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任縣委書記 8.第十三章

作者 ︰ 胡藝己

第3章第3卷

第8節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

席遠山手中的箭不是在弦上,而是射了出去,以雷霆之力朝目標飛去。楊化明的自殺雖然耽誤了席遠山的時間,但並沒有打亂他工作程序的安排。他不會因楊化明的自殺改變原有計劃,也不會因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推遲計劃。時間,時間對他太緊迫太重要了!他要與時間賽跑,他要與時間搶效果。他要在入冬前把所有工作計劃布置落實下去,否則影響到明年一年的工作,尤其對農民來說,更不能錯過一年之季中的春天。他不能像撞鐘的和尚在當縣委書記。

席遠山去洗手間的時候,順便洗了洗臉,他有點兒困有點兒倦,他在這個時刻必須保持清晰的思緒,任何一句話一件事情的處理,都有可能導致連鎖反應和意料不及的後果。昨天,他從普利橋鄉回來,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回來後,他和曹建光交流了一個多小時,主要是今晚縣委會上的內容,他想征求一下曹建光的意見,作為縣長,作為副書記,會前也該知道會議的具體內容,曹建光沒有發表任何異議,識時務者為俊杰,在這個復雜問題的敏感時期,唯有緊跟隨席遠山,才有可能不被卷進是非的漩渦之中去,天塌下來也好有人頂著。他只是覺得時間上太匆忙,建議往後推一推,想利用時間來換取如何抉擇的空間。席遠山沒做多的解釋,只是說人不要被時間控制,人可以走在時間前面。曹建光走後,席遠山把試卷拿到辦公室看起來,他對所有基層領導干部必須有所了解,才能為全面的工作計劃布局下一步做安排。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三點,他實在有些困倦了,才在沙發上躺下睡了幾個小時。早上,他要辦公室值班的小胡給買了一盒方便面當早餐,匆匆吃完又接著看起了試卷。

中午,席遠山回到家,伍子梅沒準備他的中飯,不得不匆忙為他張羅飯菜。伍子梅習慣了,她知道席遠山就這麼一副德性,工作起來沒有了家庭,沒有了白天黑夜,沒有了一日三餐,甚至連自己都忘了。剛結婚頭幾年,伍子梅還經常準備席遠山的飯,可席遠山經常因工作回不了家吃飯,常常害得她吃剩飯剩菜。開始,伍子梅還常常發脾氣,可席遠山輕輕一句「不曉得事那麼多」打發給伍子梅。久而久之,只要席遠山不打電話給伍子梅,伍子梅便不再準備他的飯菜。席遠山到人大任職後,經常幫著買菜做飯,一日三餐準時按點,日子剛有點老夫老妻的味道,不知怎麼又要他搞縣委書記,縣委書記沒干幾天,生活又沒有了章法,又回到了夜不歸餐不就的日子。她不惱,她不氣,她唯一不能容忍的是背黑鍋被人罵。現在的領導哪一個不遭人罵?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無論走路還是乘車,只要一說到是某某單位領導,沒有一個不深惡痛絕地罵,咬牙切齒地恨。席遠山倒真像人們所描述的那樣的領導,她倒覺得值了,至少還像那麼回事,有那麼回事被別人說別人罵別人恨倒不覺得冤。可席遠山寧肯自己掏錢吃盒飯,也不願吃不花錢的山珍海味,誰要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收受了別人的財物,他伍子梅不敬誰三杯酒是狗娘養的。

席遠山回家主要是洗澡換衣刮胡子,伍子梅的飯菜做得再香,他現在吃起來仍寡然無味。吃飯時,伍子梅講起了有關楊化明死的傳聞,有的說他經受不了綜合測試的壓力,有人說市紀委的人找他談過話,有人傳是他還不了所欠的高利貸。

「楊化明的死是一種必然結果席遠山說︰「至于什麼原因,只有死者自己知道

一個自尋短見的人,因素有很多很多,但真正致命的也許不是原因的原因,就像一個人一口氣喘不過來就停止了呼吸。生與死,希望與絕望,往往存在于一念之差的瞬間。

會議定于晚上七點。

席遠山像是算計好時間似的,六點五十五分,他剛好寫完今晚開會所要講的內容。中午吃完飯,他就來到了辦公室繼續閱卷,直到晚飯時間才看完。今晚開會的主要內容是關于楊化明死的定性,其次是召開「興修水利暨機構改革動員大會」的時間和有關內容。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就像一個小孩口袋有吃的糖果,不能一下把小孩的口袋翻個底朝天,要慢慢地哄小孩掏出來吃,哪怕是吃光了口袋的糖果,小孩雖心痛後悔,但決不會大哭大鬧甚至滾地。如果一開始把小孩口袋糖果全掏出來,或者還帶點威脅的手段逼迫小孩掏盡糖果,小孩不情願非大哭大鬧不可。工作規劃更是如此,何況是改革。

會議開始由政法委書記張光榮通報楊化明案件的情況,楊化明系自殺的事實已非常清楚,無需再作結論。

「關于楊化明的死,有各種各樣的傳言,傳言總歸是傳言,毫無事實依據。我對普利橋鄉政府的有關人員進行了詢問,一致反映楊化明近半個月來精神一直不好,好像心里有什麼事,不願與人多說話,也不願與人多接觸。自殺的當天晚上,鄉政府的幾個領導在一起喝了酒,他只喝了平日酒量的三分之一,沒吃飯。平常星期五晚上只要在鄉政府,總要打牌什麼的,這天他說有點不舒服,說到辦公室去拿手機電池,就獨自離開了。楊化明死後,來了不少要帳的,最大的二筆是‘悅雲’飯店的二十七萬多他經手簽的單,和辦公樓承包商的70萬。另外,他還從鄉財政所劃出了50萬挪用。從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就這些

張光榮介紹完楊化明案件的大致情況,席遠山拿出楊化明的試卷,說︰

「這就是楊化明這次的試卷,上面只寫了‘對不起’三個字席遠山把試卷舉在手中,讓大家看了看,然後說︰「楊化明走到今天的結果,看來已不是偶爾突發**情所導致,而是早已萌生了的必然念頭。「

「楊化明已經死了,對他的死,我們按什麼界限來定論呢?「張立波說。他的話一下子使空氣凝固了。因公死亡還是非正常死亡?同樣是死,人死不能復生,可人死的界定卻關系到待遇的截然不同。他們誰都沒有帶頭表態,相互望一望,然後把目光移向席遠山,等待席遠山的表態定調。

「我的意見是按因工死亡來處理。不知大家有什麼意見?」

張立波見大家不語,只好接著闡明自己的意見,希望能得到呼應,尤其是那些平日稱兄道弟的哥們,特別是紀委書記于洪亮,關鍵時刻啞巴似的,往日喝酒拍胸脯「只要是張書記的事就是我的事」的兩肋插刀的豪情哪去了?

沉默。

席遠山仍在等待,他要看一看他們在情與法,正與邪面前的立場,他是多麼希望在這個時候以事實為依據來說句話呀!

他們同樣在等待,等待席遠山一錘定音。他們都不傻,他們只知有女乃便是娘,什麼情不情,什麼法不法,什麼良心,什麼道德,都是他媽的書上說的,書本與現實是有差距的,說的比唱的好听嘛。在目前尚不明朗的情況下,一句話,一個觀點,都隨時有葬送自己前程的可能,至少與自己的利益密不可分。在于洪亮心里,無論于死者楊化明,還是活著的張立波,他都想附和一下張立波,但從席遠山上任來的舉止行為和工作上看,權衡之下,他很快打消了這樣的念頭。這事與自己沒多少相干,何必引火上身呢?曹建光心里明白席遠山的態度,在這個時候,他就是不站出來表態,他雖然知道自己的時機已去,但他還是希望兩虎相斗,無論誰勝誰敗,對他百利無一害。組織部長楊定國,他以前跟席遠山無多少直接接觸,耳聞倒听了不少,尤其在近幾件的工作事情上,他發現席遠山與很多領導不一樣,比耳聞中的席遠山更具個性與魅力。更重要的是要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永遠跟著一號人物走。

「楊化明的死,我們還是听听席書記的意見,由席書記來決定楊定國打破了沉默,話雖然很圓滑,總比連屁都不放一個要好。

席遠山知道楊定國在踢燙手的山芋,山芋既然朝自己踢來了,再燙手也得接。他望著大家,直接表明了態度︰

「楊化明的死,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按規定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不言而喻,楊化明只能按非正常死亡處理。

「席書記!楊化明是死在辦公室,按因工死亡來處理並不是講不過去,至少對死者家屬也是一種安慰。從道義上講,就是按因公死亡來處理也是應該的。現在是講情講社會的和諧,不要離不離拿什麼條條框框來辦,條條框框是死的,條條框框是人制定的,人制定的是可以變通的,為什麼在楊化明的死上不能變通呢?」張立波振振有詞地說,他要堅持把楊化明按因工死亡來處理,他覺得只有這樣心里才能得到慰藉,他才不會感到愧疚。楊化明是他不顧一切阻力提拔的,他為什麼要用他,只有死者和他自己知道。

席遠山知道到了情與法、正與邪較量的時刻,他要一改過去權大于法的一切做法,他要對黨和人民負責,他必須痛下決心從今天的這件事開始,樹立法的至高權威。他堅決而有力地說︰

「如果我們在這件事情上講情講道義,那我們就是對黨對人民不講情不講道義!什麼叫和諧?和諧應該是建立在公平、公正、公開的基礎上,如果離開了這條基本原則,只會激發社會矛盾,引發社會的不安定

「席遠山!你不要當了幾天書記就拿大道理來嚇唬人!現在有什麼道理可講?現在有什麼事還得按條條框框來束縛?笑話!」張立波嗓門雖然很大,但聲音約現底氣不足,只好自笑而止。

「張書記!你說的是以前,不是現在!從今天起,無論是誰,什麼事都得按明文規定法律法規辦!就楊化明的事,你說沒道理講,你可以把我的意見反映到上級部門去,也可以在全縣人民面前公開席遠山沒有氣勢壓人,也沒生氣,但也沒在言詞上針對張立波本人,他趁機闡明了以後辦事的原則。

曹建光一听席遠山的話,趕緊說︰「關于楊化明的處理,我看就按席書記的意見辦。今天的會,還有很多其它的內容,時間不早了他擔心楊化明的事情擴大化,如果真有什麼人在網上給報料出去,很難說作為一縣之長的縣長能月兌得了干系。席遠山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誰敢冒天下大不韙,公然站到黨和人民的對立面去?做處理結果縣長在場,縣長為什麼不主張正義?縣長的心里還有不有黨紀國法?

「曹縣長說了,這事就按席書記的意見辦

其他的人紛紛借曹建光的話發表意見,在前面特地加了「曹縣長」,意思是對張立波說︰「張書記!這是曹縣長的意思,我們也沒有辦法幫你

「我的意思是給死者家屬一個安慰,既然大家不同意,那就算了張立波心里咽不下這口氣,在大勢已去的事實面前,他只好作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信席遠山沒有落到他手上的事。

如果把一個自決于人民自決于黨的人,可以享受因工死亡的待遇,那麼,同樣可以把一個被槍斃的罪犯當成烈士。

席遠山沒有把要打的比喻說出來,他覺得還不到窮追不舍的時機。

「興修水利暨機構改革動員大會」的時間,安排在下周四召開,會期二天。

關于公車私用的問題,會上有人不主張在車上印「公務」二字,說有領導人身安全的隱患。于是,大家獻計獻策,有人提出費用包干,有人提出限制燃油,有人說總之,無論哪一種建議,都在為方便公車私用留有可乘對策之余地。

席遠山說︰「為徹底遏制公車私用,只有在公車上印有‘公務’字樣,才能公開化和透明化,才能真正起到接受廣大人民群眾監督的作用。說到領導的安全,任何一單位一個部門的領導,如果為廣大群眾著想,如果公平公正依法按規處理問題,他的安全不但不會受到傷害,在遇有危難之際,廣大人民群眾還會挺身而出相助。當然,一個領導倘若徇私枉法,處理問題不公正嚴明,事事處處以自我為中心,謀取私利,廣大人民群眾不但不會伸出援助之手,反而會拍手稱快!甚至會導致整個社會的正義之氣的缺失席遠山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如果說車上印上‘公務’二個字,就給坐車的人帶來了不安全因素,我倒認為這個問題這個社會值得思考了

席遠山的話使他們啞然了,話說得這麼透徹透徹,誰還能不明白呢?

干旱仍在繼續,有些鄉鎮村民出現了人牲飲水的困難。抗旱工作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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