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難絕,情難斷,惟願此生交付卿,花落無盡,傷痛難平,今生今世惟珍重!
盧淺月剛到成德的房門前,便听到納蘭明珠對著一群大夫怒吼︰「沒辦法,什麼叫沒辦法?難道府中養你們就是為了听你們說沒辦法幾個字嗎?一點小小的病便束手無策,還自稱什麼大夫?」
「是是是,大人息怒,這真的是沒有辦法。」一群大夫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答話,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把身家性命給弄丟了,「不是小人們無能,只是公子的病是一出生便帶著的,與一般的寒疾還不太一樣,小人們如今也只能夠開些藥方,來緩解一下公子的疼痛,至于根治…………。」大夫說著說著便聲若蚊蟻。
「那他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納蘭明珠怒氣未消,吼道。
「這個…………,或許是明天,或許是後天…………。」大夫還未說完,便被納蘭明珠一把抓住了衣服,只听他說道︰「什麼叫做或許,難道…………。」
一個大夫見形勢不妙,索性豁出去了,將一個不是希望的希望說了出來︰「大人,小人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救公子。」
納蘭明珠松開了抓著的那個大夫,冷冷地瞟了一眼說話的人,嚇得那位大夫一哆嗦,再也不敢賣關子了,唯唯諾諾的說道︰「大人可曾听說過‘蘇州第一名醫’張璐?」
納蘭明珠沉吟片刻,自言自語道︰「張璐,難道是蘇州張路玉?」
「是是是,就是他,倘若能夠請到他為公子治病,公子必定能夠藥到病除!」那名大夫連忙恭維道。
納蘭明珠點點頭,這個人他倒是听說過的。
張璐,字路玉,江蘇蘇州人,明按察使張少峰之孫,習儒而兼攻醫。明亡後棄儒業醫,曾隱居洞庭山十余年,行醫著書,一直不改其志。
納蘭明珠不禁冷哼一聲,道︰「何必說這般廢話,張璐遠在蘇州,等他趕到,成德還有救嗎?」
「大人息怒,張璐最近到京城游歷,研究各地的草藥及醫理,據說是為了著述一本名曰《醫歸》的書,現在就住在京城郊外。」一名大夫答道,神色間有些猶豫,「只是就怕他不來府中治病。」
「醫者父母心,我出大價錢,不怕他不來。」納蘭明珠盛氣凌人,對著一個大夫說道,「你現在就去,將他給我帶來,不,是請過來,無論他要多少診金都答應他,只要他真的有些本領!」
但那名大夫卻絲毫未動,十分為難的說道︰「大人息怒…………,不是小人不去請他,實在是張大夫脾氣怪異,他定下規矩,有三不救。除了他定的三條規矩以外的人,即便是不付診金,他也會盡全力救治。」
納蘭明珠凜冽的眼神嚇得那名大夫一陣哆嗦,只听他繼續說道︰「第一,是十惡不赦者不救;第二,位高權重者不救;第三,便是…………滿人不救。」
「豈有此理。」納蘭明珠雙拳緊握,雙目盡赤,只听他一字一句說道,「所謂醫者父母心,醫生焉有不願救治病人之理,難道位高權重者、滿人就該死嗎?」
一群醫生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明珠大人一發怒,真的牽連到他們。
盧淺月見形勢不妙,打定了主意,上前一步,叫道︰「伯父,成大哥如今的情況當真不樂觀嗎?」
納蘭明珠見來人是盧淺月,神色間稍微緩和了一點,但依舊掩蓋不住那份眉宇間的擔憂,他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眉眼間盡顯無奈。
「張璐張叔叔當真來到了京城?」盧淺月側身問向下方的大夫。
「的卻不假,已經來了兩個多月了,姑娘認識他?」一名大夫問道,已經不似先前面對納蘭明珠時的那麼緊張。
納蘭明珠听到盧淺月的那聲「張叔叔」,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忙拉著盧淺月問道︰「你認識他?」
盧淺月見納蘭明珠如此失態,全然不似往日笑談百官,縱橫朝野的明珠,才終于明白成德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可憐天下父母心。
盧淺月點點頭,說道︰「當年家父與張叔叔頗有交情,張叔叔還曾在我家住過一段時日,他也曾指點過我一些醫理,當日他還對我說,倘若將來我有事需要他幫忙,即便是他在千里之外,亦會趕來相助于我,我想,如今我若是去求他,張叔叔也許會來的!」
納蘭明珠激動不已,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斷斷續續中盧淺月只听到他說︰「好孩子,…………只要你能夠請他醫治成德,將來我必定會如你所願…………。」
盧淺月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無暇多問,只是堅定地對納蘭明珠道︰「伯父放心,我定會請來張叔叔,成大哥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寂寞宮牆柳,紅磚白瓦,一道道朱門的開啟,又一道道宮門的關閉,將一切都阻隔在了這繁華的牆外。
縱使美景如畫,亦無法換取那份自由。月光初斜,照耀著白茫茫的青石路,如同深秋時節的白霜一般,冷冽而寂寞。
緊閉的宮門,將他們阻隔在了兩個世界之外,黑夜的漫長似乎無休無止,一如人的心扉。偌大的宮殿見不到絲毫光芒,仿佛其中並無人住,樹影婆娑,被夜晚的冷風刮得絲絲作響。
康熙佇立在樹影下,望著儲秀宮的方向一語不發,那里的黑暗終究是他帶給她的,他或許可以為他點亮周圍的燈火,卻永遠無法為他照亮她心底的黑暗。
「皇上,天寒露重,您先回去吧,您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個時辰了,若是凍壞了龍體,大家都會擔心的!」曹寅亦是望著儲秀宮的方向久久不語,但見康熙就這樣呆呆地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終究是有些不忍。
「你心中是不是在怪朕和太皇太後?」康熙轉頭問向曹寅,淡淡地語氣中夾雜著點點哀傷。
曹寅連忙跪在了地上,說道︰「臣不敢。」
康熙嘆了一口氣,親自扶起了曹寅,緩緩地說道︰「其實就算是你怪朕與太皇太後,亦無可厚非,這件事本身便是我們將成德與落雪的姻緣拆散,你與他們感情頗深,為他們感到不平是應該的,更何況你還對落雪…………。」
「皇上。」曹寅連忙阻止了康熙,沒有讓他將下面的話說出口,「臣對落雪本就毫無非分之想,更何況今後她便是皇上的貴妃,臣更加不敢逾矩,今後成德亦是不會冒犯的,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太皇太後有太皇太後的無奈,成德也會明白的,皇上也了解成德的品行,他也定不會因這件事而怨恨皇上的。」
康熙淡淡地一笑,道︰「他若是因為這件事做出有違常規之事,朕也是不會怪罪的,你又何必這般急著為他開月兌,他有你這樣的好朋友,當真是他的福分!」
「皇上錯了。」曹寅搖搖頭,道,「是臣有成德那樣的好朋友,應該是臣的福分,或許將來皇上會明白,無論是誰,能夠做了成德的朋友,必定會得到他真心相待,才會明白什麼是士為知己者死,也會明白這個世間會有如此真摯、坦誠相待的情感!」
康熙默默不語,依舊望著儲秀宮的方向,曹寅也就不再說下去了,陪他一起望著那片不會有光亮的地方,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夠親自為她點亮那盞明燈,讓她還是那個活在陽光下的快樂女孩!
宮花半落雨初停,早是新炎撤畫屏。何必醴泉堪避暑,藕絲風好水西亭。
——《西苑雜詠和蓀友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