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風華 聖旨賜婚

作者 ︰ 姜歌

「叫他走。」

「奴婢已經趕過好幾次了,他就是不肯走。」

上官驚鴻揉了揉額際,朝院門口走去。

不近不遠,祁煜剛好離院門口三步遠。

一身黑色的繡紋華服,金絲腰帶,金冠結頂,五官輪廓稜角分明,俊眉星目,單論外表,是絕品的出色。

晚風吹拂,月上稍頭。

月下的他影子被拉得老長。似與黑暗融為了一體,他就那樣站在那里,神色冷峻,氣勢冷酷寒冰、尊貴渾然天成。

本來上官驚鴻很討厭祁煜,這一刻,她心中竟然並未升起厭煩。

祁煜見上官驚鴻總算出現,她就站在三步遠,一襲輕紗白衣,彷如仙女下凡一樣,不識人間煙火。

他看痴了眼。

忽然覺得只要能見她一面,一天的等待,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短暫的痴愣過後,祁煜寒漠的瞳仁瞬間閃亮,「你醒了。睡得好嗎?本王已經命宮里最好的御醫前來郡王府候命,要不要宣御醫來為你看診。」

上官驚鴻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是祁煜嗎?」

「如假包換。」祁煜冷漠的面孔浮起少許尷尬。

「你不是一向高高在上,目中無人麼。驤王祁煜會是這種態度?」

祁煜眼中閃過愧疚,漆冷的瞳眸認真地盯著她,正色道,「對不起!」

沒料到他突然道歉,上官驚鴻一愣,「你說什麼?」

「對不起!」他吐詞清晰,語氣擲重。

上官驚鴻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你道歉已經太遲了。」

「不管遲不遲,這句道歉都是本王欠你的。何況,你我只要彼此有心,又豈會遲?」

「我不喜歡你。」她面無表情地說道,「雖然實話比較傷人,我說的卻也是心里話。」

「本王明白。」祁煜神色有些黯然,「也許你認為本王是突然對你改變了態度,本王的改變,對你而言突然,對本王而言,卻是早就想這麼做。還記得嗎?在本王給你寫休書之時,本王說早就知道那名冒充你的傻女子顧采兒不是本王的王妃,知曉你才是。本王說你不合本王的心意,才休了你,以扶蘇盈月上本王的正妃之位。其實……」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本王根本就不知道你就是上官驚鴻,直到你若無其事從侍衛手里接過休書,說是休書的正主時,才恍然明白。也清楚什麼顧采兒,讓本王誤認為你是上官燕鴻,全都是你設計讓本王休妃的計謀。當時本王是又憤怒又氣憤,也明白既然你早有計謀在先,根本就不會將休書退回,于是本王出于丟不下臉面,又怒火攻心,才說是故意休了你。」

「本郡主還記得很清楚,我跟你連手都沒牽過,你竟然……」

「本王竟然誤導眾人,說本王踫過你。本王這麼說只是不想別的男人再覬覦你。但又怕徹底寒了你的心,是以,才改口說只是踫見過你。」祁煜深深地凝視著她,「知道嗎?本王當時是多想收回休書,可你說,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上官驚鴻沒有作聲。

祁煜目光變得迷離,「‘風雲賭坊’一局,本王曾向眾人說,‘本王這一生,也沒做錯過什麼,也不曾為了什麼事情而後悔。唯獨後悔的,便只有這一件事。本王大錯特錯!如今迷途知返’。表面上本王讓眾人誤以為是被你欺騙,與你合謀故意助你賭贏被廢的郡王府恢復身份一局,眾人都買郡王府無法復餃從而輸,令你贏錢。其實,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本王所說的唯一大錯,是不該休了你。而本王所說的迷途知返,是下定決心再次讓你回本王身邊。而要重新贏回你,你說,本王要怎麼重新贏回你?」

她平靜無波地說,「根本不可能的事,有什麼好怎麼辦的。」

「是啊,本王也知道你的心態。」祁煜苦笑,「當時的你郡主身份恢復,坐擁有無數錢財,又深得民心,而本王,失了人心,在世人眼里不過是絕情寡義,休棄正妃的薄情之徒。本王拿什麼與你匹配?是王爺之位?還是這張能過得了人眼的皮相?這些你都不在乎。本王離你太過遙遠。想不到別的更好的主意,該死的是,本王拉不下高傲的自尊。于是本王才故意在‘風雲賭坊’內污蔑你,說你欺騙世人,利用本王。本王想將你踩下去,再信心滿滿贏光你的財產,在你人生的低俗,本王以居高臨下的方式接納你,才能再次將你贏回身邊。想不到,本王太自以為是,不但被你戳破謊言,更輸了賭局,換來了天大的惡名,著實失策。」

上官驚鴻並不同情,「都是你自找的。」

「確實是本王自找的。本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羞辱你,更甚至說你是‘破鞋’,也不過是本王故意激怒你,引起你注意的一種方式。天知道,在傷害你的同時,本王的心里是何等的痛!」祁煜閉了閉眼,「可本王對你的傷害,沒有換來你的回眸,也無法贏得你多看一眼。本王這幾日都在反思,是否是本王用錯了方法?是真的用錯了。」

「那又如何?」她不為所動。

祁煜動情地傾訴著心中埋藏已久的言語,「驚兒,其實你的身影早已不知不覺在本王心目中根深蒂固,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就在我們大婚那晚,‘楓橋夜泊’客棧,本王第一次見到你開始,那時的你妝是花的,可清冷孤傲、冰清玉潔的氣質,就已在本王心中烙了印。本王當時心里就震憾,京城何時出現了你這般優秀的女子?雖然當時不知你姓甚名誰,連相貌都看不清,本王就是覺得你太過優秀。而當時的你,僅是看了本王一眼,便嫌惡的移開了視線。本王當時心里很郁悶,若是其他人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本王,本王會讓對方不死也殘廢。偏偏對你,本王狠不下心。從那時起,本王就天天想見你。也不知為何,雖然你以前痴傻時,本王見過你多次,卻總覺得,在‘楓橋夜泊’那晚,才是真的第一次見你。」

上官驚鴻不可能解釋她是葉雪依,「听起來驤王對本郡主用情良苦。」

「何止是听起來。」祁煜冷峻的表情有點激動,「本王對你真的是一片真心。本王以前被可笑的自尊束縛,不敢表達對你的心意,這幾日,本王都在府里沒出門,反復思索,越發覺得,以前錯得離譜,既然在乎你,就不該傷害你,本王再也不要管什麼見鬼的自尊。本王只想你知道本王的一片心意。」

「我現在知道了。」她點頭。

他眼里升起希冀的光芒,「驚兒,你肯听本王說這麼多話,是不是代表你肯重新給本王一次機會?」

她搖頭,「我肯听你說話,是看在你等了一天的份上。換句話來說,是你站了一天,換取了這樣的一個機會。」

他臉色微微發白,身後不遠,上官燕鴻臉色更加蒼白,「不……不可能……驤王不可能傾心于上官驚鴻!」

祁煜與上官驚鴻不是沒注意燕鴻偷听很久了,只是懶得理她。事實上,就連青龍、鳳舞與丫鬟素兒也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

祁煜冷睨燕鴻一眼,「有何不可能?事到如今,本王還有必要撒謊麼。」

上官燕鴻流下兩行清淚,「既然驤王傾心于六姐,又為何讓皇上對你我聖旨賜婚?」

「因為當時本王以為驚鴻是燕鴻。」祁煜臉上也出現懊惱的神色,「若非如此,本王根本不會休妃!寫休書之前,本王曾深深看過驚鴻一眼,當時本王還覺得休了妃,便能娶驚鴻。想不到,休的恰恰正好是驚鴻。」

上官燕鴻淚水流得更凶,「王爺,不管你心里是否有六姐,燕兒已經被指婚給你,燕兒別無所求,只求王爺能迎娶燕兒過門。燕兒願與六姐共侍一夫,即使只是終身為妾,燕兒也願意。」

素兒听著不滿了,「七小姐,什麼叫即使只是終身為妾?你本來也就只能當妾,你的意思是以後還想當驤王正妃?什麼與我家小姐共侍一夫,我家小姐的男人,會分給你嗎?」

驚兒的男人……祁煜听著這話有點滿意,也不怪素兒一個下人亂插嘴,「驚兒若是願意,本王以後的人生可以只娶她一人。」

「王爺……」上官燕鴻痛哭失聲,「您不能這樣……」

上官驚鴻附和,「是啊,驤王,聖旨已下,你還是娶了燕鴻,好好過日子吧。」

「本王斷不會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祁煜摯誠地注視著驚鴻,「驚兒,再給本王一次機會,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曾是夫妻。」

「我們是有過婚姻,卻沒有夫妻之間該有的一切。」上官驚鴻冷冷拒絕,「你死心吧。還是那句話,覆水難收。」

不遠處一株大樹下,一抹頎長的青影靜靜而立,也不知站了多久。

一身青衣,膚色白皙,五官是言語無法形容的絕色,他身上有一種清越的寧和,讓人很是舒心。

這般點塵不驚、溫潤如玉的男子,世間唯有祁雲,再無他人。

「祁雲……」上官驚鴻啟唇,「來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他走過來,衣不沾塵,俊逸儒雅。

「想必方才本王的話六皇弟也听到了。」祁煜冷聲開口。

祁雲微頷了下首。

「既然听到了,你要清楚,上官驚鴻將會是你的二皇嫂。」祁煜神色恢復霸道與篤定。

祁雲未理會他的話,而是兀自抬手扣到上官驚鴻脈門,替她把脈,「你的髒腑受了傷。是誰傷了你?」

清寧的嗓音听起來並無波瀾,上官驚鴻卻覺得祁雲在生氣。

「我沒事。」她笑著說道,「看不出你還會看診?」

對于她不願多提是誰傷她,祁雲也不多問,她不想說,便由她,「久病成醫,略懂醫術。」

「久病?」上官驚鴻凝眉,「認識你這麼久,一直不知道你的身子到底什麼病。」

祁雲輕描淡寫地帶過,「也沒什麼,不過是身體底子不好,無礙的。」

「是麼。」她不置可否,同樣,他不想多說的事,她也不願逼問。

祁煜有點惱火祁雲與上官驚鴻二人旁若無人的態度,「驚兒,本王這就命御醫為你看診。」

「不必。」這話是祁雲說的,「鴻只消歇息幾日便可復原。」

上官驚鴻從祁雲手中抽回手,「院內坐。」又吩咐素兒,「送驤王與七郡主。」趕客之意明顯。

手中突然失去了她的溫度,祁雲心中悵然若失,與她一並走向院內的石桌椅。

「驤王、七郡主,請吧。」素兒擺出個你們好走了的態度。

祁煜站在原地,看著祁雲與上官驚鴻並肩而行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為何,她與六皇弟能相處如此融洽,卻不能對他呢?難道她無法原諒他之前的傷害?

盡管祁煜心有不甘,也不想太逼迫上官驚鴻,心里也相信祁雲的人品,不至于對她做出失禮的舉動,便失落地轉身離開,他一走,上官燕鴻也自然走了。

無心閣院內,上官驚鴻與祁雲隔著石桌對坐。侍婢鳳舞備好了茶點。

上官驚鴻的視線落在祁雲略顯蒼白的臉上,「下次不要做這麼傻的舉動。」

祁雲表情一僵,「你看出來了?」應該被她發現前就走了,可偏偏想听听二皇兄想對她說什麼。

「你的氣色不好,雖然站在樹下不至于被陽光曬黑,還是能看出,你也傻站了一天。」區別在于,祁煜傻等站著,讓她知道,而他,卻似乎並不打算讓她發現。

她凝視他的目光多了絲不贊同,「若不是你的二皇兄突然向我傾吐心意,恐怕你一看到我,在我發現前就會走吧。」

他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你曾說我懂你。」她淡然說道,「我現在才發現,我並不懂你。你明明是關心我的,可你什麼也沒說。」甚至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喜歡。

沉默少許,他緩緩說,「你要的並不是這些,只是一份平凡的友情。」

「所以,你就給我友情是嗎?」

「我……」他呼吸窒了下,「是。」心,沉沉地痛,卻無法辯解。

上官驚鴻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清冷一笑,「那就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他不言。目光清悠卻帶著落寞。

「安王前來我無心閣,有事?」她語氣疏離。

他搖首,不過是想來看她一眼。

「那就請回吧。」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目光淡然若水,瞳光里似是有情意,卻又似什麼也沒有。讓人捉模不定。

如果他能說句,讓他多呆一會兒,或在此小住些時間,她想,她不會拒絕。

可他站起身,不快不慢地向院外走。

上官驚鴻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影,清雅之極,寧靜清越中帶了一種讓人深深痛心的孤寂,讓人忍不住跟著憂傷。

直到祁雲離開了良久,她才回過神。

沒過多久,丫鬟素兒也折返,「小姐。」

「嗯?」

「燕鴻郡主回她自個的房間了,驤王爺在無心閣旁邊的落日居里暫住,是郡王爺安排的。」

「噢。」

「小姐,您在想什麼?」素兒大眼里滿是好奇,「是在想驤王呢?還是安王?奴婢猜應該是安王祁雲吧。您對安王都如此客氣。不過也太客氣有禮了,你們都不像情侶。」

「像什麼?」

「朋友。」

「是啊。」上官驚鴻微笑,「我跟祁雲,本來就只是朋友。」

「奴婢覺得驤王也不錯。」素兒認真地說,「本來以前奴婢還特別討厭驤王呢,方才見他對您一翻赤誠情意,奴婢又不討厭他了。正確來說,奴婢沒忘他以前是怎麼待您的,還打了您好多次,可是奴婢想越想討厭他,就是討厭不起來。」

「小丫頭片子,」也不解釋祁煜打過的是真正的傻驚鴻。上官驚鴻眼神帶了絲寵溺,「你的心可真夠軟的。本郡主與你不同。本郡主不是那種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就能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人。一個人,不管方法用對還是用錯,錯就是錯。有些錯是無法彌補的。」

「可是驤王住在我們隔壁的院落,明顯是想補償您嘛。」

「我跟他,再無可能。」

「也好,反正我們家小姐這麼優秀,根本不愁嫁。」

「再嘴貧,本郡主就把你嫁出去。」

「不要哦,」素兒用力搖頭,「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輩子跟著小姐。」

「也罷。」上官驚鴻但笑不語,素兒年紀還輕,過幾年再給她找個對像不遲。

隔天,皇宮——撫沁

祁雲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一名隱探在他身後恭敬地單膝跪地,「公子,皇上已經下旨賜婚,聖旨正送往汝南郡王府的路上,要不要攔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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