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溪夫人出事的時候……的事情,是麼?」
「嗯。愨鵡曉」
沉聲,應答,算是給了答案。
此刻,邪魅的聲音沉沉響起︰「那時是玉溪剛出事不久,他一個人在皇甫府哀極攻心,于是一直在查秋祖廟墜崖之事,結果真的查出了蹊蹺。就如你剛才說的那些,就連咱們今天墜崖後都發現了那些貓膩,當時的他,自然也發現了一些微妙的不對勁。」
「恰巧那陣子痼疾發作,他察覺出了不正常,一直好端端的身體不斷出現問題,私下尋了人來看,才知道是中毒了。」
齊明荷嗓子像被掐住了一樣︰「中……毒了?」
「嗯,所以翻看了皇甫府的諜件,那些東西還是皇甫廉政死前留給玉溪夫人的,發現了皇甫府這一個秘密……原來江湖中的蕭門,也是皇甫府的一脈,所以……自然就懷疑到了我身上。皇甫逸羽猜測當年一起雙生出生的人……並沒有死。」
「然後呢……」
「然後他來了蕭門,拜上了名帖,見了面。」
再之後的事情,哪怕不解釋得那麼清楚,也不難理解了。
兩個人勉強見了面,但身份擺在這里,蕭門的門主,皇甫世族的嫡公子……都是這大金國數一數二的人,長著一樣的面容……
「諜件也一並送到了我眼前,哪怕不信,也只能相信。」
所以……就在剛才,听到了蒲氏說,皇甫逸羽的眼楮也是她毒瞎的,所以他才會那麼生氣吧……
在心里,已經把皇甫逸羽當做親生兄弟了。
雖然性子冷魅,仿佛從來不把什麼東西放在眼里,可是……依然會觸動。
齊明荷此刻安靜的听著,悄悄抬頭,就這麼盯著皇甫逸羽看。
看著他低著頭的表情,沉著聲,這一刻邪眸是微斂著的,勾勒出幾分邪魅的神情。
月光這麼傾灑下來,落在兩個人的身上,衣袍是黑的,卻是用上好的綢緞料子做的,一下子就泛出了淡淡的銀光,是月色的倒映……
這麼一看,再配上他這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齊明荷微微靜了一下,感覺呼吸急促了幾分。
自己反而低垂了眸子,看到了別的地方去,听著他繼續沉聲。
「後來與皇甫逸羽暢聊了一陣,他開門見山直接說了玉溪夫人出事之事,也直接說出了他的懷疑,剛開始我並不想接手,可看著他忽然在我面前吐血的樣子,並且說……」
齊明荷低著頭,突然就接了話︰「嗯,我知道……」她理解的。
皇甫逸羽忽地停下了話語,反倒是看著她。
「我知道的……」齊明荷低了聲。
皇甫逸羽驀地目光幽幽,就這麼看著低著頭的她。
「其實我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想找玉溪夫人了,逸羽……你之前在蕭門……是一個人對麼?」她好像……一直都沒有關心過這些,因為一直沒想到,也從未往這一方面猜測與料想,自然就不在乎。
甚至,只是和他糾結,到底是皇甫逸羽……還是蕭寒光。
卻從來不在乎他為什麼要替代皇甫逸羽生活,她只想著,他不要騙她就好。
她怎麼都可以無所謂,卻是不允許他對她有假,不允許他是在利用她。
現在可好了,今兒的事情……掉下山崖,同生共死,還順便把這些事兒全知道了……
蕭寒光,就是皇甫寒光……
「從小到大,你在蕭門只有一個人,雖然不知你是如何過的……從前的你,又是什麼樣子,但是一個人孤孤零零的流落在皇甫府外,從出生就一直在蕭門中了,學武藝,管理蕭門……當蕭門的門主,在江湖里腥風血雨的……也從來沒有體會過家人的感覺,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
「我明白的,所以你會答應,你也想要找出玉溪夫人,然後見一見她吧?」
一個人在世上活了那麼久,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只是認為自己孤身一個人,忽地活了那麼久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自己的孿生兄弟,亦是大世家的嫡公子,娘親與兄弟都遭人毒手,一個生死未僕,一個即將離世。
「所以你會幫他……對麼?」
皇甫逸羽此刻沉默︰「嗯。」
齊明荷只感覺自己腰上的手莫名被箍得緊了一些,他抓著自己的動作,好像一瞬被她說到心里去了,邪肆的樣子都少了幾分玩味。
這一刻,是真正的敞開了心扉,難得任由她猜測。
好聲好氣沉聲回應,首肯她的猜測︰「沒錯。」
齊明荷咬唇︰「那……最後呢?」
「你是怎麼樣……代替皇甫逸羽,過來了,真正的……皇甫逸羽呢?」
「當時我與他兩人一起徹查這件事情,不過蕭門為江湖中的邪教,從來不管世家的事情,也不知為何竟是皇甫府的分支,弄清了身份也不會貿然的參與世家的斗爭,只是略派了幾個人查探。他則繼續在皇甫府中探查,不過……」
「不過怎麼樣?」
「沒查出兩個月,他就出事了。」
「怎麼了?」
齊明荷這會兒明顯感覺到自己心口跳了一下,這感覺怪怪的……
「毒發攻心。」
齊明荷︰「……」
雖然知道蒲柳芝的手段向來狠戾,卻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于是……真正的皇甫逸羽是真的中毒,死了麼?
「然後呢……」聲音都有些虛顫了。
「蒲柳芝下藥極小心,並不是致死的量,卻是讓人身體逐漸變得軟弱無力,幾乎少穿些衣服都會感染風寒。」
「嗯……」
好像,之前隱約確實是听說過的,皇甫逸羽兩年前曾經生了一場大病。
想必,就是那個時候替換過來的吧?
「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他交代了皇甫府中的事情,而後就已經藥石無救,他去了蕭門中養病,而我則替換入了皇甫府。」
齊明荷這會兒水眸淡淡瀲灩著莫名的光芒,張了張嘴,想問……
「那真正的逸羽,他……」
「死了。」
齊明荷驀地沉默了下來。
這會兒忽然心里頭覺得悶悶的,一雙手緊緊扣住自己的手,又驀地糾結的撥弄了一下衣服上的繡花。所以……這兩年他一直在皇甫府中蟄伏,也替代著皇甫逸羽生活……
要報仇,也是為了查出玉溪夫人的事情……
所以,縱然知道是誰害的,卻也不能算賬。
因為,還要留著蒲柳芝和皇甫明軒,將玉溪夫人是死是活的事情搞清楚。
只可惜……蒲柳芝實在是太狡猾,這麼兩年一直沒有出過手,甚至在皇甫府里,都對玉溪的事情避諱莫深。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次大肆祭祖的事情,只怕還得一直不露馬腳的隱藏下去……
所以,也只一直放著他們逍遙,一直到了今夜……才終于收拾他們。
所以……最初的時候,他來她房中,想要探查她,到底在大慶寺認出他沒有,還有那句威脅……如果知道了他是誰,他反而要殺了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並不忌憚蒲柳芝和皇甫明軒,卻是不能暴露身份……
齊明荷想到了往事,此刻忽地紅了臉。
突然,想到當初在齊府荷苑中的那一次見面了,突然……她就將他反壓下來了,還……
如果不是因為那一次「意外」,可能兩個人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好的結局了。
「逸羽……」
「嗯。」魅沉了聲。
「不要難過……」淺聲安慰。
忽地,伸出手,主動放到了他的手上,輕輕的握了一下。
皇甫逸羽垂眸,這一瞬頎長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嘴角勾出了沉沉的魅笑。
齊明荷現在整張臉都燒起來了。
幸好夜色是黑的,于是看得不清晰。
「這兩年你在皇甫府中,就是這樣過的麼?」
「嗯。」似乎心情不那麼沉悶了,好了一些,「在皇甫府中的日子比蕭門無聊多了,無趣了還不能殺人,除了溫潤的笑,沒別的事情可以做。後來閑得無趣了,就拿皇甫明軒與蒲柳芝玩玩……」
「那……你成親沖喜是怎麼回事?」
他此刻只驀地深笑起來。
「明荷,你說呢……」稍微低下了頭,這一刻,曖昧得很。
齊明荷臉都要爆紅了,原來是這樣……
「你笑什麼。」害臊,「你還不是……中招了。」
此刻,只感覺腰間的手再收了些,直接將她狠狠一按,收到胸膛中去了。
此時驀地緊緊貼著他的胸口,只覺得心跳聲快得很。
腦子不太清楚之時,只忽地听到了頭上傳來的這道聲音。
「中招了,也挺好。」
這是什麼意思?
赤|果果的告白麼……
「我們……我們還是回來繼續說正事兒吧,這兩年你在皇甫府中……若是把真相找出來了呢?找到了玉溪夫人,又替皇甫逸羽報仇了,會怎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若是在這兩年內,已經找到了,解決了,那他呢?
「你是離開皇甫府,再回蕭門麼?」
「嗯。」
只不過,萬事都有個例外,現在的情形是先遇見了她,再一起找出了真相。
「齊明荷。」他突然叫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