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望去,只見樹木蔥翠,一望無際,似乎到達了天盡頭。鮮翠欲滴的樹葉呈現出一派勃勃生機,茂密的樹林中間呈現出一條曲折的小道。
納蘭成德、落雪、冰月站在了樹林前面,只听納蘭成德淡淡地笑道︰「走吧,不過前面還有好長一段路程,不知道公主能否支持的住?」
冰月笑道︰「我雖不似你們從小練習武藝,但這點路程還是難不倒我的。」冰月沉默片刻,對著納蘭成德和落雪說道︰「我既引你們為知己,自然信得過你們,你們即以我為知己,自是明白我心中所想,所願,以後若無旁人在場,便不要稱呼我為公主了,若不然到當真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
納蘭成德會意,他也是不喜歡這種身份的束縛,遂笑道︰「一切听從冰姐姐的安排便是!」
落雪亦是笑靨如花,直拉著冰月向叢林深處行去。
越深越險,若是在叢林外,只不過是見一片茂密的深林罷了。但循著小徑向深處行去,只是感覺地面的濕氣越來越重,納蘭成德分別給了落雪和冰月一人一塊侵濕的手帕,示意她們捂住嘴巴和鼻子。陽光似乎都不眷顧這片樹林,路面上除了濕氣便是殘敗的枯葉,他們三個依舊不停的向前行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終于走到了樹林的盡頭,冰月卻大失所望,她原以為在叢林的盡頭會是一片意想不到的天地,誰知卻是幾座光禿禿的山擋在面前,根本沒有路徑。
冰月不禁眉頭緊皺,迷惑的看著納蘭成德,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桃花源嗎?
納蘭成德笑著指著面前一座最高的山笑道︰「真正的桃花源自不是常人都能輕易看得到的,陶淵明筆下的武陵人到達的桃花源亦不是一個人人都看得見的地方,冰姐姐有信心能夠翻過這座大山嗎?」
冰月仰頭觀望,此山雖然不是太高,但翻過去亦是不易,只是自己心中的夢想又怎能因為一座山而放棄,冰月咬咬牙,堅定地對納蘭成德點點頭,眼中的堅毅果斷顯而易見。
這座山壁可謂是十分光華,野草又是毫無規律,都將道路蓋住了,納蘭成德與落雪倒還罷了,畢竟他們是從小便練過武藝,然而冰月可就不同了,一個柔弱的女子,且還是養尊處優的公主,何時受過這份苦楚?行了不多時,她便是滿頭大汗,身上有好幾處傷痕,還有好幾次差點掉下去,幸好納蘭成德與落雪及時扶住了她。
行到半山腰時,冰月似乎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一直在掙扎著往上爬,但口中卻沒有半分抱怨。
落雪看見身後的冰月,十分不忍,對納蘭成德小聲道︰「表哥,你看冰月姐姐都這般了,我看我們還是…………。」
「不行。」納蘭成德立刻打斷了落雪的話,但望見身後的冰月也是十分的不忍,又嘆了口氣說道,「她會堅持到最後的,若是到這里便放棄了,那麼即使尋到桃花源,也並不是自己臆想中的那般,只有經歷了艱難的過程,才會越發珍惜最後的結果,更何況,只有到達頂峰,她才能真正能夠放縱自己,才能將她這麼多年來心中的愁悶與痛苦發泄出來,對她,對耿聚忠都是一件好事。」
落雪心中已經同意了表哥的說法,但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小聲嘀咕道︰「你看你將冰月姐姐弄著這麼狼狽,駙馬爺不恨死你才怪!」
納蘭成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望著煙霧彌漫的山底對落雪道︰「你看!」
落雪亦望著氤氳的霧氣,只見白茫茫中卻夾雜著一個顯而易見的黑點時,不禁笑出聲來,道︰「我可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納蘭成德瞪了落雪一眼,佯怒道︰「那我呢?」
落雪撲哧一聲在納蘭成德的耳邊笑道︰「你嘛,自然是與我的生命融為一體了!」
天空似乎格外的干淨,山峰似乎拉近了人與天空的距離,納蘭成德滿臉溫柔的望著落雪,心中甜蜜無限,此刻冰月正好趕上了他們,氣喘吁吁的說道︰「你們……你們竟還有心思在這里談情說愛。」
納蘭成德拉了冰月一把,笑道︰「冰姐姐,你累嗎?」
「累。」冰月想了一會說道,「但是卻有著從未有過的歡yu,似乎這才是真正的人生,有淚水,有艱辛,卻也有歡笑,當我流汗的那一剎那,似乎我多年的愁悶都隨著汗水飄蕩而去,我突然發現,其實人生可以有另外一種態度,即便我無法操控命運,但我至少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納蘭成德與落雪對望一眼,看來這次的計劃要遠遠超過預期的效果,落雪不禁更加一步追問道︰「那冰月姐姐,若是讓你拋棄一切的身份地位,能夠在所有人之間做一次選擇,你會希望是誰陪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經歷這些生命的驚險與奇遇呢?」
冰月慢慢閉上了眼楮,納蘭成德與落雪都沒了聲響,只剩下習習的風飛過耳畔,似乎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身體有著莫名的輕松,似乎飛舞盤旋在半空中,又似乎跟隨著翔雲一起游歷,這世間種種都化作了雲煙,一切的凡塵瑣事都已不再重要,然而她卻望見了耿聚忠,掛著淡淡的笑容溫柔的看著自己。
冰月猛然間便睜開了眼,一切又都回到了現實,眼前是納蘭成德與落雪疑問的眼神,自己依舊徘徊在半山腰上,原來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最愛的、最放不下的竟然是他,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從來都將自己當做政治婚姻的主角,而他卻是一個最好的買家。他們之間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系罷了,他對自己好不過是為了皇家,而自己對他亦是不會有著絲毫的感情。卻不知在這麼多年的默默相處中,自己卻將他當作了生命的唯一,什麼時候自己已經開始在乎他的喜怒哀樂,在乎他的在乎。
「姐姐,姐姐。」落雪見到冰月有些恍惚,不禁擔憂的叫道。
冰月微微苦笑了一聲,道︰「我最在乎的人卻是最不應該在乎的人,我最不在乎的人卻是離我最近的人,而他,卻是離我最遠的人!」說完便繼續向山頂爬去。落雪還是有些不明白,疑惑的望著表哥。
納蘭成德只是沖著山底氤氳的霧氣笑了笑,便拉著落雪繼續向前走去。
其實道路的艱辛並不算什麼,但因為有目標,因為有希望,便能夠將一切的辛苦勞累都踩在腳下,真的相信會到達頂峰!
撥開雲霧看晴天,放眼望去,只見萬物都在腳下,過往的得失都已不再重要,原來一切真的可以這樣微不足道。
納蘭成德、落雪、冰月站在山峰頂上遙望著腳下,蒼茫大地,煙霧彌漫,似真似幻,都已經分不清這一切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其中這座山並不算是很高,即便是在山頂,亦離著天空有很大的距離,只是對一個從小生只游走于皇宮與公主府的冰月來說卻已經足夠驚喜,納蘭成德與落雪因為不是第一次來,倒也並不是很意外。
只听冰月仰天大叫,頓時將納蘭成德與落雪驚呆了,原來一向淡漠安靜的冰月格格竟也有這般放肆的時候。
落雪不禁被感染了,亦附和著她的叫聲,片刻,只听叫聲、笑聲交織成一片,久久回蕩在山谷中,納蘭成德只是笑著看著她們,心中亦是滿足的幸福。
落雪調皮的一笑,對著山谷大聲叫道︰「納蘭成德,表哥,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納蘭成德一愣,但瞬間臉上卻洋溢著無比幸福的笑容,從嘴角蔓延到心底深處,直到抵達靈魂。
冰月亦是沖著山谷大叫︰「耿聚忠,我終于終于離開你了!」她的叫聲夾雜著她的笑聲飄蕩在山谷中,只是這聲嘶力竭的笑卻埋藏著她深深地哀痛。這不是她最想要的嗎?為何還是這般心痛與不舍?
納蘭成德與落雪都不禁轉過頭來望著冰月,笑容滿面的冰月卻被淚水所掩蓋,她笑的有多肆意,多暢快,她的淚便有多苦澀,多無奈。
微風過處,那一滴滴淚水都已化為空氣,只是那抹明顯的淚痕卻見證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山谷中只聞風聲,叫聲,笑聲慢慢地回蕩,那一句句的「我終于離開你了!」卻久久不絕,飄蕩在每一個角落,亦敲打在某個人的心上,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