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春宮亂 6舊時王謝

作者 ︰ 繁華歌盡

「想來文遠哥哥有話同小妹要說,我便先行回房去了。」蘇嫣忙地借故離去,不願多做糾纏,寧文遠似是有話未完,奈何教那蘇家小妹纏住了,月兌不開身,只得眼睜睜瞧著那縴細的身影兒消失在那拱門後頭。

蘇嫣的臥房四面通窗,掛了色澤勻淨的蠶絲錦窗簾,輕薄而細膩,房內書架琴台皆是齊全,臥室內只一張淡黃色的花榻,懸了同色的暖帳,對面兒牆上是一副海棠春睡圖,雖不十分華麗,倒是淡雅清幽,想來是大夫人嫡出的女兒,境況斷不會差的。

果然,第二日傍晚,蘇復安然歸家,總算是闔府團聚。

他瞧著不過四十歲上下,精干利落,卻是個忠厚穩妥之人。

&nb5obsp;他將蘇嫣喚來,詢問了傷勢,少不得教訓一番,趙氏在一旁不住地說,「嫣兒此次回來,愈發懂事了。」

蘇復只說罷了,累了兩日,需得好生休息一晚。

晚宴吃的匆忙,趙氏見蘇老爺興致不高,便不再多話兒。

待家宴散了,蘇嫣便端了熱茶親自往書房里去了。

見蘇復正伏案閱卷,蘇嫣遂輕手掩了門,將茶盅擱在案台邊上,立在一旁細細磨墨。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辰,蘇復才緩緩抬起頭,呷了口茶水,道,「你可知錯了?」

蘇嫣面露愧色,深深行了大禮,道,「女兒此次莽撞,顯些釀成大禍,請父親責罰。」

蘇復幾聲嘆息,終是將她扶起來,拉到案旁坐了,道,「你受了這樣大的罪,父親又怎舍得再加以責罰,不過是恨你不成器,打小就是直性子,在家里也就罷了,可那宮里的主子哪個是好惹的?」

蘇嫣听了這肺腑之言,便知他雖是表面嚴厲,心里卻是心疼女兒,亦是有所觸動,遂道,「父親教誨,嫣兒銘記于心,日後定會謹言慎行,不叫您擔心。」

蘇復緩緩喝茶,凝著她的傷口道,「唐家覆滅,如今朝堂之上,兵部尚書沈譽大權在握,鋒芒無人可與之匹敵,你可知那宜妃便是沈氏獨女,能撿回這條命,已是萬幸!」

蘇嫣神色一暗,想了想,終是問出口,「父親,您此次受審,也是因著唐相一事了?」

「不錯,這半月來,但凡同唐家有所牽連的臣子,皆由御史台親自審問。唐相謀反一案,陛下已查出端倪,並非全屬實情,想是用不了幾日,便會水落石出。只是此案來勢凶猛,震驚朝野,陛下不得不先加以處置,可惜那唐相去得太快,盼不到冤情昭雪。」

蘇嫣只覺字字如劍,剜在心尖,錐心刻骨地痛,父親忠孝一生,母親賢德一世,竟是死不能瞑目,自家亦是不得盡孝而歿,如今豈是冤情兩字就可償還了的?

眼眶酸澀,蘇嫣只得強忍下淚珠,聲音有些沙啞,道,「那唐家其他人,如何處置?」

蘇復並未察覺出女兒異常,道,「丞相公子暫時禁足相府,允許親眷回族,待最終聖詔。蓉妃轂歿,便是日後平反,唐家已是氣數盡了,想是再無復位之機了。」

蘇嫣良久不言,雙手于袖中緊攥,不覺間竟是將面紗下的櫻唇咬破,一股子甜腥氣味,如同當日飲下的鴆酒。

「我本不該同你說這些,可既是說了,便是要你謹記于心,廟堂雲波詭異,獨善其身才是緊要,你閨門稚柳,不該沾得半點干系。」

蘇嫣美目低垂,應了聲,便起身告辭,蘇復擺擺手,示意她好生歇息。

夜涼如水,她躺在床榻上,久久無法合眼。

不過才是幾天的光景,可卻如同隔世,蘇府祥和寧靜,卻愈發襯出心底的波瀾。

那九重宮闕,是她的墳墓,亦是她的不可逃月兌的劫數,終有一日,她會以新的身份,重頭來過。

方可抵消她唐家如海的責。

以蘇嫣前世那二十四年的閱歷,應付蘇府上下並5a8非難事,蘇老爺和大夫人對女兒這般變化,頗是滿意了。

二姨娘周氏場面上亦是和和氣氣,小妹蘇芷性子活潑,到底只有十一歲,仍不月兌孩子氣。

若說起來,蘇嫣也不過年方十五,只是她經了世態涼薄,心性要比尋常小姐沉穩了許多。

就在蘇嫣離宮的第七日,轟轟烈烈的唐相謀反一案,竟是在短短數日內水落石出。

聖上親自下詔為唐相平冤,說唐正清遭亂黨誣陷,本是忠臣良相,如今含冤而去,必要徹查到底,還唐家一個清白。

這樣的結局,是否早已料到?

整個案子除卻牽連了一些個職位不高的官員外,竟是如此輕描淡寫地帶過,三條人命枉死九泉,竟不如這一紙詔書!

她怎會不明白,若不是皇上對她唐家早有戒心,又豈會如此輕信他言!而父母慘死,自家喪命冷宮,雖不是由段昭凌親手所為,可終究是因他而起。

飛鳥盡,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

唐家忠耿,亦不能逃月兌如此命數。

寧文遠時常進出蘇府,蘇復與他師徒情厚,闔府上下亦是將他視為自家人一般了。下人們私底下都道是,若不出意外,寧公子大約是做定這蘇家的女婿了。

蘇嫣卻不常拋頭露面兒,將大多光景都消磨在閨房里頭。

蘭若將蓮玉膏在銀盤里化開了,用溫水調勻,仔細替她上藥,「小姐天生麗質,這樣重的傷,才幾日便消了七八成,想是再用不了多時,便能痊愈了5a8。」

蘇嫣側過臉,細細端詳,鏡中的臉容,漸漸現了原本面貌,尤其是那雙桃花眼,流轉靈動,一顆朱砂痣在眼角若隱若現,縴指撫上眉骨,她道,「今日外頭十分熱鬧,可是有甚麼新鮮事了?」

「晨起老爺出門時,似是說宮里頭的哪位娘娘發喪,聖上親賜的儀仗,這會子,怕是半個廄的人都去看熱鬧了呢。」

蘇嫣一時恍惚,蘇芷正推了門進來,手里頭捧了大束野姜花兒,興致勃勃地說,「長姐,今日街市可熱鬧了,正行那蓉妃娘娘下葬之禮,咱們一並去瞧瞧罷!」

蘇芷性子粘人,尤其喜歡纏著蘇嫣,可偏又一副乖巧的模樣,教人不忍拒絕了。

可此次卻不同,蘇嫣接過她的花,便道,「喪禮不是甚麼吉祥的事兒,咱們好端端的去瞧那個作甚?不如到花圃里散步賞花來得有趣。」

她如今傷勢好轉,在府里便不愛用那鮫紗,十分悶氣兒。

春深夏初,花紅葉綠,暗香撲鼻,蘇芷撲了一會子蝴蝶,便沒了耐性,往別處頑去了。

蘇嫣提了裙角,到回廊下的花亭里坐了,半倚著賞花兒。

正是暖香燻得人醉時,忽而眼前兒現出一支紫玉蘭來,她抬頭一望,便瞧見寧文遠帶了笑的俊顏,墨發隨意冠于腦後,系了紫色玉絛抹額,著碧色水紋暗褂,尋常公子哥兒喜配折扇,可他卻是劍不離身兒,倒比那執扇更多了份高貴雅致,且愈顯得英氣逼人。

「嫣兒,如今要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整日悶在房里,教我瞧瞧傷口可好些了?」

蘇嫣仍是懶懶地坐著,並不接花,只將臉一握,道,「怎地不入宮巡視,倒有這份閑心。」

寧文遠俯子,輕輕將她皓腕攥住,往旁邊一挑,臉容微微湊近了,眸色如墨,道,「恢復的很好,太醫院倒不是白吃俸祿的。」

蘇嫣教他一握,端的是有些不自在,只得用手將他桎梏掙開,寧文遠卻倏爾一笑,撩袍在她對面兒坐定,將那株紫玉蘭搖來晃去,道,「說起來,此事亦是前朝從未有過。」

「甚麼事情,教你如此感嘆?」蘇嫣听了太多關于蓉妃的坊間流言,如今已是十分平靜了。

「蓉妃以戴罪之身轂歿,皇上替她平反便罷了,竟是以貴妃之禮賜喪,著實與禮制不合。」

蘇嫣勾一勾唇角,眸光飄渺,喃喃細語道,「若是換做我,亦是如此,朝廷又不缺銀子使,一面兒鏟除了心月復之患,一面兒又博得了情深意重的賢名,如此一舉兩得之事,怎可不做為?」

寧文遠斂起笑意,「此話斷不可亂說,妄測聖意,傳出去便會招致禍事了。」

「我怎地忘了,芙蓉半面的滋味兒,真真不好受。」蘇嫣說話時,神情嬌媚,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寧文遠見她如此,心下亦是不忍,便放柔了語氣,蘇嫣始終不曾接話,待他說完了,才定定地開口,「文遠哥哥,帶我去一個地方可好?」

「遵命!」他握劍一揖,十分瀟灑利落,又將那玉蘭遞過去,抬眼望著她笑。蘇嫣只抿嘴接了過去,說,「你也不問問要去哪里?」

「便是刀山火海,亦奉陪到底。」寧文遠說話間,素袍獵獵而擺,神采俊秀。起身就去牽馬備車,蘇嫣將他喚住,道,「文遠哥哥,只是要由你親自駕車,且不能對旁人提及,可否答應于我?」

此種事情,與他風使司右衛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若論起暗自行動,誰又能比他更為擅長?

不多時,一駕單馬軒車打蘇府後門溜了出去,寧文遠精通騎術,自是行的順暢無阻。

他將身子後傾,半倚在車門上道,「嫣兒,你去那種地方作甚麼?」

「就是想去瞧瞧,有何不可?」蘇嫣輕飄飄的聲音從簾子里傳出。

寧文遠著實猜不透她的心思,馬車繞過幾條小巷,緩緩停住。

蘇嫣從車內鑽出,望著「唐府」兩枚鎏金大字出神,寧文遠偏頭道,「可否先答我一問?」

她點點頭,目光仍不離牌匾。

「為何要來唐府拜訪?」寧文遠心中不解。

蘇嫣眸色輕垂,道,「蓉妃與我有些故源,權作緬懷罷了。」

唐府門庭冷落,已不復昔日之盛。

開門的是個眼生丫頭,蘇嫣便問,「張伯怎地不在?」

小丫頭將她二人瞧了幾眼,公子玉面佩劍,少女姿容絕麗,遂道,「姑娘可是走錯門兒了?」

蘇嫣靜靜在門檻站了,將苑內景致收于眼底,滿目蕭條,便在此時,打東面兒來了一位青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大哥唐子期,「?a8?諭饌罰俊?br/>

蘇嫣望著他憔悴不堪的臉容,心中酸楚難言,卻又不可上前相認。大哥不過而立之年,卻已蹉跎至此,死者已矣,只怕留下的人才最是痛苦。

「我與蓉妃娘娘有些故交,如今唯有登門小祭,聊表哀思,若是不方便,還望唐大人相告。」

「我唐家已非當初,姑娘能來已是慰藉,嫣兒的房間在花圃後第三門,你們且去罷。」唐子期低聲嘆息,轉身負手而去,再無多言。

「他此話又是何意?」寧文遠听他喚道嫣兒,遂不禁生疑。

蘇嫣停在故居前,良久才道,「蓉妃閨名嫣兒。」

車馬不歇,寧文遠見她自唐府出來,便一反常態,靜默異常,卻如何也想不出,她何時與蓉妃有過交情了。

他只得勸道,「唐家免了罪,那唐子期調任徽州巡撫,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車內忽而傳來清脆的笑音,蘇嫣道,「只盼唐家永無回京之日才好!」

抵達蘇府時,已是日近黃昏。

寧文遠回頭,但見蘇嫣立在西門外的烘漆抱柱旁,聘婷裊娜,在殘陽的余燼中,沖他嫣嫣一笑,「文遠哥哥,你猜皇上對蓉妃的寵愛能有幾分?」

「三分寵幸,七分權勢。」寧文遠答得干脆,他對蓉妃並無太深的印象,不過是數面之緣,他對深宮妃嬪素來無甚好感,那些不過是帝王嬌養的金絲雀罷了,從未深交。

不過以他在御前侍奉多年的歷練,深知帝王寵愛終歸是權勢為先的?a8?br/>

「若是我同蓉妃相比,又當如何?」蘇嫣笑意更深,眸色濕亮。

寧文遠愈發覺得不安,蹙眉而答,「嫣兒怎會有這般想法,你與她從不相干。」

蘇嫣並不罷休,追問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可及得上她?」

「若論姿色,你自是比她年輕貌美許多,可帝王恩寵豈會如何簡單?」寧文遠將她雙肩緊握了,逼問道,「嫣兒,你該不會存了入宮的心思?」

蘇嫣卻翩然抽身,似蝶翼輕展,回身往房中走去,只回頭道,「我不過是問問,以後的事情,誰又做得了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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