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 五字詩中目乍成,盡教殘福折書生(六)

作者 ︰ 卿依依

縱然有千言萬語,亦被只言片語所阻隔,脈脈不得語。

盧淺月呆呆著望著成德,似乎有許多話要述說,但卻似乎沒有言語可以表達她此刻的心情。成德也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張純修呵呵干笑兩聲,拉著盧淺月走到了成德的身邊,他笑著對成德說︰「你…………你真的要娶那個丫頭?」

成德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飲了一口茶,卻是默認了。

「成大哥,你…………你真的要娶她?」盧淺月眼神有些迷茫,祈求的看著成德,真的好希望他能夠說不字,哪怕只是騙騙她也好。

成德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盧淺月,這麼多天即便他的心思不在盧淺月身上,他也能夠感覺到盧淺月所知所想,她對他不僅僅是對一個哥哥般的敬愛,也不是好朋友之間的情誼,成德緩緩地說道︰「你們既然已經听到了,又何必在問?」要他親口說出娶旁人的話,他真的不願多說,在他以往的記憶中,他的生命中只會娶雪兒一個人,而如今一切都變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我想要听你親口告訴我!」盧淺月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騙人的,希望成德能夠否認了這一切,亦或是他親口告知她這血淋淋的事實,讓她今後斷了這一份痴念,斷了這一份痴心,只是,這一切情願,當真能夠斬的斷嗎?

「淺月,成德,我覺得…………。」張純修想要化解這份尷尬,忙打住他們兩個人,卻沒想到,成德此刻已經說出了口。

「是,我是打算娶她,顏湘侍候我多年,對我無微不至的關心,而且我也知道她對我不是一般的情感,我娶她做我的側妻本就無可厚非,盧姑娘若是有空,到時候望多喝幾杯喜酒!」成德一字一句的說道,每多說一句,他的心便跟著刺痛一分,刺傷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心扉,還有盧淺月的,這般生硬的語氣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陌生到他不得不說出口,盧淺月是個舉世無雙的女子,而她對他的情誼,他怕他償還不起。

氤氳的水汽彌漫著盧淺月的雙眼,將一切的清晰都阻隔住了,她听到了成德生硬的言語,卻沒有看到他眼底深處的無奈與疼痛,盧淺月倒退一步,問道︰「那你呢?你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情誼?」

成德默然無語,沒有回答盧淺月的話。

盧淺月說道︰「成大哥,你是為了那晚的事情才要娶侍書的嗎?那天根本不是你的錯…………是侍書,她…………。」

「夠了。」成德厲聲說道,著實嚇了盧淺月與張純修一跳,他很少會發脾氣,

亦很少會這般嚴厲,更何況面對的還是溫柔似水的盧淺月。

成德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閉上了眼楮,緩緩地說道︰「那日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今後誰都不要再提那日的事情了,還有,從今以後這個世上沒有侍書,只有顏湘,顏少夫人!」

盧淺月的心徹底沉到了深淵,原以為除了雪兒姐姐,其他的女子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具有任何分量,原來,僅僅是一個丫頭,他都這般維護,他的婚姻在他的眼中竟是這般兒戲,只是即便是兒戲,也沒有她的存在。

「是淺月不知分寸,成德公子莫怪,打擾公子了,淺月告退!」盧淺月擦拭了眼角的淚水,向成德服了一禮,恭敬的退了下去。

「淺月…………。」張純修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盧淺月一點一滴的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他和成德都知道,她這一走,便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成德呆呆地望著盧淺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見,亦沒有將眼楮移開,只是就這般的凝望,沒有思想,沒有期冀。

「你這又是何苦,你…………你應該知道她…………。」張純修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對成德說道,但終究是沒有將下面的話說出來,有些話根本沒有必要說出來。

「這樣,對她,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成德默默地說道。

張純修無奈的搖搖頭,即便是不認可,他也沒有辦法參與他們之間的事情,他苦澀的笑著,拍拍成德的肩膀,說道︰「等你成婚那日,我一定陪你大醉一場!」

成德看著張純修,眼角有些濕潤,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懂我!」

「做大哥若是還不了解你,不理解你,這個世界上你還能找誰述說心事!」張純修豪邁的笑道,即便旁人都不理解,他這個做兄長的又怎會不明白他?

知己難逢,這般的情誼也唯有這般的兄弟才擁有!

縱然良辰美景,卻終是都付諸于斯。

盧淺月傷心之余,帶著瑾兒向覺羅氏告辭後,立刻便回去了,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為誰?以往,可以堂而皇之的為了雪兒姐姐,而如今呢?成大哥不需要她的照顧,他不需要她來關心他,原來在他的心中,自己竟然不佔絲毫分量。盧淺月呆在自己的房間中,低聲抽泣了起來,他如今就要成親了,而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若是他娶得是雪兒姐姐,那麼她寧願祝福他們,可如今呢?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如火的夕陽仿若在燃燒著天邊,將一切點燃,花團錦簇,而這般的景色,太過熟悉,而夕陽下陪同的人卻早已遠去,物是人非,不過滄海桑田。

成德閉目回憶著曾經地美好,如今的他與她只剩下回憶可以留戀,這點點滴滴珍貴的念想在他的腦海中,在他的心底深處被他一點一滴的咀嚼,懷念。

「五字詩中目乍成,盡教殘福折書生。手挼裙帶那時情。別後心期和夢杳,年來憔悴與愁並。夕陽依舊小窗明。」成德低聲傾述道,如今的她如何,是否也如自己思念她這般思念自己?

「公子。」成德身邊的小廝葉劍看到成德,連忙打千說道,「曹公子到了,好像還帶了皇上的聖旨!」

「曹寅?」成德回過神來,連忙去了前廳,此刻只見曹寅正在陪著自己的阿瑪說話,成德上前一步,說道︰「曹寅,你怎麼來了,是不是雪兒出什麼事情了?」

曹寅默然無語,他還是這般惦記著雪兒,可想而知,這麼多天他必定時時刻刻在煎熬中度過。

「成德,是雪貴妃,你莫要僭越了!」明珠連忙糾正成德。

曹寅搖搖頭,說道︰「你放心吧,她沒事,這次我來是給淺月傳達聖旨的!」

「淺月怎麼還不來,再找個人去催催,皇上的聖旨豈可怠慢?」明珠說道。

「不用了。」成德緩緩地說道,「淺月她…………她已經走了。」

「走了?」曹寅與明珠都大吃一驚,明珠明知道她去了哪里,但還是難以置信的問道,「她去哪里了?」

「回家了。」成德說道,似乎掩藏了太多的情緒,又似乎沒有絲毫的情緒。

明珠搖搖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成德的性子他是十分明白的,想來淺月的離開與他有關,只是這些小兒女的事情他又怎能管得了?

「皇上又不認識淺月,為何會有聖旨給她?」成德疑惑的問道。

「是落…………是雪貴妃,想念她的結拜妹妹,所以皇上同意淺月進宮看看她!」曹寅慢慢地說道。

成德沉默許久,終于緩緩地說道︰「皇上對她…………真的很好!」

清風明月,緩緩地吹拂著大地,碎了一地的光陰。

不須惆悵憶江湖,身入金門待漏圖。中使擎來仙掌露,蓴羹風味得如無。

——《西苑雜詠和蓀友韻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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