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擔心她會醒來,特制的迷煙,沒有人可以抵抗。
坐直身,他溫柔地凝望著她。
她的眼皮波動,似在掙月兌疲憊的夢魘。
「很累吧?」他清雅的嗓音里蓄滿心疼,「再不見你,我會死,會瘋,對你的思念,是我撐著這副殘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極致溫柔地,掙扎著,他的手終于觸上了她的面頰,指月復輕摩著她的肌膚,那麼小心翼翼,無盡呵疼。
隔天清早,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窗台,上官驚鴻醒來,坐起身,回想起昨夜的夢境,竟然夢到祁雲了。
夢里的祁雲好溫柔,說沒有她就會死。
她撫了撫額頭,是不是做夢呢?在房里找了一圈,也沒發現迷煙類的蹤跡,窗戶上的紙也沒有破的痕跡,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在房里沒有發現痕跡,她穿好了衣衫走出房門,暗笑自己想得太多。祁雲都已經拋棄她了,又怎麼會再出現?
視線被地上的一個極淺的腳印所吸引,她蹲仔細查看。這樣的鞋底花紋,鞋寸長度,只消一眼,便認出。
站起身,抬首望著冬日的朝陽,暖人身,卻暖不了人心,她唇角浮出一絲若隱若現的苦澀。
上街吃飯閑逛,發現家家戶戶門口都掛了紅彩綢,一問之下,原來是血族聖尊于三天之後迎娶東祁國汝南郡王之女上官驚鴻。
真是諷刺,全城人都知道君燁熙要娶親了,她這個準新娘卻最後一個知道。
她也不急不躁,平靜地在所買的房子里又住了三天。
他,沒有再來。
她說不出心里什麼滋味。
第四天,上官驚鴻前往聖殿,聖殿內外張燈結彩,原本陰冷死氣沉沉的古堡里一派喜氣洋洋。
大殿里早已是賀客滿堂,眾賓客一見上官驚鴻,都認出這女子便是聖尊夫人,各個是看得目瞪口呆,驚為天人,直道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至高無上的聖尊。
上官驚鴻隨手抓了個下人便問,「君燁熙呢?」
眾人安靜了下來,听聞她直呼聖尊名諱有所不滿,卻沒人敢出聲置喙。
「小鴻兒是在找本尊麼?」君燁熙一身大紅喜袍,胸前還斜掛了條系著大紅花的紅綢帶,神情愉悅,緩和了不少平日的陰冷惡寒,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解藥呢?」上官驚鴻禁自問。
「吉時快到了,今天是百年難得的吉日。」君燁熙答非所問,「還是拜了堂再說吧。」
「我不會嫁給你。」當著所有賀客的面,她咬字清晰。
眾賓客一片嘩然,有人憤怒不平地說,「驚鴻郡主,能嫁給聖尊是你的福氣,你怎能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又有人說,「您闖過了死王之道,就是聖尊命定的妻,除了聖尊,您誰也不能嫁!」
「就是。」不少人附和,「吉時都選好了,新郎新娘都在場,整個血族都知道今天是聖尊大喜之日,若不成親,豈不貽笑大方?」
「一定要成親!」有人喊了這麼句口號,大家都眾口一致地喊了起來。
上官驚鴻也不慌神,而是鎮定自若地站著。
君燁熙一個手勢,叫喊聲停止,邪笑地看著上官驚鴻,「小鴻兒,看到了麼?今天你非嫁給本尊不可。」
「若是我不呢?」她冷然一笑,笑容顛倒眾生的艷麗,卻冷寒莫名。
君燁熙顯得不在意,「本尊早就說過,本尊要的女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等到現在,為的不過是要解藥。」上官驚鴻嚴肅地說,「我中了滅情水之毒,天下間無解藥可尋,唯有找君燁熙這下毒之人。」
君燁熙邪瞳里笑意加深,「以前你不是問過本尊,滅情水的成份為何?本尊現在告訴你,是本尊的心血。是本尊身體里的心房用內功逼出的一滴精血,加之特殊毒方混制。中了滅情水之毒,若是**給其他男人,就會死,唯有與本尊結為一體,本尊特別的體質,才能解你的毒。毒參了本尊的心之血,你就算不愛本尊,依此毒之霸道,心房也會受本尊所感惑,慢慢地,只會愛上本尊。若是為別的男人一心動,便會心痛,心痛次數越多,最後只有死。」
眾賓客恍然,立即有人說,「這有何,說明驚鴻郡主只能是聖尊的夫人,是她十輩子修來的福氣。」
上官驚鴻寒著臉問,「這麼說,除了跟你圓房,根本無藥可解?」
君燁熙僵白得不正常的面容閃過一絲期待,「自然。只是本尊是真心待你,舍不得你沒名沒份跟了本尊,是以,在得到你清白之身前,本尊便先給你正式的名份。」
「所以,你自認為我好的,安排了今天這場可笑的婚禮?」
「可笑?」君燁熙斂了神色,「小鴻兒,我們的終身大事,豈能用可笑二字?」
「對,你不可笑。」上官驚鴻笑了,「可笑的是我。我居然相信滅情水有解藥,還白痴地救了你一命。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殺了你。」
「嘩……」眾賓客大驚,看著上官驚鴻的目光變得不認同。
君燁熙面色回復邪肆,「與本尊同房不就是解藥。並非無藥可解。」
「是啊,我若再賤一點。跟你上一次床,就可以解毒了。」上官驚鴻冷冷地笑了,「可惜,跟你睡覺,比殺了我還令我痛苦。」
君燁熙眸光森寒,「來人,給我將夫人抓起來,拜堂!」
幾名隱衛立即出現,欲捉拿上官驚鴻,上官驚鴻握緊拳頭忍著沒動,在隱衛方要踫她衣衫之際,數十名黑衣殺手沖入殿堂護在了她面前。
上官驚鴻微微翹起了唇角。他還是忍不住出手了。之所以忍到現在,一是為了得到君燁熙的解藥,既然解藥是個幌子,那能逼出他,也是不錯的。
「‘萬象’四大殺手,八大鐵衛,二十隱衛,頂尖高手全都出動了。」君燁熙目光邪冷,「敢攪亂本尊的婚禮,本尊要你們全部死無全尸!殺光他們!」
一聲令下,無數訓練有素的護衛涌入聖殿,與數十名黑衣人一片廝殺、刀光血影,滿堂賓客亂作一團。
君燁熙始終站在原地未有動作,冷眼旁觀,注意力始終在上官驚鴻身上,「即便有‘萬象’出手,你也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
「是嗎?有錢能使鬼推磨,你的族人也並非全都對你忠心耿耿。本郡主就送你十個新娘。」上官驚鴻手里丟出自制的煙霧彈。
君燁熙方要過去擒她,卻發現她已動作極快地離開原地,白煙彌漫,亂人視線,廣袖一掀,煙霧散了大半,卻發現殿堂里多了十來名與上官驚鴻穿著一模一樣衣服的女子。
君燁熙抓起一名女子,見不是上官驚鴻,一掌推開,又捉了一名女子,發現還不是。
聖殿里黑衣人已撤了一半,有兩名黑衣人抓了一名與上官驚鴻衣著同樣的女子已逃遠。君燁熙只能看到其背面,以為是上官驚鴻,立馬追了上去。
真正的上官驚鴻早就月兌了外衫,里頭穿著是一襲男裝,易容成一名平凡男子,趁亂閃人。
聖殿的至尊之位上,君燁熙滿臉怒氣,原本就邪得寒森的面色更顯可怖。
殿堂內的尸體血漬已被處理干淨,一票護衛首領低首,沒人敢瞥聖尊恐怖的臉色。
「上官驚鴻人呢?」君燁熙嗓音很是輕柔,卻像凍人催魂的奪命催,令聞者頭皮發麻。
其中一名首領說,「回……回聖尊,已經派人封鎖全城,驚鴻郡主若是還在城里,一定逃不掉。」
「不光是應該。」君燁熙血瞳微微眯起,「婚禮一亂,本尊就下令封了城,她肯定還在城里。給我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出上官驚鴻!」
「是。」一票首領立即領命,方要松口氣,君燁熙涼涼的聲音傳來,「今日誰當值?全都站出來。」
十二名首領互看了一眼,被往旁移了一步,另成一橫排。
「辦事不力,養你們這些飯桶何用。」話音一落,君燁熙手里一枚暗器飛射,以橫線之勢擦過每個人的脖子,頓時,十二人的喉嚨盡數被割斷,頭半連著身體,盡數倒地。
余下的部份首領全都嚇傻了,偷偷看是什麼暗器如此之厲害,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竟然是區區一片普通的樹葉!
樹葉也能殺人,還是一次十二個。
「魔龍聖尊,我族天魔!屬下等誓死效忠!」所有活著的首領一並跪下,誓言虔誠。
君燁熙邪惡得如同地獄的惡魔,卻又高貴如神邸,寒掃底下人一眼,一拂袖擺,紅影杳然無蹤。
殿內後院通往外界的暗道里,君燁熙追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即折返。暗道沒有小鴻兒走的腳印,她不會輕功,不可能綿長的暗道里不留蛛絲螞跡,說明她沒有趁亂從暗道離開。
站在聖殿天台之上,君燁熙邪惡的紅影依然穿著新郎袍,在上官驚鴻曾經站過的位置,遙望著遠處的城池。
城門四面八方及通往外界的路已被封鎖,禁止人離城,若有陌生人,全被列為可疑人物。
小鴻兒會在哪呢?
低首瞧著身上的新郎袍,真是莫大的諷刺。
原以為,在血族,他尊為魔,沒有任何事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她卻在他眼前像是憑空消失了。
「上官驚鴻!」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血色的瞳里既灌著滔天lu火,又蓄滿了痛心。
在聖殿後院的上官驚鴻猛地打了個寒顫,可以想像,君燁熙此刻肯定恨不得宰了她。
她易容成一個男僕從的樣子,經過院後的一處假山,假山後就是君燁熙帶她從外界進來的地道,方要走近假山,卻發現不遠處有兩名隱衛盯著。
不用說,君燁熙猜到她還沒離開聖殿,派人暗中守著地道。
走到兩名隱衛藏身之處,上官驚鴻笑著問,「兩位大哥在做什麼?」
兩名隱衛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說,「我們藏得這麼隱蔽,也被你發現了?」
「是啊。」上官驚鴻點頭,「我的眼楮很厲害。」
「有多厲害?」
「你們看著我的眼楮就知道了。」
兩名隱衛果真好騙地看著她的雙眼。
「你們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她凝運特異功勇,眼神犀利迷幻。
兩名隱衛被迷得昏頭轉向,傻站著發呆。
上官驚鴻走到假山旁,啟動機關,大搖大擺進了地道。等二名隱衛回過神,見先前的‘男僕’沒了影兒,又見假山並無動靜,雖然覺得莫明其妙,還是未向君燁熙報告。
一個多時辰後,上官驚鴻已離開了血族,來到了崇山峻嶺的山腳,再過去,向南走就是東祁國邊境,向北走則是北齊國。
大雪紛飛,人煙荒蕪,一望無垠的雪地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腳印,腳印要不了半小時就會完全被雪掩蓋。
上官驚鴻一路向前走,又走了好一會兒,已經有點疲憊。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前方,她唇角勾起了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痕。祁雲,他總算肯又見她了。只是,以他的所作所為,她不該給好臉色,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馬車廂里下來一個身材高壯魁梧的男人,男人橫眉豎目,霸氣天成,臉上布著笑容與欣喜,此人舍北棠傲其誰。
上官驚鴻笑容僵在了臉上,北棠傲卻相當熱情地走了過來,「鴻兒!」
「你怎麼會在這?」她皺了皺眉頭。
北棠傲看出她不願見他,卻故意忽略這點,「在東祁國朕購置的別苑里,你不告而別後,朕四處派人打探你的消息,有人說在這一帶見過你。朕有消息稱前方崇山峻領後是血族嶺地,猜你可能去了血族。正在苦惱如何去血族尋你,便見到你了。」
「還真巧。」
「不是巧合。」北棠傲說,「這條路是通往北齊國與東祁國邊境最好的坦途。朕在想,你不會喜歡委屈自己走偏僻的道路。若是你真的去了血族,出來必定會經過。朕在此處已經等了你三天了。來,上馬車,這一路風霜,辛苦你了。」說著,月兌上的裘毛披風披到她身上。
上官驚鴻站著沒動,「既然你查到我進了血族,那肯定也知道君燁熙跟我在一塊。你要殺他,應該也會聯想到什麼。」
北棠傲臉上扯了一抹僵笑,「朕在想,君燁熙當日重傷,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卻像消失了一般,朕手下沒人找得到他,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他能活下來,唯有你的藥血能救得了他。」
「你怎麼知道我的血是藥血?」
北棠傲閃過一抹確定,態度自然地說,「猜的。」
「你在套我話。」上官驚鴻眉宇一挑,「你原本還不確定的,我不否認,你就明了了。」
「鴻兒,被朕知道又如何。」北棠傲殷切地表達愛意,「朕起初很氣憤你救了君燁熙,可朕愛你,已尋了你三世,真的不能沒有你。所以,不管你做錯什麼,朕都會選擇原諒你。只要你願意回到朕的身邊,朕可以為你付出一切。」
「是麼。」上官驚鴻心里無一絲感動。對于一個能利用她的小人,說的話,能有幾分真切?
「你不相信朕的愛?」北棠傲剛毅的面龐浮起苦惱,「你破壞了朕的大計,都已經不計較了。或是換成其他人,早被朕五馬分尸,又豈會不顧萬金之軀,在此苦苦等候你三日?」
她沉默著不說話。
北棠傲見她面色緩和些了,「你可以懷疑天底下的任何人,唯獨不能懷疑朕對你的愛。三世,朕對你是三世的愛,而非一朝一夕。論情意,誰能比朕對你更深,更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