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色郁金香]
第88節八十八,屋外傳來撕心裂肺哭聲
八十八、屋外傳來撕心裂肺哭聲
1974年7月12日星期六晴
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宴請過後我們搬出了林瀚的家。
那天宴會結束後林瀚對我說︰「現在全曼谷都知道我的兒子回來了,既是一家人我就直話直說了,我不能留你在身邊,跟著我會沒出息的,你該搬出去,還必須工作,從最簡單、最平庸的事做起,你听懂我的話了嗎?」
「一切听從您安排。」我爽快地答。
話雖這麼說可心里著實有些不明白;剛才還在那麼多人面前說要委我以大任,怎麼一會兒又要讓我搬出去住,還要做最簡單平庸的工作?
我被安排到預制廠做現場管事,廠子是為林瀚的房地產公司生產建築構建的。每天的工作除了安排生產,還要和工人們一道汗流浹背地扎鋼筋,扛模板,澆築水泥,就連搬運這事也常得親力親為,相比之下博士的工作要輕松許多,他成了東亞藥廠的藥品分析師,這藥廠也是林家的產業之一。
林瀚在另一個街區給我和博士安排了一間兩居室的房子,那兒成了我們的新家,每天下班後我和博士能在那所房子里見面。
離開林家別墅的那天早上,林瀚說有件禮物要送給我,他取出紙盒里的一幅掛軸,當著我和博士的面展開來,一行蒼勁有力的隸書上寫著;「苦心人無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是蒲松齡的一段話,前日閑來無事就寫下來,權當我們父子相認的見面禮吧。」林瀚將掛軸久久展現在我們面前。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掛軸上的一段話讓我體諒到老人的良苦用心,先前的不解、迷惑、頓時煙消雲散。
預制場廠的大管事是位中年泰國人,面相冷酷、少言寡語,除了剛來那天,他用流利的華語給我簡單介紹了廠里的情況,交代我每天必須去做的工作,爾後一個多月里幾乎沒再和我說一句話。好在工作流程簡單,每天我只需要按照生產計劃,數量,規格,圖紙安排生產就完事了,沒有什麼特別需要請示匯報的事情。我發現大管事有個特別的嗜好,就是老愛站在辦公室的窗子那兒向外看,一看就是好半天。工人們說,大管家的眼力可好了,不用到現場就那麼每天看幾次就能知道廠里的一切情況。
今天下班前大管事讓人把我叫到辦公室,說總裁來過電話,通知我下班後去他家。
這是一個半月來林瀚第一次召見我,下班後趕緊回家洗澡更衣,又去街上買了些時令水果便趕往錦城花園。
進了別墅,還沒到客廳便听見林瀚爽朗的笑聲︰「好啊,我這藥廠有了你這位博士可是如虎添翼了,我不缺藥品分析師,缺的可是廠長哦……」
見我進來,林瀚起身招呼︰「一鳴來了、快進來讓我看看,嗯、瘦了、黑了、可精神挺好,好啊!」他拉住我的手仔細端詳。
怡邁在房間里忙進忙出的為我們送上冷飲、毛巾。她顯然已經熟悉了這兒的生活。
林瀚讓我們坐在他身旁︰「好久沒見你們怪惦念的,想到今天周末,就約你們來府上好好聊聊,也不知你們最近生活和工作都習慣嗎?好好跟我說說。」
正待回話,怡邁進屋來說飯菜都好了,讓我們去餐廳用餐。隨林瀚來到餐廳在桌邊坐下,林瀚為我們斟上酒說︰「今晚我們開懷暢飲,不醉不歸、來,大家先干了這杯。」
說完先自一飲而盡。
真有種回家的感覺,老人不斷為我們拈菜,一個勁讓我們吃,生怕我們這些日子苦著了似的。
「一鳴呀,讓你去預制廠是不是不高興了?感覺大材小用了吧?」林瀚瞧著我。
「哪會呀,挺習慣的,其實在雲南插隊時我也在水泥廠做過短工呢。」我答。
「嗯,那就好,你不知道吧,我年輕時也扎過鋼筋,當過鋼筋工的喲。」說著,起身去抽屜里翻出一個亮晶晶的鉤子拿給我看。
「瞧,連工具我都還留著呢,留了幾十年了。」他靈活地把玩著那鉤子,得心應手。
「扎鋼筋可是工地里最輕巧的活,一般是女人做的事,誰讓我那時長得像豆芽菜似的瘦弱,哈哈哈哈。我還會泥瓦匠的活計呢,你不信吧,我做過的行當多了去了。」
酒過三巡,林瀚突然沉吟不語起來。我端起杯子向他敬酒︰「您在想什麼啊?咱們好長時間沒見面了,我敬您一杯酒,感謝您的知遇之恩,感謝您對我們的諄諄教誨。」
林瀚端起杯子,慢慢送到嘴邊,又擱了下來,目光猶豫地從我和博士臉上掃過。好一會,他開始低聲說︰「今天叫你們來除了想見見你們,還有些事也想告訴你們。派去香港和緬甸的人都回來了,沒帶來好消息。博士的家兩個月前因火災焚毀殆盡,家里人都在火災中遇難了,這是香港報紙都證實了的。朵嘎家的房子也被燒光了,養父被殺,朵嘎下落不明,我已經安排人在那尋找線索……」
突來的噩耗讓我和博士一時間都愣住了,為了證實消息的準確林瀚拿出一張報紙遞給博士,那上面清楚地報道了火災現場的景象。
博士看完報紙,瘋了似的掩面跑出屋去,屋外傳來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