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原主天佛假面,感琴瑟又止欲言
樓至听聞此言,瞧了一眼牆上的自鳴鐘,見時辰已晚,不知宮無後如何焦急,連忙躬身告辭,帶著質辛回轉家中,果見宮無後倚門苦等,見了他母子二人方松了一口氣道,「娘娘叫無後好找樓至點頭微笑道,「好孩子,難為你,原是質辛想要出去逛逛,我帶他到了集市上卻未曾與你相遇,又在一個鋪子耽擱了時辰,是以回來得晚了,你卻未曾看見我留的字紙麼?」
宮無後點頭道︰「見了此物方才略覺放心,只是娘娘貌美如花,只身帶了太子出去恐怕惹上麻煩,往後若要逛逛,還是讓無後跟隨護駕妥當一些樓至听聞此言搖頭笑道︰「哪有那麼嬌貴了,只是你王命在身,我也不好讓你為難,來日若還要逛逛,必定帶你同去就是
說話之間又到了掌燈十分,樓至依舊帶著質辛在內間炕上歇了,質辛白日與那名喚抱琴的侍女玩得十分相契,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倒是樓至輾轉反側,不知怎的難以成眠,腦海中總是浮現出自己拔劍刺向天之厲的情形,心下十分疑惑,若說兩人性子不合勞燕分飛也是有的,只是自己也犯不著為了情海風波殺傷人命,況且夢境之中的自己言行舉止十分陌生,並不是往日自己的為人,到底其中發生如何變故,心中並無十分頭緒。
只是若將此節與劍布衣告知自己的後事串聯,便可解釋當日劫數,看來那一劍並未奪取天之厲的性命,而自己反而落入他執掌之中,任憑其摧折蹂躪一番,才懷了身孕誕育質辛,又遭到武林之中眾叛親離,那天之厲雖然當日對自己施暴,但事後依然難以割舍舊情,是以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為自己擋去死劫,卻因此命喪黃泉……
樓至思前想後,比照劍布衣之言,唯一可疑之處乃在天佛面具身上,據說當日劍布衣在異誕之脈發現自己之時,那天佛面具竟從面頰之上緩緩浮現,復又掉落塵埃,自己方才清醒過來,卻神識十分恍惚,前塵難以記述,只是事後運功調息之際,卻覺周身元功暴漲,功體飛升何止一日千里。
正因如此,當日戰雲一役,才想起此物,叫那劍布衣帶在身邊備用,如此說來,此物非但可以提升功體,也會導致自己失了性情,變作別種模樣,若真是如此,幸而當日戰雲之役不曾佩戴,不然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做下何事都還在未定之天。樓至如此思前想後了半晌,听聞官道之上已是鼓打三更,珠胎暗結身子沉重,便將此事丟在一旁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樓至睡夢之中卻听聞外間兵刃交接之聲,神識一驚醒了過來,伸手一模身旁,質辛兀自沉睡,方才松了一口氣,復又想到兩人微服在此,莫不是有什麼歹人意欲行刺,又或是王跡的黨羽前來有所圖謀,想到此處披衣起身,在牆上摘下蘊果諦魂的尚方之劍推門而出,卻見院落之間兩團火紅的人影上下翻飛斗在一處,兩重劍光疊加之處,迸射出幾點金芒奪人心魄,樓至戰雲一役已經見識過宮無後的劍招,只是當日此子一招取得那戰雲女王朝天驕的性命,如今與人纏斗在一起,劍招越發凌厲逼人,變化多端。
再觀對手之人,劍鋒卻是以守為攻,一團和氣之中隱隱藏有一點慈悲心腸,樓至心道此招這般眼熟,定楮觀瞧此人面目卻是大吃一驚,抻動腰間寶劍在手,上手三成元功,劍未出鞘朝兩團劍光陣眼之處輕輕一點,只听得鏘然一聲,兩人振退開來,各自急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宮無後尚且未及發話,卻听得樓至氣急敗壞道︰「布衣,你也太胡鬧了那劍布衣嘻嘻一笑道︰「當日戰雲一役,曾有同袍之情,這孩子還是這麼一本正經的,我听說你出閣在即,好意來瞧瞧你,誰知給他擋了駕,當日戰雲王殿之上,我瞧著他的劍招凌厲,便有些心癢,如今趁著等你的光景,陪他走上幾招也使得,卻不想驚動貴人,好師兄,原是我的不是,你可別惱我
樓至與劍布衣久別重逢,心中自然雀躍,只是見他如此任性妄為逗弄宮無後,少不得嗔了句「胡鬧」,又上前攜了宮無後的手笑道︰「我師弟在佛鄉修行之時就這般驕縱,凡事都沒個算計,卻也沒有惡意,不過看你的功夫俊,想跟你過過劍招罷了,好孩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別與他惱了,好歹念在當日戰雲之役的情份上
那宮無後見樓至溫顏軟語規勸自己,早已躬身說了幾聲「不敢」,復又回稟道︰「無後並無冒犯之意,只是貴客意欲擅入娘娘閨房,無後不敢不問劍布衣聞言頑皮一笑道︰「敢情為了這個,好孩子,說句不怕你惱的話,我跟你主子一桌吃一床睡的年月,你還不知道在哪里轉著腰呢!」
樓至見劍布衣出言奚落宮無後,連忙打個圓場道︰「遠來是客,今兒難為你大老遠的來瞧我,卻不能虧待了你去,此處雖然比不得京中繁華,吃的玩兒的倒也齊備,想什麼好吃的只管告訴我,必然想法子給你弄了來可使得?人家孩子斯斯文文的,倒沒得讓你招惹
劍布衣聞言笑道︰「這倒奇了,當日在佛鄉之中你如何驕縱我來?如今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這孩子不過模樣兒功夫俊些個,我卻不信我哪里比不上他樓至听聞師弟拈酸之言,噗嗤一笑道︰「你可要在此地陪我多住幾天呢,我如今總想酸的吃,有你在此,越發連青梅也不用預備了
劍布衣聞言一怔,卻當著宮無後的面有許多體己話說不得,只得笑道︰「你要補償我倒也容易,我想著往日夜課過後你給我預備的小灶吃樓至聞言沒奈何道︰「這可不能了,如今早忘了材料分量,你的口味恁的刁鑽,我可服侍不得你,咱們就到鎮上的素齋鋪子略坐坐罷,你少來勒掯我,看你師兄打你
劍布衣聞言連連擺手道︰「罷、罷,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招惹了他去?既這麼說,你隨便給我燴一碗齋飯罷了,也算嘗嘗中宮的手藝樓至沒奈何白了他一眼道︰「這個容易,還不與我廚房打雜?」兩人說笑著進了廚房,宮無後正想尾隨而入,卻听得內間響動,心知是質辛醒了,果然听聞內間呼喚,也只得先進去服侍他梳洗。
這邊廂兩人在廚房中忙著,樓至調好了齋飯往鍋中一扣,卻覺煙火之氣撲面而來,連忙轉身回避,到底干嘔了幾聲。劍布衣見狀上前攙扶住他的身子,伸手在他後心上按摩了一陣,一面低聲說道︰「此事是真?日子算得準麼……」
樓至紅了臉啐道︰「好個出家人,倒理會得這般細致做什麼又見劍布衣屢次欲言又止,便似自言自語道︰「幸而是他的,若是……」說到此處低頭不語。劍布衣心知他此番話是說給自己听,便知樓至月復中所懷的乃是蘊果諦魂之子,不由蹙起眉頭沉吟起來。
樓至回身料理齋飯,卻未曾理會,一時間飯菜齊備,便招呼大家一起用膳,旁人倒還罷了,那質辛許久未曾見到劍布衣,甚是親厚,纏著他談講沿途風光,風土人情等語,倒把個劍布衣纏得飯也未曾正經吃,一頓飯稀稀落落倒吃了一個時辰。
一時間眾人散去,劍布衣方得了空子吃碗安樂茶飯,一面向樓至抱怨道︰「我就佩服你的耐心煩兒,當日在佛鄉之中,若是我敢這般糾纏你,早就禪天九定上手招呼,誰知到了這一位這里……」說著朝內間努努嘴兒,「竟供得他菩薩一般,我卻沒這個耐煩,看來你天命就是在家相夫教子的,我卻只能做個孤鬼兒,獨對青燈古佛了……」說罷作勢長嘆了幾聲。
樓至給他逗得掩口一笑道︰「勸你少輕狂些罷,只是這天倫之樂的妙處,未曾誕育過孩兒的人是不能明了的,倒是前兒那孩子可還在糾纏于你?」劍布衣听聞此言不依不饒道︰「好個中宮娘娘,不出閨門的金枝玉葉,專愛打听坊間新聞,要不是那孩子纏得我沒法,誰有那個閑工夫來瞧你樓至听聞此言佯裝不悅道︰「敢情我是沾了咎殃的光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沒有師兄,不然如何這些日子都不來瞧我劍布衣聞言笑道︰「我倒是合該早些來瞧你,只是如今……也算是白來一趟
樓至听聞他話中有話,便收斂了嬉笑之色問道︰「此話怎講?你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要我援手麼?」劍布衣不置可否道︰「如此說來,你是認定他了?」樓至見他有此一問,緩緩點頭道︰「你沒見我的身子麼,如今沒幾日光景就要進宮了,我現在是數著時辰過日子,就怕橫生了什麼枝節,進了宮一切有他照應,卻也沒有不放心的地方了
劍布衣見他神色篤定,還想再說自己心中之事,只是他既然決意入宮,如今提起此事無非徒增傷感,尋思半晌,方從袖中取出一物遞在樓至手中道︰「既然如此,此物你留在身邊,萬一有萬不得已之處,也用得著樓至伸手接過,拿在手上一掂,便知是當日從自己面上蛻下的天佛面具,抬眼深看了劍布衣一眼,卻見他笑道︰「我原本想與你參詳此事,只是如今見你這般光景……罷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夫妻既然一體同心,我們外人卻也難以插手,只是你向來單純,如今進了那不得見人的地方,凡事都要留個退步抽身的余地,我等雖然置身事外,自然也會隨後打雜,護你周全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我認為假面是果子給樓兒戴上的,你們怎麼看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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