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粲見來人離自己只有二十步了,非但沒有慌張,反而欣喜若狂,連聲吩咐左右道︰「嘿嘿,這廝倒是膽大。快!抓活的,我要嘗嘗他的肉是什麼滋味!」
這家伙不僅喜歡吃人肉,挑選衛士也很有特色,盡用些蠢笨粗大的莽漢。這些人不曉武藝,甚至不通騎術,唯一的長處就是力氣大。得到朱粲的命令,這些莽漢各自驅動戰馬,向劉子秋沖了過來。
如果四五十匹馬一股腦兒撞過來,劉子秋還真有些難辦,至少他沖擊的勢頭要大為削弱。但這些莽漢並不是策馬撞來,而是在走馬。一來雙方距離已近,戰馬也奔馳不開。二來這些莽漢本來就不太會騎馬,身軀又極其龐大,壓得戰馬邁不動步子。
劉子秋的騎術是在草原上粹煉出來的,輕輕一提韁繩,那匹黑馬竟似明了劉子秋的心意,在那四五十匹馬當中左沖右突,竟奔到了那桿青色大旗下面。
朱粲目瞪口呆地看著劉子秋的表演,就如做夢一般。等他回過神,劉子秋已經勒馬站在了他面前,而他左右再無一人護衛。朱粲原本也是個武勇之人,否則又如何鎮得住這許多手下。震驚之余,他大喝一聲,揮槊朝劉子秋擊來。
劉子秋並不慌張,左手輕輕探出。他的動作看上去並不快,就這樣慢吞吞地伸過來,偏偏朱粲使盡渾身解數卻也避讓不開,早被劉子秋一把抓住槊桿。
朱粲也以力大著稱,見長槊被劉子秋抓住,便奮力向懷中拖去。哪知這桿長槊卻如生了根一樣,任他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兀自紋絲不動。
那四十多個莽漢衛士見狀又圍了過來,劉子秋大喝一聲,陌刀在身邊劃了個圓圈,一股凌厲的殺氣蕩過,那群莽漢只感到撲面的刺痛,手中的兵刃「叮叮當當」掉了一地,許多已經斷成了兩三截。那些莽漢再看劉子秋就像見了鬼一樣,紛紛怪叫著四散逃去。
朱粲也是面色如土,卻仍然死死地抓住槊桿。
劉子秋呵呵一笑︰「這麼想要,那就還給你吧。」
說完,劉子秋手一松。朱粲正抓住槊桿死命往回拖,劉子秋這一撒手來得太突然,他根本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向後仰倒,竟向馬下栽去。
情急之間,朱粲手忙腳亂,長槊也拋棄不要了,只求能夠抓住韁繩。因為他很清楚,在亂軍之中如果摔下馬去,即使不被敵人殺死,也很有可能被亂軍踏成肉泥。
就在朱粲腦袋快要著地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形一滯,緊接著便騰空而起,又重重落下,嚇得他下意識便閉上了眼楮。等他再睜開眼楮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劉子秋牢牢按在馬上,不由大駭,連聲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劉子秋冷笑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不趕緊讓他們停下來,你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朱粲嘴角忽然浮現出奸滑的一笑︰「你難道還想在千軍萬馬當中從容退去?識時務的話立刻放了朱某,朱某可以和你共富貴!」
劉子秋暗運內力,放聲大笑。笑聲清晰地傳揚開去,城上城下都听得清清楚楚,許多人都停滯了手里的動作。戰場上突然寧靜了下來,氣氛詭異得讓人壓抑。
笑聲中,劉子秋突然高喊道︰「朱粲已經被劉某生擒!汝等棄械投降,劉某可赦免汝等無罪!劉某還可以撥給汝等糧食、土地,讓汝等安然待到秋收!」
這些百姓之所以會被朱粲裹挾,一方面是害怕被朱粲吃掉,另一方面他們也確實饑餓難耐,走投無路了。誰又不想安心做個良民,人吃人的日子終究不堪回首。听了劉子秋的話,許多賊兵已經開始丟棄手中的兵器,甚至讓開了一條通往城門的道路。
劉子秋一手提著陌刀,一手提著朱粲,策馬來到城下,大聲說道︰「某乃大隋河西道總管劉子秋,朱粲已經被某生擒,還不速速打開城門!」
馬元規在城上探出頭來,拱手說道︰「劉總管的大名在下略有耳聞。但劉總管遠在西陲,壯士卻一人至此,何以證明壯士的身份?請恕下官不敢開此城門。」
劉子秋哈哈一笑︰「你既不敢開門,劉某自己上來便是!」
只見劉子秋忽然在馬上長身而起,雙腳在城牆上輕輕一點,幾個起落以後已經到了城頭,看得城上城下俱是目瞪口呆,誰也來不及做出反應。
劉子秋把朱粲往地上一丟,厲聲喝道︰「綁了!」
十幾個守軍士兵慌忙上前,將朱粲五花大綁捆了起來,倒像劉子秋真是他們的統領一樣。
馬元規呆了一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見禮道︰「壯士莫非真是總管大人?」
劉子秋笑道︰「如假包換!」
經過西域和漠北兩年多的淬煉,劉子秋自己都感到驚訝,他的內力比起過去更加突飛猛進了,尤其是對于精神力量的運用,好像有點無師自通的味道。剛才只是寥寥數語,就令城上城上十多萬人的心態漸漸發生了變化。
其實,河西道總管的手還伸不到南陽來。但南陽歷來富庶,商賈雲集,身為南陽太守,馬元規的日子自然過得瀟灑。與此同時,他也時常可以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消息,當然也听說過劉子秋的故事。
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就在眼前,馬元規心中也是天人交戰。南陽緊靠著河南郡,如果他站在劉子秋這邊,勢必會得罪李淵。而李淵大軍的實力只怕要比朱粲強得多。但如果讓他將單人匹馬的劉子秋拿下,他又沒有這個膽子。剛才劉子秋展露的實力是他親眼所見,如果他眼中稍稍流露出一點對劉子秋不利的意思,恐怕先死的一定是他。
劉子秋似乎看透了馬元規的心思,笑道︰「馬太守,劉某不會令你為難,只請你幫助劉某兩件事。」
馬元規皺著眉頭,說道︰「壯士請講!」
直到現在,馬元規仍然不肯承認劉子秋總管的身份。劉子秋也不和他計較,伸手朝著城下一指,說道︰「第一件事,城外這些百姓都是被朱粲裹挾來的,不可令他們無辜喪命。請馬太守調撥糧食以緩一時之急。馬太守放心,也不需要太多的糧食,只要能夠讓他們堅持一月即可。」
南陽城中積糧如山,城外的亂民雖然多達十萬有余,但卻難不倒馬元規,他遲疑了一下,反問道︰「一月之後又當如何?」
劉子秋笑道︰「一月之後,江南自有糧到!」
馬元規點了點頭︰「好!這件事馬某便依壯士,不知壯士所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劉子秋擺了擺手,說道︰「第二件事,劉某要借道回轉長安。劉某並不需要大人做什麼,只是不可泄露劉某來此的消息!」
其實這才是真正難辦的一件事。劉子秋單人獨騎勇闖朱粲的十萬大軍,這樣驚人的消息肯定會不脛而走,南陽城中也少不了有李淵的奸細,要想保守秘密何其之難。
馬元規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方才說道︰「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但我只能保證兩天時間。兩天以後,再想保守秘密,請恕馬某無能為力!」
劉子秋哈哈大笑,把朱粲往馬元規面前一推,說道︰「有一天時間就足夠了!多謝馬大人相助,這件禮物就送予大人吧!劉某就此告辭,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劉子秋便縱身躍下城頭,輕飄飄地落在馬背上。城上城下十多萬人看著劉子秋一人一馬又絕塵而去,竟然好半天沒有發出一點響動。
從那天起,南陽等地一直流傳著一個黑衣騎士的傳說。
……
十多里外,高秀兒抱著劉思根,焦急地看著南陽方向。當那匹黑馬出現在視線里時,她再也按捺不住,流著淚飛奔過去。
劉子秋**地幫女人擦去淚水,安慰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你看,我身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有沾上。我听你的話,可沒敢大肆殺戮,你還不高興嗎?」
如果不是要拯救這十多萬人的性命,劉子秋完全可以趁著南陽城破,朱粲率亂軍在城中大肆搶掠的機會,悄悄從小路繞過去,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退路。
高秀兒卻將頭深深埋在劉子秋的胸前︰「我不僅不要你再造殺戮,還要你不再以身犯險。就算為了我和思根吧。」
劉子秋呵呵笑道︰「我答應你,從此不再冒險。走,咱們回家吧!」
高秀兒當然不相信劉子秋的話,她跟劉子秋接觸了這麼久,又如何不知道劉子秋骨子里就是一個愛冒險的人。不過,劉子秋能做這樣的表態,她還是滿心歡喜,小聲說道︰「夫君,我還要和你共乘一馬。」
劉子秋點了點頭︰「好,咱們走!」
他們兩個一馬當先,達愣帶著數十人押著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緊隨其後,漸漸拐入小路,隱于草莽之中。
高秀兒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劉子秋的手腕,忽然驚訝地問道︰「夫君,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