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看看時間不早,丁小柔坐地鐵回到了金碧華庭。
馮茜已經回來了,客廳茶幾上擺著五六個外賣餐盒,屋子里飄蕩著食物雜糅的香氣。
丁小柔向亮著燈的廚房打了個招呼,得到馮茜的回應之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那只提箱又抱到了床上。
心算了片刻,她在密碼軸上輸入「20061005」,試著掀了掀箱蓋,依然紋絲不動。
正在郁悶,馮茜在外面喊她吃飯。坐在琳瑯滿目的餐桌前,丁小柔卻沒什麼胃口,她一邊撥拉著碗里的米粒,一邊把下午和楊禮文的談話內容簡單講給馮茜听。馮茜听完,驚訝地睜大了眼楮︰「什麼?楊禮文以前是珂珂的男朋友?」隨後有些感慨︰「怪不得上次跟腫瘤科一起做課題,珂珂的表現有點怪怪的……哼,要讓我說,楊禮文比靳晨星強一百倍,听說他年年參加義診,而且從來不收紅包。」
丁小柔听了心中一動︰「怎麼,靳晨星經常收紅包嗎?」馮茜不屑地撇了撇嘴︰「珂珂在的時候,他還比較收斂,最近幾年,簡直是聲名在外,哪次手術不得收人家三五千塊啊。」
晚上,丁小柔坐在桌前,在紙上寫下她認為的重要線索︰孩子、紅包、另一個女人。經過一番排列組合,她又有點泄氣︰靳晨星收紅包的事被黎珂發現,她揚言要去舉報?靳晨星誤診誤治,害死了一個孩子,黎珂是知情人?靳晨星移情別戀,黎珂卻糾纏不休?哪個似乎都有可能,可是好像又都不大成立,靳晨星的殺人動機到底是什麼呢?唉,要是能早點打開那只提箱就好了……
想起黎珂父母的事情,丁小柔拍拍腦袋,站起身來去找馮茜。馮茜正在翻看手術圖譜,丁小柔瞄了一眼上面猙獰的肌肉韌帶和紅紅藍藍的血管,急忙閉上眼楮︰「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馮茜忍不住笑了︰「這有什麼可怕的,這些東西你身上都有啊。」
丁小柔吐吐舌頭︰「好了好了,別說這些嚇人的事了。馮茜姐,我來是想問你,你,嗯……你知不知道我姐姐的家事?」見馮茜有些詫異,她急忙補充了一句︰「我自小就被送走了,連親生父母都沒有見過。」馮茜的臉上多了幾分同情︰「原來是這樣。但要是讓我說,你這樣反而更好……」
說到這里,馮茜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琛琛,對你來說,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有點難以承受,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黎珂的母親亓寧出身醫學世家,她美麗聰穎,心地善良,到了待嫁的年紀,身邊追求者眾多,黎珂的父親黎躍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他本來是她的病人,見過幾次面之後,就開始了對她的瘋狂追求。剛開始時,亓寧只覺得這個男人舉止稍顯怪誕,說話有些偏激,其他並無不妥,便選擇了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過了不久,在父母的安排下,亓寧與她父親的一名學生開始交往,並在一年之後論及婚嫁,哪知婚禮前夕,那個人卻因為一個推薦出國的機會而背棄了她,轉而拜倒在一個家世顯赫的富家女裙下,亓寧為此大受打擊,亓父也深覺受辱,一病不起。
黎躍抓住這個機會大獻殷勤,亓寧終于被他打動,放低身段嫁入黎家。然而,婚後亓寧才發覺,黎躍是一個人格有嚴重缺陷的人,他酗酒而好賭,不但毫無積蓄,而且還欠了不少外債。
生性溫婉的亓寧忍氣吞聲地過了大半年,她所有的收入都被黎躍揮霍一空,還經常被酒醉的他無端辱罵,實在忍無可忍,打算提出離婚時,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亓寧的婚姻生活並沒有因為懷孕而改善,黎躍依然如故,除了按月要錢,對她不聞不問。亓寧一個人去做產檢,一個人買菜做飯換煤氣罐,一個人偷偷地攢錢,為迎接新生命做準備。
距離預產期還有十天的時候,黎躍發現了亓寧積攢的私房錢。他不顧妻子的央求,將它們席卷一空,然後喝得酩酊大醉。當天晚上,徹底絕望的亓寧趁著丈夫醉酒熟睡,拿起了針線籃里的剪刀。
身為醫生的亓寧本來打算直接剪斷黎躍的頸動脈,但一向只知治病救人的她,在要動手殺人時,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最後的決心。正猶豫間,黎躍驟然驚醒,他制服亓寧並奪下了剪刀,隨後大聲呼救……
亓寧出獄後便不知去向,黎珂從小在外祖父母身邊長大,後來外祖父母相繼去世,十歲那年,她又被送回了父親黎躍身邊。
說到這里,馮茜忍不住嘆了口氣︰「至于後面的事情,珂珂很少提及,我也就沒怎麼問過,但是不用想都知道,跟那樣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第二天馮茜上大夜班,丁小柔獨自留在家里試驗密碼,整整一天一無所獲,眼楮累得酸痛,手指也幾乎擦破了皮。
肚子唱起了空城計,丁小柔走出家門,轉悠到一條聚集了各色餐館的小街上,看準一家人氣很旺的川菜館走了進去。在僅剩的一張空桌旁坐下,丁小柔正瞅著菜單上琳瑯滿目的菜品猶豫不決,一個男人忽然走到她的面前,彬彬有禮地問道︰「你好,請問我可以跟你拼個桌嗎?」
丁小柔抬起頭,那男人中等身材,樣貌尋常,笑起來時嘴巴咧得很開,看上去挺有親和力,便點頭表示同意,繼續埋頭研究菜單。男人大方坐下,見她遲遲拿不定主意,熱情地幫忙推薦︰「這家的水煮魚不錯,還能要小份,你可以試試。」丁小柔翻到水煮魚的那頁,看到浮著一層麻椒、白女敕女敕、油光光的魚片,忍不住暗自咽起了口水,就要了一小份水煮魚,配上芥藍黃豆和米飯。男人見狀笑了起來︰「你還挺會吃的。看你皮膚不錯,吃辣椒也沒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