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鐵球砸穿千瘡百孔的鐵門去勢不止,撞擊在甕城的城牆上,碎石嘩啦啦往下掉。
半個時辰後,炮聲停息。過了一刻鐘左右,確認再沒有炮擊,城頭又有人影晃動。守軍不敢留在城頭被炮擊,只能先躲藏在城牆下,等女真人來攻城時上城守衛。
「攻城!」阿巴泰揮斧下令,他今日穿了三層鐵甲,正想乘此機會好生發泄心中郁結。
城門被鐵球轟破,甕城的城牆也塌陷了一角,看清虜的今日攻城的態勢,守軍壓抑心中慌亂,預感到情形不妙。
弓箭手推盾車逼近城牆,女真人用精準的長箭壓制城頭銃矢。阿巴泰指揮甲士沖向城門,戰斧劈在用最後一點余力支撐的城門上,飛起的木屑撞擊在阿巴泰的臉上,「殺死他們!」阿巴泰在咆哮中揮砍,渾然不覺疼痛。
「轟!」的一聲,鐵門倒塌,大批甲士踩著廢墟沖入。
對面的甕城內響起零散的鳥銃聲,第一個沖入甬道的死士像一顆木樁般倒下,身上被射出幾十個細小的彈孔,在地上翻滾慘叫。
「弓箭手,弓箭手!」阿巴泰揮臂指揮落在後面的弓箭手穿過城門甬道,去壓制甕城城牆上明軍。♀兩軍憑手中鳥銃和弓箭圍繞甕城交戰,甬道口外的石板一會功夫便被墜落的箭支覆蓋,鉛子擊打在地面「撲哧」翻滾。
「盾牌手!」阿巴泰緊急調集有厚盾的死士上前,企圖吸引牽頭守軍的火力。頭頂上的城牆上傳來明軍奔跑沉重的腳步聲,一听也在調兵遣將。
山西最精銳的兵馬被王樸帶往宣府,留在這里的是一些平日極少上陣廝殺的士卒。守城六日,英勇善戰者多數戰死城頭,城內沒有一個能力挽狂瀾的守將,多數士卒民夫在憑本能和感覺廝殺。
鳥銃的準星很差,在互射中逐漸落下風。弓箭手不斷精準射殺城牆頭各自為戰的明軍守卒,小半個時辰後女真人潮水般沖入甕城,這里本該是屠殺他們的墓地,但此刻四周城牆再無大明守兵。
「上牆,上牆!」阿巴泰指著甕城廢墟內側的城牆樓道。兩個牛錄領頭,率麾下士卒攀上城牆,追殺還在城頭放銃的守軍,面對揮舞長刀,血染盔甲的野人,明軍銃手如飛蛾撲火般撲上。
戰局延續了兩三個時辰,一切大局已定。朔州城早已不堪一擊,若不是多爾袞想用來誘敵,也許早能攻破此城。吳甡在這里儲備了足夠的火藥兵甲,奈何一將難求。繼攻陷得勝堡後,孔有德的炮營再顯神威。
城內百姓多數人躲在家中角落捂住雙耳,面色驚恐,渾身抖動,也有膽大者在街道上亂竄奔跑,妄想找機會逃出城去。得之清虜攻入城的消息,更多的人涌上街道,往四門奔跑,但很快又逃了回去,沿街道留下一具具尸首。
眼看大局已定,一列飛馳沖入朔州城,為首的騎士揮舞旗幟,高喊︰「王爺有命,屠城!」
「屠城!」女真人狂笑呼喊,相互慶祝。屠城意味著這座城內所有都歸他們了,不用再往遼東押運漢人,不用上交搶掠的錢物,誰搶到的歸誰。辛苦了幾個月,總算得到些獎賞。
男人和老幼不用留下,女人才是他們的獵物,城內火光沖天。多爾袞特意調集在石拂嶺苦戰過的兩白旗、瓖黃旗兵馬以及阿巴泰的部眾攻城,朔州城是他留給苦戰過將士的補償。
朔州城內到處是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一方是發泄的愉悅,一方是泣血的哀鳴。
城外多爾袞駐馬看了片刻,悄然回到大帳,他已決定攻下朔州後往寧武關進軍,且看明軍能當縮頭烏龜幾時。大明宣大總督盧象升若因此獲罪,也將是他的收獲。本來他對皇太極的中策不以為然,現在想想能除掉這樣一個宣大總督,對大清遠勝過攻下一城擄掠所獲的財物。
朔州城內,阿巴泰擦干巨斧上的血跡,以他的身份當然不會與普通士卒再去爭搶些什麼。四周皆是狂歡的士卒,鮮血匯集流淌成細小的溪流隱沒在青石板的縫隙中。
他將斧頭掛在腰上,順青石樓道一步步走上城頭。城頭沉寂,先攻上城頭的士卒早已迫不及待沖下去加入了狂歡的盛宴。阿巴泰小心邁著步子,以免被地上的尸首絆倒。站在高處,四周的景象一覽無余,他自然產生一種心滿意足的征服感。
突然他的目光停下來了,西邊山林中一支騎兵正在急速而來。黑色的旗幟卷在旗桿上,看不情來者是誰,但一定不是大清的騎兵。
「敵襲!」阿巴泰像被一盤冷水從頭上澆下,放聲喊叫,但他聲音被城內的狂歡聲掩蓋。
「敵襲!」山林中斥候飛奔而出,沖向中軍大營。
清虜入城的兵馬有兩萬人,駐守大營的兵馬除去漢營還有一萬人。一半在狂歡,另一半在羨慕同伴,正是最懈怠的時候。
「听見城內的慘叫了嗎?」翟哲第一話就喊啞了自己的嗓子,他抽出戚刀,聲音半哽咽,千言萬語匯集成一個字,「殺!」
朔州城罵他的百姓真的因他而被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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