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杜部長，對不起，對不起。」護士嚇得一連串地道歉。
杜逸凡沒想到護士竟然認出他是誰了，不過他現在沒心情和護士說話，揮了揮手，護士趕緊退出了病房。
護士一走，杜逸凡就問小周︰「石書記現在情形怎麼樣？」
「送得比較及時，問題不大。只是入院時，被省里下來采訪這里的一起醫療事故的幾個記者趕上了，他們現在全部涌進了病房，怎麼攔都不攔不住，我只得逃出來給你打電話。」小周如此說著。
「你趕緊回去，能夠不讓記者拍照，就盡量不要拍。」杜逸凡叮囑了小周一句後，馬上掛了電話。
杜逸凡趕緊撥通了姚海東的電話，把小周的話重復了一遍，姚海東一听，頭都大了，怎麼老出故障啊，這真是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這事我知道了，趕緊通知宣傳部，做好應急準備，肯定會有記者往宣傳部打電話的。」姚海東對杜逸凡說了一句。
「我知道，我會讓外宣部保持沉默的。」杜逸凡對于這種事，也算有一定的經驗了，只是省報已經有記者拍了照，這事也包不住了。
「你去安排一下，我這邊還有事。」姚海東說了一句後，就掛了電話。
姚海東掛掉電話後，趕緊給周書記打了電話，電話通後，姚海東問︰「老周，你和吳書記匯報過了嗎？」
「秘書長，我剛從吳書記辦公室里出來，材料交給他了，他說他會看的，我也提了一下，通知志林書記來談談，他說石志林今天應該會來武江的。」周書記把他去見吳浩天書記的情形講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姚海東說完，就掛了電話，趕緊給吳浩天書記打了電話，電話一通，姚海東便說︰「吳書記好。」
吳浩天書記一听是姚海東，主動說了一句︰「是關于石志林的問題吧。」
「是的，吳書記。剛剛得到確鑿的消息，說志林書記在來武江的路上自殺了，而且在送往黃麻醫院時，撞上了省報的記者，目前被省報的記者拍了照。」姚海東把知道的情況對吳浩天書記匯報了一下。
「老石自殺了？人怎麼樣了？」吳浩天書記驚訝地問。
「司機送得比較及時，人沒什麼。」姚海東盡量態度誠樸地說著。
「哦。」吳浩天書記把這一聲「哦」拖得很有些長，姚海東一時間就很有緊張，不知道吳浩天書記到底是什麼意思。
手機之中出現了沉默了，姚海東一急，趕緊說︰「吳書記，我還繼續調查下去嗎？」
「你覺得呢？」吳浩天反問了一句。
姚海東內心更是慌亂極了，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吳浩天竟然就把手機給掛掉了。
情況看來極為不妙，姚海東不得不給李冉春打電話，電話一通，李冉春就說︰「海東，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李冉春的聲音听上去很高興，姚海東便把想說的問題壓了壓，說了一句︰「部長，好象有喜事吧？」
「對了，我要結婚了。」李冉春興奮地說了一句。
「太好了，恭喜部長。」姚海東也高興地說了一句，總算有一件讓他高興的事了，只要李冉春能夠順利結婚，也算是一件大事吧。
「昨晚，紀老爺子對我說，結婚的日子訂在這個月十八，他說還是按老規格來，是老歷十八，不是陽歷是18號哈，你別弄錯了，到時你把小杜，德江一起約著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就不再管你們了，這幾天我得忙著準備婚禮的。對于，海東，高層的局面定下來了，紀老爺子這邊想上的人都上了，所以他的心情還是挺開心的。我懸著的心也落下來了，這一段我都跟著緊張啊，這高層的斗爭比下面要緊張萬倍，看著紀老爺子每天緊張的臉，我都不敢說話。想想我在下面的日子，那些爭斗也太小兒科了，這邊都動真格的，都各自密調自己的力量，前一段我都嚇死的。不敢給你們講這些，現在沒事了，斗完了，也會風平浪靜一段時間的。所以，我也該結婚了，這第一次結婚，還別說，我很興奮也很緊張呢。」李冉春高興地說了一大堆話，這一段時間，這可是她最想說話的時候，她急需要有人和她一起分享快樂呢。
李冉春在姚海東面前就是無所顧慮，想說什麼，想怎麼說都行。這一點是她面對杜逸凡所沒有的感覺，對于她來說，姚海東是她最最好的閨蜜，這種感情是遠超馬錦秀的，馬錦秀從某種意義來說，與她之間並不是真正的貼心朋友，只不過在武江，兩個人都沒結婚，都是老姑娘，便一拍即合地玩到了一起。可這次，馬錦秀居然為了升職，竟然借弱勢群體達到自己的目的，讓李冉春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可怕感。以前跟著宋偉明的時候，無論有多少爭斗，他是不會拿群體事件為自己鋪路的。那麼多年來，她願意跟著宋偉明，她願意默默地做一個地下情人，也是因為她認為宋偉明當官當得很光明磊落。現在的紀老爺子，也是一身的豪氣的，行事也極為光明磊落，斗歸斗，但是李冉春願意看到對手與對手之間的較量，而不是拿弱勢群體鋪路。所以，她這一次結婚，也沒打算通知馬錦秀。
「部長，我真心替你高興著。我覺得女人還是有一個家要牢固一些，老是漂著，沒根沒基，也容易被人說閑話，是不是？」姚海東很真誠地說著。他此時確實為李冉春高興，不僅僅因為她嫁的人是紀老爺子，也因為他裝了她這麼多年，他內心是渴望她幸福的，他覺得愛一個人最大的付出，也就是希望她幸福吧。他如果給不了她幸福，為什麼就不能和她一起分享幸福呢。
「是的。我老了，也感覺家對女人的重要性了。所以我這種年齡當一名老新娘的感覺，還真有些奇怪呢。對于，海東，我結婚的事情，暫時不要對小杜講，讓他好好養傷，也不要對馬錦秀講，我沒打算請她的。」李冉春在電話中如此說著。
姚海東一听，愣了愣，趕緊說︰「部長，錦秀還是請一下吧，你們在武江是公認的一對死黨，而且你的公司在柳縣，無論從哪一方面不請她，都有些說不過去的。所以，你不僅得請，不得自己親自給她打電話的。」
姚海東這麼一說後，李冉春倒覺得在理，說了一句︰「好吧，我听你的。我準備讓呂薇接手公司的事情，伴娘也是她呢。」
李冉春又興奮起來，她這個樣子，姚海東就不敢開口接石志林的事情，陪著李冉春一起高興了好半天，兩個人才掛了電話。一掛電話，姚海東就很有些郁悶，吳浩天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姚海東極度地不放心。思來想去，還是撥通了郭寶鑫書記的電話，高層現在風平浪靜了，郭寶鑫正準備給姚海東打電話，到了大力整頓江南風氣的時候，沒想到姚海東主動給他打來了電話，他一高興，便在電話中先笑了起來，說了一句︰「海東啊，我正想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就打來了，看來我們心心相印啊。」
郭寶鑫書記的一番話把姚海東說得內心熱乎乎的，一下子激動得說︰「大書記，我，我，」這一激動，便讓他結巴起來。
「听到我的聲音，不會高興成這個樣子吧？」郭寶鑫在手機另一端繼續玩笑起來。
姚海東沒想到郭寶鑫書記這麼開心，這一段他都失聲一樣，搞得姚海東都不敢給這樣的一個大書記打電話，現在一听他的聲音，好象如李冉春一樣，也有大喜事一樣，不由得讓他精神大振著，說了一句︰「听到大書記的聲音，我的干勁全部起來了。」
「哈哈。」郭寶鑫書記竟然大笑起來了，讓姚海東的心情更加放松下來，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人笑過之後，姚海東趕緊說︰「大書記，我有事要向您匯報。」
郭寶鑫便說了一句︰「說吧。」
姚海東便把柳縣目前的狀況一五一十告訴了郭寶鑫，柳縣的事情郭寶鑫也知道一些，對杜逸凡的狀況他還是比較關心的，現在又听到柳縣變化成這個樣子，便對著手機說︰「我正愁沒地方開刀呢，你在柳縣好好調查，別的事不用操心。柳縣要亂，就讓這種亂，來得更猛烈一些吧。所以，石志林自殺也好，媒體報道也好，任由他們折騰去，吳浩天都不表態，你也別表態。再說了，人在你們手里，看好人犯，不準私自用刑。其他的事，我們就站在一邊看看他們如何處置吧。」
「大書記，我明白了。」姚海東接了郭寶鑫書記的話後，郭寶鑫便掛掉了電話。
姚海東是明白了郭寶鑫的意思，就讓柳縣亂一陣子吧，越亂越好開刀。
而此時的杜逸凡卻給丁祖運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杜逸凡就說︰「丁主任，石書記出了一些事故，如果有記者往宣傳部打電話要求采訪或者問你們任何問題，都以暫時不清楚為理由，一概拒絕。」
「石書記出事了？」丁祖運驚異地問了一句。
「是的。這事我也不是太清楚，吩咐下去，嚴守秘密就行了。」杜逸凡對丁祖運如此吩咐著。
「好的，我這就去辦。」丁祖運說完，杜逸凡也掛了電話。他剛把電話一掛，馬錦秀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開口就問︰「石志林是不是自殺了？」
消息好快啊，杜逸凡原想事情確鑿後再給馬錦秀匯報，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而且听她的語氣，很是不高興一樣。
「馬大姐，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杜逸凡趕緊解釋了一下。
「你的司機都在現場，你會剛剛得到消息？」馬錦秀冷冷地問了一句。
杜逸凡沒想到馬錦秀的聲音這麼冷，而且連小周在現場也清楚，看來她要麼在留意石志林，要麼有內線。一想到這一點，杜逸凡很是不舒服，他本來是想事情確切後再給馬錦秀匯報，他壓著沒匯報也沒別的想法啊，她怎麼就這麼懷疑他呢？
杜逸凡的語氣也有些不高興，說了一句︰「小周是送錢去的，因為不知道情況是不是確切，才沒有向馬縣長匯報的。」
馬錦秀一听杜逸凡的語氣，意識到自己太急躁了，她現在還需要杜逸凡的幫助和支持呢。不由得語氣轉柔和了，說︰「小杜，我這是急啊，柳縣不能再亂啊，一亂，我們的責任都重大起來了。你是宣傳部長，我是縣長，書記出事，我們這兩個外派干部都在風口浪尖之上的。不僅柳縣本土干部會有想法，市里也會對我們有想法的。」
杜逸凡一听馬錦秀這麼說，而且語氣變好了，也趕緊轉彎說︰「馬大姐，我也急啊，剛剛才給外宣部主任打電話，讓他們不要接受采訪呢。」
「宣傳這一塊，有你，我也安心。我們現在不能亂了分寸。我們要亂了分寸，這工作就沒辦法干了。對了，小杜，和劉狗狗家協商好了，由政府賠償十萬，他們即刻下葬，現在在準備葬禮呢。」馬錦秀把劉狗狗那邊的情況告訴了杜逸凡。
杜逸凡一听，很是難過了一下，十萬啊，就買到了一條人命。也難怪群體事件之中，子彈能夠隨隨便便出堂，催淚彈也會隨時隨地派上用場，就因為每死一條人命，最終都會用錢去擺平。龔道進的命都能夠用錢擺平了，何況是一個小小的麻木司機呢？
「小杜，你也別太難過，這是他們的命吧。沒辦法的事情，我們同情不過來啊。」馬錦秀安慰了杜逸凡一句。
「馬大姐，你讓你的司機替我買一個花圈送到劉大哥家吧，等我出院後再給他錢。」杜逸凡說了一句。
「這點小事，大姐替你辦，你就安心養傷吧。」馬錦秀的語氣現在又變得親熱起來。
「謝謝馬大姐了。」杜逸凡客氣了一句，馬綿秀便掛了電話。她的電話一掛，杜逸凡還是給劉狗狗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杜逸凡便說︰「劉大哥，我不能去送伯父上山，對不起。我已經讓馬縣長的司機給個花圈過去，表一表我的心意。在這里，我還是要謝謝劉大哥，這麼配合我們的工作。」
「杜兄弟，快別這麼說，我要謝謝你呢。沒你，馬縣長也不可能踏進我們這種家庭，更不會坐下來談賠款的事情。謝謝兄弟了，有這十萬塊錢，我就能夠買一輛出租車，圓老頭子的夢了。等忙完老頭子的事，我一定當面感謝兄弟的幫助之恩。」劉狗狗在手機中竟然這麼說著，杜逸凡真不知道此時他有多悲啊，不過，他只能說︰「劉大哥，你忙吧，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
劉狗狗知趣了掛了電話，杜逸凡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啦？事情不都朝著他想象的地方奔去嗎？劉狗狗的父親這麼快下葬不是他所期望的嗎？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內心卻是這麼難過呢？是啊，一個縣長上了劉狗狗家的門，他們都能這麼感激不盡，他不過是站在他們的立場說了一句話，劉狗狗就千恩萬謝，是他們這些官員平時太高高在上了呢？還是這些底層的老百姓骨子里就有奴性呢？
杜逸凡不明白，他怎麼又想到了奴性這個詞。而他自己呢？他沒有嗎？他比這些底層人少嗎？
杜逸凡索性躺在床上，閉上眼楮，想讓自己睡上一覺，不去想這些，不願意想這些。
杜逸凡就這麼睡著，竟然還真有睡意，迷迷糊糊之中，手機卻響了，他也懶得去看，接著問︰「誰啊？」
「杜部長，不好了。」丁祖運的聲音。
又是不好了，杜逸凡的睡意頓時全嚇跑了，他坐了起來，問了一句︰「又有什麼事？」
「石書記自殺的事情已經被捅到網上去了。」丁祖運急著說。
「這麼快？有人打電話采訪你們嗎？」杜逸凡問。
「目前還沒有，只是消息已經發到網上去了。」丁祖運回應了一句。
「我知道了，記住一點，有人采訪一律不允許應答。」杜逸凡再一次叮囑了丁祖運一句，便掛了電話。
在一個信息化的時代，還能捂得住這樣的消息嗎？可是柳縣這一段也確確實實運氣不佳，怎麼就偏偏被省報的記者撞上了呢？這麼好的新聞，作為記者哪個不想報道出去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了。
杜逸凡這麼想的時候，還是給姚海東打了一個電話，姚海東在加緊準備柳縣的問題材料，一見是杜逸凡的電話，便接了。
「姚大哥，石志林書記自殺的事情已經被人捅到網上去了。」杜逸凡急著說。
「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順其自然了。」姚海東平靜地說了一句，這個態度讓杜逸凡很是奇怪，明明是姚海東很擔心事情被捅到網上去的，現在怎麼又無所謂了呢？
「可是，我們會很被動的。」杜逸凡著急了。
「逸凡，你就安心養傷吧。不要去理睬這些事，現在我們最好的方式就是以靜致亂。記住了，安心養傷，不要去問什麼，只要讓你們宣傳部不要出漏洞就行，讓他們全部閉嘴，一句話都不要說，知道嗎？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可能是錯，可能是把柄，沉默才是最好的武器。」姚海東因為有郭寶鑫書記的態度，此時很冷靜地說著。
「好的，姚大哥，我就安心養傷吧。」杜逸凡說著，便掛了電話。可他很有些奇怪，這都是怎麼啦？
杜逸凡正想著，林諾走了進來，她提著水果，沒事一般地說︰「杜部長，傷口好些嗎？」
「你，」杜逸凡意外極了，他沒回林諾的信息，滿以為她不會再找他，估計是她一下班就趕過來了。
「我下班了。」林諾接了一句，「你想吃什麼，我去準備。」林諾又補充了一句。
「林諾，」杜逸凡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句。
「杜部長，什麼都不要說。我也想明白了，走哪步算哪步吧。」林諾反而大氣起來，望著杜逸凡無所謂地說著。
林諾都這個態度了，杜逸凡再別扭的話，就太有點不像個男人了。趕緊說︰「那好吧，你就去政府食堂打些飯菜來吧。」說著，掏出了自己的卡，遞給了林諾。
「不用了，我就在這附近弄，我和醫院下面一家店里的老板混熟了，可以自己動手做的。你說，你想吃什麼吧。」林諾倒是很高興一樣。
「石書記上午自殺了，送進了黃麻醫院。」杜逸凡沒回答自己吃什麼，望著林諾說。
「啊？怎麼會這樣？」林諾顯然大吃一驚，不過很快便望著杜逸凡說︰「杜部長，謝謝你，沒你，我現在肯定不知道怎麼辦呢。」
杜逸凡明白林諾的意思，秦洪突然被抓，接著是石志林的自殺，這在柳縣是不亞如地震般的大事件，估計現在滿街頭都會議論紛紛呢。
「杜部長，李總也給我打過電話，我們的照片處理好了，讓我安心上班，所以，我謝謝你們，沒有你們的幫助，我現在還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林諾盡量讓自己感激地看著杜逸凡，盡量把她的感情收起來，她給他表達了啊，可是他沒回她，或者是他壓根就沒有她。所以，她必須把所有的愛收起來，藏到內心最最深處。
「我們也沒做什麼，你好好工作就行。」杜逸凡竟然也接了一句「我們」，林諾心一沉，卻裝作什麼也沒明白一樣說︰「我下去準備飯了。」
「好的。」杜逸凡說完，林諾就出了他的病房，盯著林諾的背影，杜逸凡卻在想，她要是不來醫院照顧他，他還真不知道此時找誰弄飯去。可是，她和自己顯然是沒有機會的，李冉春的意思很明確，她得替他找女朋友。
亂極了，杜逸凡此刻的心就如無數根絲線紛至沓來，卻沒有那一根有頭有尾。яя夢я島я小說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