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3-12-06
當孟蝶得知趙兵大敗滿速,滿速葬身黃河的消息時,失神了一日,她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任何人都不準去打擾,不久屋內傳出她嚶嚶的哭聲,由壓抑至痛哭,悲悲切切……
小七站在屋外,不明孟君為何如此,焦急的渡著步,听著悲痛的哭聲,淚珠忍不住的流了下來,突見影站在院子里,也顧不了許多,急急的奔了過去。
小七朝著影行了一禮,如今小七也算是「夫人」,「主子」,于禮節不符,因而影驚慌的退後兩步,尷尬的低著頭。
小七倒沒了這般顧及,她一心落在孟君身上,
「孟君這是為何?發生了何事?」
影生硬的言道,「不知
小七蹙著眉頭,有些不滿的咬了咬唇,明明是他交給孟君一封帛書後,孟君才會如此,這會兒,又守口如瓶了。但轉眼又想,自己只是一奴僕,不應打听主子的事,于是,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轉身瞧著緊閉的房門,焦急萬分。
孟蝶在屋內哭了許時,終于收住了淚水,再次攤開帛書,瞧著「滿速葬身黃河」幾字時,又忍不住淚水盈眶,吳名終于報仇了,可心里卻還是高興不起來,思緒又回到那個大雪紛飛的傍晚,母親的叮囑縈繞在耳邊,「娃,活下去……」
鼻子一酸,孟蝶緩緩用袖拭了拭眼角,長吐了口氣,喃喃道,
「我會活下去……我和吳名都會好好的活下去……」
孟蝶收起帛後,又瞧見幾個小字,字跡與帛是吳名所寫,字跡彎彎曲曲,與她有得一拼,不過,此小字卻蒼勁有力,她認得,那是趙雍的筆跡。
孟蝶心下一愣,細細瞧來,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這是「詩經」的詩,趙雍借此向她表達思念之情。
孟蝶瞧著,又險些哭了出來,她緊緊咬著下唇,突然擁出的思念如潮水般的襲來。她伸出手指,輕輕的撫模那幾個小字,仿佛在撫模他的臉龐,腦子里想著他的俊美模樣,凌厲的劍眉,深邃的雙眼,高挺的鼻,淡薄如水的唇,……兩月了,她每日不在思念中渡過,每時不在關注前方戰事,一有不利的消息,她會整夜整夜的失眠,一听聞打了勝仗,她會驕傲的在市井里與賢士們宣揚,這是她的男人呀,她恨不得能告訴全天下的人。
這是兩月來他第一次給她傳信,沒有署名,沒有叮囑,就那麼簡簡單單的一首詩,包含一切言語,他定是知道滿速的消息令她傷心,令她難過,他才這般來安慰她,孟蝶心里又如開了花似的幸福……
次日,孟蝶沒了昨日的憂郁心情,一身月色深衣,臉上一如既往的笑容,向小七告別後,蹬上馬車向趙宮而去。
和賢士們高談論調一番,孟蝶走出士館,令奴僕設幾布酒,于一亭閣下,小酌起來。
這里是代姬時常散步的園囿。
此刻,陽光斜斜的灑下,透過茂盛的樹葉,落在孟蝶的衣袍上,五彩斑斕,剎時讓她跟著光茫四射,孟蝶跽坐案後,撫著案上的一架玄琴,身側有銅獸香爐,正青煙裊裊,她神情愜意,似笑非笑,即如風度翩翩的權貴公子,又如風流儒雅的文人學士。
當代姬瞧著這一情景時,不免也微微一怔,待一曲完畢,盈盈而至,
「先生好雅興一如既往的柔聲細語。
孟蝶起身行禮,令奴僕再設幾案美酒,與代姬相對而坐。
只听代姬含笑道,
「先生娶妻,姬當賀之,然,近日身體有恙,不敢打饒先生,他日定上門討先生一杯喜酒
孟蝶听言輕輕一笑,頗為「羞澀」的搖了搖頭,
「鄙舍粗陋簡易,有辱夫人玉趾,夫人有心,某實在受寵若驚,某就此敬夫人一樽言完,舉起酒樽一口而飲。
代姬上下打量一番孟蝶,數日不見,她更加玉樹臨風,風姿卓卓,那溫潤爾雅的笑容,舉手投足般的風雅,讓她都有些著迷,微微失了神,暗忖著,孟君娶妻,果真與往日不同了,然而她偏偏在孌童傳言行其事,分明有點欲蓋彌彰,但又受到眾人大贊,其過人之處,實在無人能及,難怪君上寧願棄後宮眾姬……思此,代姬心里,有怒有羞。
上次她向宋姬透露這一消息,本是發泄而己,深思熟慮後,覺得甚為不妥,她本是貴女,深知那些權貴子弟的生活有多糜爛,養一二個孌童,又算什麼,孟君不比那些狐媚美人,至少不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若她能助一臂之力,得一孩兒,自己又何須在意她的身份。
于是代姬也舉起酒樽,帶著討好的笑容,掩面而飲。
代姬的心思,孟蝶何嘗不知,包括她的那些小動作,不過,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
飲了酒,兩人又閑聊一陣,談及前方戰事,孟蝶免不了對趙雍一陣「拍馬屁」似的崇拜,斜眼瞟了瞟代姬的表情,她反而顯得一些尷尬,很不自在,國君的「孌童」與國君的夫人相談甚歡,似乎件很詭迷的事。
連孟蝶都覺得十分搞笑。
孟蝶放下酒樽,開始有意無意的拂動幾案上的琴,彈出幾個音符,然後把話題轉到這把五玄琴上,
「夫人懂琴之人,此琴音質如何?」
代姬早己注意到這把古琴,听孟蝶相問,緩緩道來,
「此琴做五玄,宮,商,角,征,羽,適才听孟君彈來,其音色,靜,潤,透,圓,清,乃一把上好古琴
「如此說來,宋姬之言不假
宋姬?代姬一怔,疑惑不解。
孟蝶笑笑,又撥動了幾個音符,
「適才遇上宋姬,也如此說來,還向某講述琴之來歷,原為伏義所創,言及,其宮內有一古琴,長三尺六寸六分,廣六寸,前寬後狹,上圓下方,乃伏義親制,願贈于某
「哦?」代姬再次一驚,宋姬送琴于孟君,是為何意?
只听孟蝶就著低沉的琴音又道,
「然,某謝絕
言完看向代姬,嘴角微微上翹,
「可知為何?」
代姬搖搖頭,孟蝶雙手放于琴玄上,
「君上返程,宋姬讓某在君上面前進言,就如夫人昔日交待一般
代姬听言,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暗忖,好個狐媚子,居然也打上了這樣的主意。
代姬看向孟蝶,臉色有著不自然的笑意,孟蝶又道,
「某曾答應過夫人,自然不會做背信忘義之人,那宋姬何等秉性,夫人可知?」
听此言,孟君對宋姬似乎不滿,代姬心升疑惑,不過,卻面不露色,唯恐孟君用言語相欺,倒還為宋姬說上幾句美話。
「宋妹妹不僅傾國色,且性情活潑,深受眾姬喜愛
孟蝶听言,呵呵一笑,
「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君上出怔之前,與某商談晝夜,談的就是這後宮之事
代姬眼神一聚,突然感到一陣緊張,巴巴的看著孟蝶,十分想知君上的心意。
孟蝶瞟了瞟她,清了口嗓子,不急不緩的言道,
「君上所言,後宮看似平靜,然眾姬之間相互爭妒,明為談笑風生,實為暗嘲熱諷,甚至還與外界傳遞消息,君上唯恐有細作做亂,吩咐某注意後宮動向,然而前些日,某听管事者言,宋姬劍客無故失蹤,甚為可疑,某乃外臣,不易常入後宮,而夫人為後宮之主,某希望,夫人能助一臂之力,監視宋姬動向,若能查出可疑之處,于君上面前也算大功一件,至時,某在向君上進言子嗣一事,夫人得子有望。有了長子,即使韓國公主嫁入趙國,夫人之位也穩固,何人能動搖?」
孟蝶推心置月復的一番話言來,說得代姬一顆心砰砰直跳,代姬一直對趙雍有情,雖然那份少女的情意己被他的無情磨得幾經消失,然而,她拼命的想抓住一切機會,只為得到他的一絲憐惜。
如今,她沒有家族勢力,在後宮也不受眾姬尊重,宋姬與她處處做對,如果能抓到宋姬的把柄,又有孟君做為依靠,何愁不會得到君上青睞?
思此,代姬嫣然一笑,
「能為君上分憂,是姬的榮幸,言之慚愧,後宮之事,本該姬打理,卻讓孟君為之操心,姬多謝君子提點,姬知道該如何處之
孟蝶听言臉上再次露出溫暖的笑容,看得代姬又是一怔,她急急的低下頭,惱怒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失態,一陣清揚的琴聲悠悠響起……
孟蝶那里遇見過宋姬,無非是她胡編亂造罷了,她意為提醒代姬,宋姬也有意拉籠她,而她卻是心向著代姬,如此一來,代姬對宋姬更心升厭惡,對她會越來越「信任」,雖然那份信任,虛假得不行,但也足夠了。
孟蝶回到屋子,立即命影按計劃而行,影領命而去。
再言代姬,回到自己宮中,把孟蝶之言再次細細品味一番,雖然不明白孟君為何會三番兩次的助她,僅是為了自己曾送她那些禮物嗎?她想不透,不過能與她合作,正是她夢寐以求的,長嘆一口氣,實在懊悔前些日子的舉動,險些誤了大事,幸爾孟君不曾查出那孌童之事是她在宋姬面前提點,心里又頗為得意。
代姬喚來奴僕,讓她去打听劍客一事,是否屬實,然後喚來心月復,在其耳邊一番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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