎的同一只手臂向上爬。
現在,除了徒勞地叫喊,雲皎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一個一動都不能動的人,連小小的老鼠都不能與之對抗。
李安岩一邊擦拭淚水,一邊向小窗口中喊話。
景子政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玉馨院,無視父親眼中的怒火,急急忙忙地說︰「快去,地牢中有很多老鼠,它們爬到母親的身體上。母親受不了的
景少謙嚇一大跳,吃驚地看兒子,懷疑是自己听錯了︰「你說地牢中有老鼠,老鼠爬到你母親身體上?」
景子政一頭汗水,一臉淚水,絕望地看父親︰「我和李安岩守在那里,听到母親在里面又哭又喊,說有許多老鼠,都有老鼠爬到她身體上了
景少謙盯視兒子,確定兒子不是在編故事後,閃電一樣向外面沖出。
在黑暗的地牢中,雲皎的身體變成了老鼠肆無忌憚的活動場所,長時間處于極度恐慌的雲皎漸漸地麻木了。好像這手腳、這胸部、這月復部都統統不存在了,只有一絲微弱的意識存在,知道自己仍活著。
就這樣,在迷迷糊糊中度過。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因為受到控制不能動彈,不得不忍受幾只老鼠在自己的身體上爬行、跳動、吱吱地叫。
被門板夾住受過傷的指尖上,驟然傳來一陣劇痛。
鑽心的疼痛,讓雲皎的意識恢復清醒,讓雲皎再度陷入無邊的恐懼中︰有一只老鼠在咬受傷的手指。
「啊——」
淒厲的慘叫在地牢中回蕩。這叫聲,既有**上承受了劇痛帶來的痛苦,更有心靈上受到極大的折磨發出的吶喊。
老鼠在吃我!誰能夠承受得了這種現實。
「安岩哥,快來救我,老鼠在吃我。我會被老鼠吃掉的,快來救救我,安岩哥——」要擺月兌絕境的渴望讓雲皎再次呼救。
明明知道李安岩是不可能突破厚厚的門板進來,雲皎還是忍不住呼救,好像求救了,心中就會有希望,就會可能獲救。
雲皎的慘叫太尖銳了,老鼠們還不習慣,嚇得驚慌逃竄,那只咬雲皎手指的老鼠同樣嚇得逃之夭夭。
李安岩肝膽俱裂,再也顧及不了什麼,哪怕是救下雲皎後會被馬上處死,他也顧不上了。李安岩瘋一樣地抓住門板,用力搖動。經過特別加工的門板紋絲不動。李安岩瘋狂地搖晃,不停地搖晃。身體上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爆發。
媚兒嚇呆了,想像不出地牢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李安岩這樣不顧一切。
地牢的門板終于開始松動了。
景少謙飛快地跑來,遠遠地就看到李安岩在拚命地搖晃地牢的門板,大有要拆下這扇門的打算。景少謙霍然大怒,一個小小的家丁,竟敢破壞地牢。轉念一想,景少謙又充滿了恐慌,李安岩拚命地要拆門進去,在地牢中的雲皎肯定發生了什麼不測。
「發生了什麼事?」景少謙一面跑來,一面掏出身上的鑰匙。
听到景少謙的聲音,李安岩停止了搖晃門板,滿臉淚水地望景少謙,絕望在說︰「老鼠在咬琳兒,她,她……」
景少謙沒有注意到李安岩越禮地昵稱自己的夫人兒,只听到李安岩說出地牢中發生的事,大吃一驚,心頓時在揪痛,強行忍受心中的劇痛,拿鑰匙迅速地開鎖。
景少謙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只不過是想要關她一會,逼迫要她不敢再離開自己,他沒有想過要殘害她。
地牢門打開了,馬上就听到里面發出的慘絕人寰的哭喊聲。
「安岩哥,快來救我!老鼠又在咬我的,我受不了了。安岩哥,快來救我!
這叫聲,嘶啞而淒厲,充滿了絕望的痛苦。雲皎可以藐視死亡,但是活生生地被老鼠撕咬的痛楚,這種比死亡還難以忍受的折磨,她實在受不了。
好在,老鼠還不能適應這種尖銳的慘叫,悄悄地跑來在雲皎的手指上咬上一口後,就被雲皎的慘叫嚇得逃到一邊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爬來。
兩個進入地牢的男子都被雲皎的慘叫震驚了。
「夫人,別害怕,我來救你了。「
「琳兒,別怕,我來了
景少謙手舉火褶子,與李安岩飛一樣沖到地牢下面。
有火光閃動,有其他的聲音響起,老鼠驚得吱吱地叫,四散逃跑。
雲皎渾身顫抖,睜眼看火光靠近。
「琳兒
「夫人
景少謙與李安岩同時彎腰看坐在地面上的人,這個佔據他們心靈深處的人兒,這個剛剛飽受折磨的人兒。
景少謙伸手解開雲皎身體上的穴道。滿臉愧疚地伸手,要攙扶雲皎。
雲皎避開了景少謙,笨拙地站立起來,在兩個男子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撲到李安岩的胸前,失聲痛哭,泣不成聲︰「安岩哥,沒想,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見到你。我差點,差點就被老鼠吃掉了,安岩哥
李安岩緊緊摟抱雲皎,失聲痛哭。劫後的相逢,讓李安岩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關心的人兒仍活著,她剛剛承受到了極大的痛苦,自己要給她安慰。
「琳兒,不要害怕,都過去了李安岩輕輕地拍打雲皎的手背,溫柔地安慰。
最應該安慰她的人,站立在一邊,倒成了局外人。
景少謙尷尬、震驚、惱怒。自己的夫人,當自己的面與一個下人抱頭痛哭。她應該是投入自己的懷中,接受自己的撫慰,在自己這里尋求安慰才對。
戴綠帽子的感覺讓景少謙陰沉著臉,身體上慢慢散發出殺氣。
李安岩很快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殺氣,悚然一驚,自己受罰不要緊,絕對不能讓雲皎再次受罪。李安岩很快恢復了理智。
「琳兒,好了,沒事了,幸虧老爺及時拿鑰匙來。讓我們看看。你哪里受傷了李安岩眼望景少謙,示意他靠近。
景少謙的心情好受一點,將火褶子遞給李安岩,一把抱過雲皎,簡單而溫柔地說︰「夫人,我抱你上去
「不。不要靠近我雲皎掙扎著避開,她怎麼會忘記,剛才自己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就是罪魁禍首。
景少謙果斷地點了雲皎的穴道,抱起雲皎向上面走去。
景子政一看到父親和母親的身影出現,馬上靠近呼叫︰「母親,你怎麼樣了?」
沒有回應。
景子政只看到雲皎軟綿綿地癱軟在景少謙的懷中,沒有一點的生氣,景子政再看進入地牢中的人,父親是陰霾著臉,李安岩眼楮紅紅色顯然是剛剛哭過。景子政臉色霎時就變成了死灰,驚慌失措地說︰「我母親她,她……」後面的話沒有能夠說出來,就放聲大哭了。
「啕叫什麼,她沒事,只不過是睡過去了景少謙大聲地喝斥兒子,他的心本來就煩亂極了,兒子再一啕哭,他就更加心煩。
母親沒事?景子政拭淚跟隨在父親身邊,觀看雲皎,很快就發現雲皎有兩個指尖在滴血,心慌地說︰「你們快看,母親的手指流血了
李安岩只看一眼那兩個血肉模糊的手指,就聯想起剛才雲皎的慘叫,不忍心再看,扭頭看向另一邊去。
景少謙看一眼雲皎受傷的手指,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實際上心疼極了,心中抽搐了幾下,才沉聲對李安岩說︰「你馬上駕車去接回春堂的周小姐來,請她來給夫人看病
李安岩答應。忍痛奔跑離去。
回到玉馨院,景少謙才看清雲皎身上的衣服印上了許多老鼠的腳印。老天,到底有多少老鼠曾經爬上她的身體,她一定痛苦不堪,難怪剛才她不理會自己,寧願到一個奴才身上尋找安慰。
捧著雲皎受傷的手指,景少謙心如刀絞,後悔莫及,要不是自己堅持要懲罰她,她就不會受到這種有非人的折磨。景少謙捧住雲皎受傷的手,為她包扎傷口,將受傷的手緊貼在自己的臉上,想要給痛苦中的她一點安慰。
「老爺,請讓開一下,讓奴婢給夫人清洗周媽端來一盆溫水,輕輕地提醒景少謙。
景少謙輕輕退去雲皎身體上的狐裘,退到一邊去,看周媽細心地為雲皎擦拭臉頰、脖子等地方。周**動作十分地輕柔,不像是一個奴婢服侍主子,更加像一位慈母在照顧心愛的兒女。
景少謙與景子政父子倆在一邊觀看。
解開穴道後,雲皎慢慢地睜開眼楮,房間里比較陰暗,雲皎迷茫地看床帳上方,頭腦中還沉浸在地牢中的恐怖中。
「母親,母親景子政靠近俯身看雲皎。
雲皎睜開眼楮看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子政,真是你嗎?」
在黑暗的地牢中,景子政的聲音最先帶給了雲皎溫暖,當時只能是從高高的頭頂上傳來,現有這親切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讓雲皎倍感親切,拉住景子政的手哭泣。
景子政抱住雲皎的手,想起在雲皎離開景府後的擔憂,想起剛才的恐懼,也是痛哭流涕。
周媽擔心雲皎坐得太久了身體受不了,走來勸說︰「少爺,不要哭了,夫人現在好好的,不要哭壞了身體。夫人,你不能坐得太久,躺下來休息
雲皎不但沒有躺下休息,反而伏到周**肩膀上,哭得肚腸寸斷︰「周媽,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我差點兒就被老鼠吃掉了……」——
雲皎終于放開周媽。依靠在床欄上,低低地抽泣。
景少謙站在一邊,打量哽咽不止的雲皎,此時的她是這樣的柔弱,顯得彷徨無助,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景少謙直想攬她入懷,用自己強而有力的胸脯容納她,安撫她。
「夫人景少謙輕輕地呼叫著,代替發周**位置,坐在雲皎的身邊。
哭泣聲停止了,雲皎咬緊下唇,臉色蒼白地望受傷的手指頭。
景少謙仔細端詳雲皎,沒有施過脂粉的臉頰因淚水流過而十分的濕潤,白皙細膩的肌膚如同帶露的白荷,長長的睫毛上粘有兩滴細小的淚珠,哭紅的眼楮讓景少謙看得心中發慌。想起自己對她犯下的罪過,景少謙內疚極了,看到有一縷長發讓淚水粘濕了,粘在臉頰上,就伸手要撥向身後。
唉。剛剛回到家時,她還是好好的,進入地牢中一趟,就變得花容失色了。誰也沒有想到地牢中會有老鼠,更沒有想到小小的老鼠敢于侵犯人。早知道會這樣,景少謙肯定不會堅持要懲罰雲皎的,只要將她禁錮在身邊就行了。
雲皎避開了,景少謙伸出的手落空,僵在半空。
雲皎身體向里邊移動了一些,月兌離了景少謙伸手就能夠到的範圍,防備地望景少謙,好像景少謙是一頭餓虎,隨時會噬咬她。
景少謙很是懊惱,雲皎和自己竟是這樣的疏離,在回來的路中她都沒有這種反應。她可以和周媽、李安岩抱頭痛哭,可以和兒子手牽手哭訴,唯獨要避開自己。
景少謙不甘心受到這種冷遇,爬到床上去,強行將雲皎攬入胸前。
雲皎身體僵硬,掙扎幾下沒有能夠離開,沉默地放棄了。
就在景少謙認為雲皎已經接納自己而慶幸時,雲皎掉頭望景少謙,冷冷的目光中流露出切骨的仇恨。
景少謙驚愕,不自覺地松開了手。
雲皎很快移動身體,背部依靠在牆壁上,望向景少謙的目光冷得像冰,淒厲的神色讓景少謙心底發寒︰「你現在一定很失望吧。我居然還活著
「你在說什麼?」景少謙懷疑是自己听錯了,連忙追問。
「我能活著離開地牢,你一定很失望吧?」
雲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的。回想起景少謙押她進入地牢時的無情,雲皎就要發瘋。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自己跟在他身邊快一年了,他居然想出用這種殘酷無情的方法折磨自己。接下來,不知道他又會用什麼方法來折磨自己。
景少謙是听清楚了,他沒有想到雲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震驚地望雲皎。在她看來,自己要害死她?
問題嚴重了!
想起搶她回來的心結尚未解開,現在又添上了謀害他的嫌疑,景少謙的頭頓時變大。難怪剛才她在李安岩、周**懷中尋求安慰,與兒子手牽手哭訴,唯獨避開自己,原來她把自己當成了試圖謀害她的凶手。
景少謙覺得自己背上這種罪名真是冤,惱怒地看雲皎︰「我要是真的要你死,你現在還能夠呆在這里?早下地獄了!」
雲皎閉上眼楮,她沒有下地獄,但是也在地獄中走過一趟了︰無邊的黑暗,成群的老鼠,老鼠在身體上爬動、噬咬著自己的身體……
雲皎好像又置身于地牢中。陷入無窮的恐怖中。
雲皎驟然臉色煞白,絕望地叫喊︰「安岩哥,快來救我精神恍惚中察覺到自己居然是可以活動的,猛地站立起來,向外奔跑。
景少謙反應很快,一伸手拉住了她,將她攬到胸前,低低地安慰︰「不要害怕,沒事了,別害怕
這溫存的安撫,這溫柔的話語,讓雲皎產生了錯覺,靠在景少謙的胸前,無助地哭泣︰「救救我,安岩哥
景少謙身體霎時間僵硬,雲皎竟然把自己當成了李安岩,在她的心中,只有李安岩能夠給予她安全感?景少謙想狠狠地推開雲皎,告訴她自己不是李安岩,最終還是忍住了,嘆了一口氣,緊擁胸前瑟瑟發抖的雲皎,再次安慰她︰「夫人,不要怕,不要怕
這一聲「夫人」讓雲皎愣住,身體後退,抬頭望上面的這張臉,開始時認出是景少謙,吃了一驚後再看時。又發現是李安岩。
到底是誰呢?雲皎苦惱地睜開眼楮看,眼前的人居然又是景少謙。
雲皎覺得頭暈目眩,眼前有兩個面孔在閃現,景少謙的,李安岩的,不斷地變換。雲皎痛苦地閉上雙眼,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啦。
「夫人,你這是怎麼了?」景少謙擔憂地看精神恍惚的雲皎,十分難過。
這一聲「夫人」,雲皎確信眼前的人是誰了,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眼楮中一半是恐懼,一半是仇恨。雲皎不會這樣快就忘記,是景少謙強行將她帶入了黑暗的地牢中,將自己置身于恐怖的深淵中,讓自己求生無望,求死又不行。
「凡是走進地牢的人,從來沒有人活著出來的這句話還在耳邊回響,他知道進入地牢是必死無疑,但是他還是強迫自己進去。在過去,自己是從來不會想到,他會對自己下這種毒手的。
在地牢中那種生不如死的情景又出現在眼前,雲皎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盯住景少謙的目光更加的怨恨,如果有這種能力,雲皎會毫不遲疑地報仇雪恨。
景少謙驚惶不安,陷于極度的懊悔中︰發泄了心中的怒氣,夫妻之間的情誼也消失殆盡!現在的她,更加不想留下來了。景少謙悔恨地望緊靠在床里邊的雲皎,多麼希望她能無所顧忌地靠近自己的身邊,哪怕是怒目圓睜地責罵自己,也比現在強。
在雲皎的眼中,景少謙正在不懷好意地看自己,隨時會對自己不利。她處于高度戒備中。
周媽察覺不對勁,低聲勸景少謙︰「老爺,你還是到外面一下的好,不要跟夫人較勁了
景少謙垂頭喪氣地往外走,快到門口時轉身向床上望去,雲皎還在警戒地望他。
唉,悔之晚矣!
周玉卿匆匆忙忙地趕來,走入房間時,先在外間看到了景少謙無精打采地癱在椅子上,再走進里間,就發現周媽和景子政坐在床邊,低低地陪雲皎說話,勸說雲皎。
周玉卿簡要地安慰雲皎兩句,就將手指搭在雲皎手腕上,開始為雲皎把脈。周玉卿心中吃驚,臉上不露聲色,隨便地問雲皎︰「姐姐現在感覺到身體怎樣?」
雲皎輕輕地嘆氣,很疲倦地回答︰「就是感覺到胸口漲痛,頭暈目眩,有時看不清楚眼前是什麼人
站在床邊的景少謙臉上抽搐了幾下,想起剛才雲皎將自己當成李安岩的事,心中憋得慌。
周媽和景子政緊張地看周玉卿,等待她宣布雲皎的病情。
周玉卿平靜地望向雲皎,給她一個寬慰的笑︰「琳兒姐姐只是心中太緊張了,只要休養一些時間,就會沒事的
在場的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氣。景少謙更是暗自慶幸。
房間中燃起了火盤,周玉卿與雲皎說了一番寬慰的話語後,就給雲皎施針,又細又長的銀針插上雲皎身體各部位,周玉卿修長的手指在各根銀針上輕輕地彈動。
針灸後,雲皎暫時昏睡過去。
景少謙與周玉卿來到玉馨院的小客廳中。
周玉卿接過周媽遞過來的茶,望著杯中茶水,神情凝重地說︰「景老爺,實話告訴你,雲皎姐姐現在的身體很不好,你要有心理準備
景少謙心中猛地一跳。手中的茶水傾倒在手上,盯住周玉卿問︰「請周小姐說清楚,我夫人她現在怎樣了?」
站在旁邊侍候的周媽臉色蒼白,屏氣凝神地看周玉卿。
周玉卿臉色十分難看,抬頭望向遠處,低聲說︰「琳兒姐姐的脈相十分混亂,月復部有輕微的收縮現象,有可能會……」周玉卿沒能說下去,想起朋友可能會出現的慘狀,心中一片悲傷,作為一位大夫保持心平氣和是最基本的要求,她克制自己心中的情感,閉上眼楮調息一會,用平靜的語氣說︰「為了能更有把握地救琳兒姐姐,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景少謙心中突突地狂跳,周玉馨沒有將話說完,他已經猜出個大概,事情比他剛才想像的還要嚴重。本來家丑不可外揚,為了雲皎平安無事,景少謙顧不了許多了,叫人傳來了李安岩,要他將地牢中發生的事情詳盡地告訴周玉卿。
李安岩站在兩個人的前面,將地牢中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說到後來,李安岩不得不中斷幾次,調息後才能繼續說下來。李安岩沒有號啕大哭,只是聲音顫抖,誰都能听出他在極力控制心中的痛楚。
周玉卿是最冷靜的人了,閉著眼楮听完李安岩的話後,平靜的問︰「回到房間後,她的表現又是怎樣的?」
周媽一邊听,一邊擦拭淚水。
景少謙後悔莫及,用手擂打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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