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色郁金香]
第107節一零七，我們今天還要去撢邦呢
1974年10月9日星期三晴
曼德勒、又名瓦城，緬甸第二大城市，幾代王朝的故都。二戰中這座城市幾乎全部毀于戰火，現在的寺院、街道、建築大都是戰後重建的。幾十年前中國遠征軍到達過這里，幾場戰役之後戰死的官兵將遺骨留在了這片土地，而活下來的大量傷兵也失去了回國的希望，他們留下來在此繁衍生息，這可能是曼德勒城華僑眾多的原因之一。
和怡邁下榻于華人區的天鵝賓館已經是第三天了，是林翰老人精心安排的，一是為了與那位地礦專家會晤方便，二是讓我和怡邁的蜜月多些好玩的去處。
昨天見到了那位地礦專家，他叫曾卓、陝西渭南人，雖頭發全部霜白，臉上刻著歲月的滄桑，卻依舊聲如洪鐘、挺拔健碩，舉手投足間留有很濃的軍人氣息。
老人孤身一人，據說是那次戰役傷在了命根子的部位，傷愈後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于是便不婚不娶，獨自生活至今。老人聞听我是中國人、尤其得知我們打算投資礦產開采顯得非常激動︰「好啊，緬甸遍地是寶，豐富的地礦資源許多都潛藏在地表，易于開采，買下幾座礦稍加改造就等于守著幾個聚寶盆了。這兒礦石種類繁多、蘊藏量豐富，比如銅、鋅、錫、錳、銻，大陸都是稀缺的，如果能將這些礦輸入大陸既支援了祖國，也賺到更多的錢，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我們很快便達成了協議，由曾卓在盡短的時間內全權負責選擇那些蘊藏量豐富、適合收購的私礦，購置必要的礦山機械，招聘熟練礦工，留下先前到緬甸的叫班錘的那位跟隨林翰多年的泰國人做他的助手。我們草擬了一份協議，以在緬甸收購的所有礦產成立華鑫礦產有限公司，曾卓任公司副總、兼總工程師，享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干股。這些都是在家時與林翰商議好的，並帶來了蓋了印的協議文本。昨晚我宴請了曾老先生，邀請他在確定了收購的礦山之後來曼谷集團總部訪問，老先生高興的應允了。席間我談到此來還想去撢邦找一個人，曾卓說撢邦那邊還有他的幾位老戰友，在當地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收購礦山離不開他們的幫助，樂意隨我一同去一趟撢邦。
1974年10月11日星期五晴
昨天和怡邁游覽了曼德勒山，當地人稱為羅剎女山。山不高卻座落著不少寺廟，順著1700多級台階蜿蜒而上，每見一座寺廟怡邁都要進去拜佛求簽，那跪拜的姿態宛若觀音現世，她蓮花手指合十，媚眼向佛，口中喃喃有詞，虔誠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知道我在求菩薩什麼嗎？」怡邁溫情的眼神看著我。
「你拜了那麼多佛，求的什麼我哪能知道啊，不是說只能把願望放在心里，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靈的，來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怡邁貼近我的耳朵。
「第一尊佛是彌勒佛，我求菩薩保你一生平安，第二尊佛是釋迦牟尼佛，我求他保佑我們無災無難、幸福恆遠。第三尊佛是觀音菩薩，我求他讓我們早得貴子、管家香火不斷……」怡邁的臉上綻開了一朵幸福的花，那笑靨里盈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她飛快地在我臉上吻了一下︰「一鳴哥，我愛你。」
一座不大的山，走走停停直到夕陽西下才下得山來，待回到賓館已經是華燈初上。叫了幾樣中式餐點、又要了兩瓶瑪牌啤酒在房間就餐。
怡邁為我斟上酒，將杯子遞到手中，「吃吧，你一定餓了。」
「你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呀？」她伏在桌上，安靜地看著我。
「你生什麼我就喜歡什麼。」
「那我生一只猴子你也喜歡嗎？」怡邁咯咯地笑出聲來。「我小時候可听大人說過，有個女孩被山里的猴王俘去了，後來長大了真的生出一只猴子來，再後來她帶著孩子逃回到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說她生了個怪物，要將她的猴孩子害死，她就又跑回山里和猴群一起生活再也不回人間了。」
「嗯，好啊，你如果真的也生了一只猴孩子，我就跟你一同去山里生活，遠離人世。」
「你真好，一鳴，我們才不會生猴孩呢，你也不是猴王，我要為你生個胖兒子，或者生個漂亮的女兒……」
怡邁為自己倒滿一杯啤酒，舉起杯︰「來，為我們的兒子干杯。」她仰頭將一大杯啤酒一飲而盡。
和曾卓定好今天去撢邦，看著還在甜睡中的怡邁，她潔白的手臂彎曲著伸向頭的那邊，烏黑的長發柔柔地鋪滿碩大的枕頭，半個身子在白色床單外面，高高的胸脯均勻地起伏著，那密密的睫毛月牙一般蓋住了微笑著的雙眼……
昨夜的甜蜜依然在心中蕩漾。不忍叫醒她，就這麼看著她潤紅的臉龐，守著這份幸福。這是我最快樂的日子，蜜月的滋味原來這麼醉人。
想到八天前那個早餐、面對林翰老人說出我要和怡邁結婚的事，臉還隱隱發燙。我吞吞吐吐對林翰說︰「爸，我決定了，這就和怡邁結婚，我們去緬甸旅行結婚，一來可以把礦山的事落實好，還想借此機會看看是否能找到朵嘎，她生死不明，不找到她我無法面對書僮的亡靈。」
老人遵從了我的意願︰「你認為如何是好就按你的意見辦，孩子我祝福你們。緬甸那邊我會替你們安排好一切，祝你們新婚幸福。」
看看表，七點過了，怡邁必須起床了，我俯去，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輕輕吻了一下，那雙明亮的大眼楮立馬蘇醒過來，像星星一般開始閃爍。「該起床了，我們今天還要去撢邦呢。」
此刻我又回到了那熟悉的環境中，在山林間的一所木屋里，在一盞煤油燈下記敘這兩天的事情。這里是曾卓戰友的家，和我們曾經住過的房子沒有兩樣。晚間的飯桌上，我向這位老兵打听朵嘎的事情，老人依稀听說那女人還活著，有人在瓦寨那邊的集市上看到過她，帶著一個嬰兒在乞討。還有人說常在附近的寺院里見到她，常常一跪一天，在佛像面前……（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