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舊夢 第三卷第八章 心躊躇 無奈難解困惑與彷徨

作者 ︰ 愛喝茶的書蟲

王鴻舉沒有說服李啟明,感到很無奈,他回到南田村時發現那個死去的地主婆仍然暴尸在村頭的野地里,她的身上爬滿了蒼蠅,他找了幾個人把地主婆尸體給掩埋了。

和李啟明見面後王鴻舉的心情不是很好,他草草吃過晚飯後向部隊領導寫起要求歸隊的報告。寫完報告後他的心情還是覺得壓抑就獨自在村子里散起步來。王鴻舉來到村旁的一條小河邊,小河畔很安靜,在水面上有幾只色澤艷麗的水鳥悠閑自得的游著,在遠處落日的斜暉映滿了半個天際。

心事重重的王鴻舉無心觀賞周邊的景色,只顧低頭走路。王鴻舉走著走著,忽然听到不遠處傳來人的淒厲嚎叫聲,他抬頭看去,只見自己已走到了小河的拐彎處。在小河的拐彎處有幾叢茂密的芭蕉樹,芭蕉樹叢後面有間茅草屋。他知道這是關押地主陳萬才的地方,聲音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地主陳萬才被單獨關在一個小茅草屋里,今天是一個叫陳漢和的民兵負責看管犯人。將近傍晚的時候他帶著幾個人闖進來屋子,他們把陳九來的腳綁上繩子然後把繩子繞過房梁,幾個人用力一拉繩子就把他給頭朝下倒掛起來。陳漢和站在陳萬才面前,他一面大聲審問陳萬才還有沒有藏匿起來的財產沒交代,一面像打秋千一樣推陳萬才的身子蕩來蕩去,大頭朝下的陳萬才被折騰的受不了就胡說起來,他說自己有祖傳的寶貝藏在雞窩里,陳漢和馬上就叫人去找,一會回來人說沒找著。陳漢和又蕩起陳萬才,被倒吊著的陳萬才被蕩得兩眼充血腦袋發脹,他難受極了,為求早點被放下又胡說八道起來,他一會說有金子藏在房梁上。一會又說有銀元寶埋在地底下,一會又說什麼都沒有,陳漢和等人被氣急了了,他們拿鞭子狠力的抽打陳萬才,陳萬才疼的發出聲聲慘叫。這時王鴻舉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見這個情景便勃然大怒,他大喝一聲問︰「住手!誰讓你們對他用私刑的?」

陳漢和等人馬上停下手,王鴻舉又問道︰「你們審問陳萬才經過組織允許了嗎?」

王鴻舉見那幾個人不吭聲,就命令陳漢和把倒吊著的陳萬才放下來。陳漢和等人不願意動手,王鴻舉上前親自動手把人給放下來。給他被松了綁。陳萬才像灘爛泥是似的癱倒在地,他有氣無力的向王鴻舉道謝。

王鴻舉嚴厲的對陳萬才說︰「我放下你並不是同情你,我只是按照政策辦事,你要好好交代自己的問題以求寬大處理!」王鴻舉又對陳漢和幾個人說︰「這種不人道的刑罰是國民黨反動派對被捕的革命者使用的,咱們不能用!陳萬才如果是罪大惡極的壞蛋我們可以用革命的法律去審判他們,該殺就殺該判就判,但是不能用私刑,用私刑不符合我們黨的政策。你們記住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其實陳漢和不是真正的窮苦農民。他從小游手好閑,好吃懶做,抽大煙把家里的幾畝田和幾間房子都給抽沒了,把父母給氣死了。後來淪落成挨著村子討飯吃的一個盲流。這次他背著工作組審問陳萬才其實是想暗地里撈點油水。王鴻舉的出現使陳漢和等人希望落空,他們心有不甘的找到工作組領導那里胡亂告了王鴻舉一狀。

晚上天氣很濕熱,王鴻舉睡不著,就趴在桌子上。他听到有人敲門,就問︰「誰呀?」門外敲門人答道︰「是我,老鄭。」

「請進來。」王鴻舉把門打開。工作組的組長老鄭走進屋里,他對王鴻舉說︰「我看出你這幾天不開心,想和你聊聊。這屋里太熱,走,咱們出去走走。」

王鴻舉答應道︰「好吧。」

他們兩人走到一棵紅棉老樹下時,看到樹下有塊大青石,于是他們就坐在石頭上。老鄭自己拿出一支煙又遞給王鴻舉一支,兩人默默抽著煙。許久,老鄭才開口︰「小王,陳漢和與幾個農民告了你一狀,他們說你對群眾耍蠻橫,同情和包庇地主陳萬才。我本來應該在會議上批評你,但經我考慮後還是認為和你私下溝通為好,你說說吧,這是怎一回事呀?」

在王鴻舉的眼里老鄭是個為作風穩健為人誠懇的老大哥,除了在工作中兩人有少許不合拍之外,他倆的私交還算不錯。王鴻舉把晚飯後在河邊散步時遇到的事情對老鄭詳細的講了一遍。

老鄭听後不住的搖頭,「小王,你這樣的做法十分不妥呀!」

「老鄭,我制止他們打人,這有什麼不妥?」

「小王,你靜下心來听我說幾句心里話,其實在土改過程中打死人的事情並不少見。我和你一樣,對有些地方過分的暴力行為不滿,我也不贊成對地主富農用私刑酷刑,但這是群眾運動中出現的問題,我們個人是無力制止的。我們要看到土改是必須的,它的大方向是絕對正確的。咱們的目標就是要圓滿完成南田村的土改工作,對一些雞毛蒜皮的東西不要計較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

「老鄭,我這個人天生凡事愛較真,不願抹稀泥。我認為不能因為我們在工作中取得了成績就允許或默認不良現象的存在。出現錯誤是難免的,但是發現了錯誤不能听之任之,應當立即改正!」

「小王,我很欣賞你剛直不阿的性格,但我認為你還不夠成熟。如果你認為陳漢和他們吊打地主不對,可以在背後批評勸阻,不能當著地主的面訓斥他們,你這樣做產生的實際效果是讓幾個民兵覺著在地主面前丟了臉,你為地主陳萬才撐了腰!陳漢和不告你狀才怪!」

「老鄭,你怎麼也和李縣長一樣啊,我一說出自己的不同看法,你們就給我扣大帽子,問題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小王,你忘了自己的家庭出身啦?你家的田地也被農民給分了,別人替地主說幾句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是你這樣做就不成!有人會說你是為地主份子抱打不平!甚至會罵你是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雖然你的出發點不是這樣的,但這個帽子戴在你的頭上卻非常合適,你想摘都摘不掉!」

老鄭的話讓王鴻舉听起來非常刺耳,但他知道老鄭說的是實在話。他也記得崔鳳鳴曾經開玩笑的批評過自己,說自己太單純直率,好較真,從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將來要是吃虧就一定吃虧在這方面。其實他也想讓自己變得圓滑一些,不要有太多的稜角,但始終做不到。王鴻舉自嘲地說︰「我這個人稜角太多,天生就不是個得過且過的人!即使摔了跟頭也不長記性,我對自己都沒信心啦!」

老鄭遞給王鴻舉一支煙說︰「你不知道啊,我年輕時是個牛魔王,頭上的犄角又粗又長,遇到看不慣的事就不管不顧的放大炮,為此摔了不少跟頭,經過多年的磨練現在我平和了不少。小王啊,你要吸取我的教訓,必須改變過分耿直的性格和鋒芒畢露的做事風格。你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以後做人要低調,說話要考慮,辦事要周全。」

王鴻舉開玩笑的說︰「老鄭啊,你是個八面玲瓏的老油條!」

老鄭自言自語道︰「社會是復雜的,有些事情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在各種運動中你必須學會從眾隨大流。否則,你就是異類。嗨!不說啦!」老鄭長嘆一聲,以後就只低頭抽煙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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