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千里從軍
落難公子崔陽剛被傳令兵領到會客室,古龍旅長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坐在一張八仙桌的上方.傳令兵退出門外,將門虛掩上,他要听候旅長大人對此人的發落:是將此人送出旅部呢,還是將他留下來進一步考察,再行定奪?無論如何,自已是牽線人,送佛送到西天吧.咱秦川人不干過河拆橋的事.
古旅長沒用正眼瞧來人的模樣,他自顧自抽著上海造的美女牌香煙,吞雲吐霧,嘴里不時吐出一圈圈煙霧,瞧著這些裊裊上升,虛無縹緲的霧霾不時在空中變幻著圖形,有時像飛天女神,直沖雲宵;有時像天空中快速移動的雲朵.稍頃,旅座才想起旁邊站著個大男人.
「你就是從老家趕來要見我的那個人嗎?」旅長漫不經心地問,那封家書在他手里顛來倒去的翻騰著,似乎想從這白紙黑字里能找出什麼隱形的東西.
旅長大人再次心里默默念叨著紙上的話,眼前仿佛出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清官形象.
古漢武大人:
當閣下看到此信時,吾恐已去西方極樂世界多時,真所謂「出世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但吾未有絲毫後悔之意.有些牽掛的是,我會愧對我的家人與後人.因我未盡為人夫為人父之責,早早駕鶴先去.
大千世界,無獨有偶.人無近慮,必有遠憂.倘古大人有機會看到吾的手書,請相信此乃吾生前之決定,是為吾家人所謀上策是矣.如蒙接受,萬分榮幸.
秦川友人崔世楷絕筆
因時空阻隔,古旅長記憶中與此人素未謀面,但一個正直的,有良知的讀書人兼官員的音容笑貌經過歷史的沉澱和抽象,應該是有這樣一種形態,大致七八不離十.古旅長陷入沉思中,竭力去回憶那個與父親同輩的正直的官員應該是什麼樣子,眼前那上訪者的一句回話,「是的.」將他拉回現實.
「寫此手書的人是誰?此人與你是什麼關系?」旅長問.
崔陽剛說:「我是遺月復子.據我義父即我的叔父說,手書者是我的祖父.」他又說,「此前對此我聞所未聞,直到我出事後,義父簡要對我痛說家史,說我有做官的爺爺,老人家生前有一位官場友人,因志趣相投,又都是秦川子弟,故與你爺爺情同手足.
此番你去投奔他的後人.我說空口無憑呀,人家憑甚會相信我這個倒霉蛋的話?義父塞給我一個小包,讓我拿著它遠走高飛.我說我不想走啊,一人做事一人當唄,我去找那個狗日的衙內單挑算了,你們不要管我是死是活.況且我也沒有做錯什麼,我不怕那個官二代,了不起我與那廝同歸于盡,玉石俱焚.義父說不行啊,歷來民不與官斗,這是古訓矣.
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咱們崔氏家族還要在這里生存,常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為了家族的活路,你就斗膽闖一回吧……」
旅長大人听了將原先的圓臉拉長成「馬臉」,道:「你小子犯什麼事啦?搞得雞飛狗跳的.」他顯然滿肚子不高興,來者攪了他的平安夢.他想當然地認為,世風日下,眼前這位身高馬大的落魄「相公」—「干部子弟」也好不到哪兒去,在家里犯了事,現在受官府追究,家人一合計,就將人送到老關系戶那里避風頭,既躲過了官府追查,也為自已身上鍍金.
這叫「官官相護」,「朝中有人好辦事」,歷朝歷代如此,是道地的「血親文化」延伸版.有一陣子叫「三塊鋼板」:貧下中農,軍人,黨員.有了這三塊鋼板,金身不破.現在則是「三拼」:拼進名牌大學,拼當公務員,拼找個有背景的大官當靠山.
中央之國的科技快能將華人送上月球,與傳說中的月亮仙女—嫦娥,不期而遇,但人性的弱點一點也沒有改進.萬變不離其宗,骨子里還是拼爹,拼官,拼權力.
又回到一個老生常談的命題了:科技真的是一劑救世良方,能拯救人類,力挽狂瀾于已倒?未必.因為,心才是萬能的呀!
興許崔陽剛在老家順風船撐慣了,一則因為拳頭硬,二則干的是伸長正義的事,接地氣,也算是一方的正能量.但樹大招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糾結,就算是正能量,也沒有一通百通的事,須知「強中還有強中手」.一物降一物.
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崔陽剛在家人的勸說下,遠走他鄉.他以為見到古叔叔就萬事大吉,從今後一門心思跟著叔叔干革命,修身治家平天下,實現他的「位卑毋忘報國,志士一生為民」的凌雲壯志.
可眼前的古叔叔听了他的簡述後疑慮並未完全打消,這讓他情何以堪?
崔陽剛急了,道:「古叔叔」,心直口快的他突然蹦出這樣一個稱謂,就像病急亂投醫.
「年輕人,這里是杭州警司,不是你家的客廳.」古旅長冷冷地回了一句,「說話要規整.」旅長的話無疑向熱血沸騰的晚輩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古旅長軍人世家出身,稟承家規,非常不滿在「公地」(公家的地方),「工時」(工作時間)內干私活,講私房話,悄悄話.他以為身為武將,軍人,肩負國家使命,隨時隨地有被國家征召的可能.因此,只要他到旅部上班了,哪些家事,親事就被他丟至腦後,他可以閉目養神,但不允許自已胡思亂想,萬一因此貽誤戰機,何以對得起自已光榮的祖宗?再說哪些唧唧我我的話被人听見又成何體統?
「回旅長大人」崔陽剛挨了軟棍子,一下將他打回原形,知道自已現是虎落平陽遭人欺,頓時清醒許多,「你以為你是誰啊?」他思忖,你是一只病虎,徒有一個龐大的身軀,連一只野貓都敢欺侮你.人家是堂堂杭州的警備司令?能接見你,是你祖上積的德,庇佑你這個不肖子孫呢.難道你還能期望旅長大人將你當上賓接待?想到此,崔陽剛布滿愁雲的臉豁然開朗,他簡要地將在老家發生的事重新敘述一篇,最後痛苦地說:
「我本意硬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決意要與這狗日的衙內,拼個魚死網破,還一方正義之青天.我義父權衡再三,為了家族的生存和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遠走高飛,棄武從軍,投奔到爺爺好友麾下,去實現自已的救國夢.」
崔陽剛說完,五大三粗的他也淚眼婆娑,情不自禁地搖頭嘆氣,仿佛他真的犯了什麼大錯
古旅長方才明白冤枉了這條西北漢子.作為一名血氣方剛的軍人之後,他開始欣賞崔陽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心腸.熟讀兵史的他深知,我們的民族,這樣有血氣的男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我們的國家極需像岳飛,史可法精忠報國,抗擊外敵入侵的民族英雄做中流砥柱,來喚醒國人麻木的神經呀!
「是一個好男兒啊!」旅長大人心里默默念叨,嘴里卻不溫不火地說:「哭甚呢?男兒有淚不輕彈嘛!」
旅長大人發話了,一改剛才疑惑的神情,語氣中帶了相信和肯定.崔陽剛終于釋懷了,像一名游子找到了慈母,百感交集.他終于可以結束惶惶不可終日的「忘命」生涯了.
雖然理論上他沒犯什麼錯,甚至做了一件好事,將鄰村女孩從虎口救下.但現實是他與官府結下梁子.為不連累家族,他淨身出戶,走出百里秦川,下江南尋訪能改變自已命運的「大神」.一路上風風雨雨,沒少吃苦.好在蒼天有眼,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了安頓.他下意識地擦干了眼角的淚痕,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旅長大人職業軍人的眼楮,該進入正題了.
旅長問:「你姓甚名誰?除了你祖上的家書,還有什麼可資證明你身份的東西?」旅座仍然紋絲不動地坐著,但他的目光開始轉移到面前的來訪者身上,似乎想從來者身上找出更多可證明他判斷的東西.他相信有,因為世間存在.
面前的大男人有點困惑,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他下意識地模了身上,思忖:義父大人臨別時就給了我一封信,沒有什麼其它的物品啊?正待他感到有點絕望,「莫非天滅我矣」突然他想起了圍在腰上的一個小布包:
「難道是它?不會吧!」
一個聲音又很快否定這個想法:
「這是全家給俺南下闖蕩的盤纏啊!要不要拿出來亮相呢?」
「拿,還是不拿呢?」他心里在敲邊鼓.
俗語說:身不露財.這是一條鐵打的「養生」經驗哩.
沒有錢時,人活得好好的;一旦有了錢,命就歸天了.錢仿佛是催命符,現實中這種例子比比皆是.
進入高科技社會,世人爭相報名自掏運費移居火星,此舉弄得不好還要搭上一條命呢.這顯然不是為了錢.但也有人為了區區幾百元,公然將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至人于死地,毫無懸念地剝奪了上天僅賦予人一次的無價的生命.從上面兩例可看出,有人將錢視為身外之物,不必過于看重,有人將錢看作比無價的生命還值錢.由此可見,決定一個人的態度,錢不是主要的因素,人心是主要的.心為神主.
史書上說仁者無敵.仁字由兩個人組成,意味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當然是愛,是善待他人,就像蒼天對待萬物,再形象地說,就像太陽將光能無私地奉獻給地球每一個角落,太陽是地球萬物的始祖,太陽對地球人而言是不可挑戰的,因為太陽是仁的化身,是神的象征,仁者無敵.
崔陽剛想著錢既是身外之物,就拿出來亮相吧.反正此錢有正當來路,且自已並不打算靠這第一桶金發家致富,自已的理想是習武報國.國家行將四分五裂,國將不國.再說沒有國,何來家?沒有家,要這幾個銀錠又有何用?
他解下系在腰間的布帶,布帶內還有一塊用鮮地紅的布裹著的東西,他再解開紅布,只見里面藏著一堆銀光閃閃的小元寶.他又將這些銀錠放在八仙桌上,此時,作為這筆浮財的主人,崔陽剛才定下心來數了數銀錠的數目:「 !不多不少,正好十個小銀元寶.」一字排開.很是好看.也只是在此時,崔家少爺才發現這些銀錠上還鑄有記號:光緒三十年浙江總兵古氏,銀錠編號:十一二十
!一直眼開眼閉,吞雲吐霧的旅長大人見了,先是吃了一驚:難不成真有這些小玩意留傳在世?充分證明古家世代戎馬,盡忠報國,皇恩浩蕩啊!其次,他也開始相信站在他眼前這名不大不小的男子不是無端的上訪戶了,是吾先輩的老友崔巡撫的後代.
古旅長方才遲遲沒有進入角色,也是冥冥中在等待一地東西出現,因為編號一十另十個小銀錠仍然保留在他手中.
這究竟怎麼回事呢?
原來古旅長的父親古漢武當初任浙江沿海輯私隊長時因打擊倭寇有功,當時主政浙江的總督報請光緒皇帝為古漢武請功,光緒帝指令從繳獲倭冠的戰利品中鑄銀錠若干,作為皇上的精神兼物質獎勵……
古漢武將獲皇帝嘉獎的事看得很重,時不時對家庭成員施以「憶苦思甜」和天下之大莫非皇恩的感恩戴德教育,小小的古龍就是在听父親打倭寇的故事中長大,其中當然包括了銀元寶的故事.
一天,月黑風高,還下著淒風苦雨,在浙江沿海的一個小村莊,村民們正在官府兵丁的幫助下暫時撤離這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因為據線人報告,倭寇將于明晨登陸,對這個小漁村實施「三光政策」.
關于倭冠與中央之國的生死糾結可以追溯到史前的影子.據日本一位寫作中國歷史小說的作家在他的作品中有這樣述說,他說日本人受中國南方人的影響遠甚于傳統中以北方為代表的中央之國.此處所指的南方即明白指出是揚子江(即長江以南)以南的中國,所謂北方是指黃河流域.他還說「日本人的血管里被認為流著江南人的血液,」日本人在國內內戰的方式也與中國北方民族內戰方式不同,而與中國南方民族的打斗方式相同,作戰勇敢,有南蠻子之稱,但不夠老謀深算.他說日本幾千年內戰,大大小小戰斗爭斗激烈,且白熱化,但一旦失敗,兵敗的一方,樹倒猢猻散,缺乏戰爭整體性思考.這也許與中國南方宮庭哲學歷史短暫,皇帝身邊沒有像北方權力集團那樣形成的「大內高手」有關吧.
公元前221年,秦朝皇帝贏政征服諸候六國,將中國置于其絕對統治下,中國一直處于分裂的形態才得到改觀.但那時長江以南的廣大地區在中原地區(黃河流域)各級官吏眼中仍是「蠻子」.南蠻子不僅生活習性與北方不同.南方人吃稻米,北方人吃面食,就是講話發聲也與中原人大相徑庭,雖然面對的是從北方傳入的同一方塊漢字.真可謂:性相近,習相遠,老祖宗一艾也沒有瞎三話四.
相對于北人樂山,南人則喜水,近水而住.那位日本作家說,相傳古代有身帶稻谷飄洋過海來日本諸島的人,他們很可能就隔海守望的江南吳越人.另一種可能是他們仗著水性好,先到朝鮮半島登陸,然後再從那里跨過海灘進入日本.
關于倭人的風俗習慣,古書上記載:「男子不論大人小孩都黥面文身,以避蛟龍之害.今倭之水人常沉沒捕魚蝦,亦以厭大魚水禽也.」上述風俗與揚子江以南荊楚蠻人的習性何其相似乃爾.如果說二者有聯系,那豈不是說,江南人的風俗飄洋過海傳到遙遠的日本.
現代科學有一說法,地球人都是由一個非洲大媽傳承的.如此說成立,那麼日本人的血管里流淌著中國楚人的血有什麼不可以呢?日本人與中國人的糾結更沒必要像看外星人那樣不可思議.翻遍中央之國的歷史,後宮內,皇殺兒,兒滅皇的人倫慘劇比比皆是,更不用說外國人殺中國人了,隔了一條血親的界河,誰管誰啊?你管得了嗎?
……
此次打擊倭寇海盜前線指揮所就設在破爛不的戰堪的村公所里,當然沒有現代官員享受的配有雙人席夢思的待遇.說實在話,明清時期的中下層官員其生活都還是比較清苦的.
漁民村民在鄉丁的幫助下扶老攜幼在有序撒離,他們只是將家里的細軟捆綁在身上,其它的一概都不帶.因為倭寇掃蕩完之後就會撒離,回到他們的本州四島,該干嗎干嗎去.
外面的雨點打在鄉間的田野,打在漁民的房舍,一片劈里叭拉的聲音,像一首未經整理的樂譜中的打擊樂,漫無邊際地只顧發泄自已的樂趣,仿佛在告訴世界:「現在是我的好聲音.」
古漢武隊長在村公所里看外面惟雨茫茫,大海上下頓失滔滔,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此時一個鄉丁撞進來,道:
「報告,古隊長」
古漢武從沉思中醒來,習慣性地命令:「說.」
欲知後事,請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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