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本草 【123】動了情,亂了心

作者 ︰ 風語風格

百草背抵著他的胸懷,不說話,也不吭聲。暮色爬過窗紙,室內光影蒙昧,只能看到人隱約的輪廓。顏初雙手覆上女子骨肉勻亭的小手,手指細細摩挲著對方指骨的縴柔和溫暖,「小丫頭,你能看見我笑,別人也可以。我的笑能給許多人,但我的心只能給一個人。」

顏初用手掌將她的手合攏在掌心,溫和干淨的聲線如一段最無瑕的月光,照進人眼底的同時也撞進人的心底,「我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你,是的,我說不出來為什麼喜歡你,但我知道,你就是我不喜歡別人的理由。」

屋子里靜悄悄的,顏初徐徐道,「如果有一天我傷殘在身,或者手腳不全,你可以選擇陪伴或者是放棄。你陪伴,我不會拒絕。你放棄,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也沒有遺憾。」

接連吸了幾口氣,又緩緩吐出,顏初的聲音是平靜的,但語氣卻是醇厚的,字字有力,「或許往後我會遇到比你更好的,即使現在,也不是沒有比你更好的。但是自從遇見你,動了情,亂了心,哪怕遇見再好的我也不想要。」

客棧的幾處檐角陸續掌了燈火,那一點朦朧的燈火照進來,少女掀起的眼睫中,泛著水色晶瑩的亮。她長時撐著眼簾,似乎想將那些水潤逼回眼底。

「我只有一顆心,說大也很大,說小也很小,但不論大小,都只能放下你一個人。如果你要放棄,或者讓我放棄……」顏初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是清而亮,「除了死亡,所有的離開都是背叛。我若背叛,便是與世長絕,永不醒來。」

百草咬著嘴唇,雖然眼楮一眨不眨,但還是有冰冷的淚滴滾出眼眶。顏初仿佛知道般,用手扳過她的頭,俯身一點點吻著她臉上的淚痕。

他將她眼淚的苦澀吻在唇間,嘗在舌間,然後用手捧著她的臉,語聲像是染了眼淚的微微苦澀,又如同被唇齒吸吮,滾落舌尖,無限的柔韌里生出無限的柔情和堅韌,「小丫頭,倘若情深是毒,我將無藥可解。倘若情深是罪,我願罪無可恕。」

在鄉野的簡陋客棧,或者是森嚴的府邸宅院,對于江湖兒女,或者是王公顯爵,不論地點人物,時間都在一視同仁的向前。

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人赤條條的來,有的投在好人家,生來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有的出生貧寒,吃不飽穿不暖。整日忙死忙活的,也只糊張嘴。所以說人跟人之間,不能比,人比人氣死人!

那沒錢的想有錢,有錢的想要更有錢,但是富貴無止境。你賺的千金萬銀,有人生來就是九五之尊,不論你多財大氣粗,見了面還得俯首稱臣。但不論帝王朝臣,還是販夫走卒,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同樣平等的,還有時間。

日出,天下明。晚來,天色黑。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物,時間都是同等對待,不快也不慢的流逝。戌時三刻,夜黑漆漆的一片。

晏城。柳知府的高宅大院,守衛雲集。院落西南角的廂房里亮著燭火,鏤空雕花雲紅錦紗燈下,坐著一位看書的青年男子。他穿著黑色寬錦袍,玉冠束發。雖靜靜而坐,但周身的氣韻如同曠朗原野間的一顆雪松,沉靜中自由一種高華。

「有刺客!」屋外忽然一聲高叫,然後就如驚雷劃破夜的寧靜,院子里響聲大動,唰唰亮起一片火把,將眼前景物照的縴毫畢現,讓人完全沒有藏身之處。而室內看書的男子似是充耳不聞,但門外卻響起了驚惶又陪著小心的敲門聲,「小侯爺,您……沒事吧?」

男子眼也不抬,道,「沒事。」

外面像是松一口氣,又道,「為保小侯爺安全,還請小侯爺準下官命人進屋搜一遍。」

男子放下手中的書,他目光在室內環視一圈,道,「不必了。」

「可是小侯爺金尊玉貴,萬一這刺客藏得隱秘,下官不敢讓小侯爺有半點損傷。」外面道。男子等了等,半天才道,「柳知府的好意,本侯心領了。」

外面一時沒有人聲,大約過了半天,才傳來腳步離開的聲音。室內的燭火下,男子撫了撫額,重新翻開手中的書。

夜,相同的黑。在只亮有一盞油燈的小客棧里,顏初將懷里的女子平躺著放倒床上,自己也要側身臥下,卻被女子一把攔住。他默了默,道,「怎麼,不給我睡你旁邊?」

「男女有別。」女子說。顏初和她蓋著同一床被子,身體半壓在她身上,道,「雖然男女有別,但是我們不同,你的被窩遲早分我一半。」

百草毫不手軟的將他推開,然後將外面的被子往身下一壓,說,「你的是你的,我的也只是我的。」

「那好,你的被窩不願分給我。你睡,我在旁邊陪著你。」顏初說。百草道,「我要睡了,你也早點回屋睡吧。」

顏初換了一個姿勢坐在床頭,目光凝視著她,「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柳知府宅院西南角的廂房里,那坐在燈火旁的男子終于將手里的書看完。他似是有些乏了,用手捏了一會兒眉心。

夜色下,樹木掩蔭的鄉間私塾的外頭,尤老二用手指著幾步外的青年男子,「我認得你,白天在客棧的時候我見過你,你是誰?大半夜的把我從睡房抓出來做什麼?」

「在客棧的時候,你說只有你不想知道的事,沒有你不能知道的事,這句話當不當真?」男子道。

尤老二拍胸脯保證,「那當然!」

男子點頭,「好,那麼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只要你能幫我做成這件事,你想要什麼,跟我說。」

尤老二睡意去了大半,像是來了興致卻又有些猶豫的道,「我怎麼曉得你說話算不算數,要是我幫你把事情做成,你不認賬呢?這大晚上的我們幾人睡一間屋子,你任何人都不驚動的把我帶出來了,要是以後你賴賬,我還有你法子?」

男子手中遞了支票過來,「這些銀兩先作為謝禮,如果你還有別的要求,等事成之後可以再提。」

尤老二將眼珠子湊到支票上看了又看,表情幾乎笑的合不攏嘴,道,「說吧,就算你想知道皇帝老子的私事,我也接了。」

「我要你做的與這個不相干。」男子道,「我要你幫我打探天下最有本事的神醫,不論在朝在野,或者避世隱居,也不論名氣大小。」

尤老二小心又小心的將銀票揣進懷里,听了他的話,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就這麼簡單?」

「什麼意思?」男子問。尤老二揉揉鼻孔,「我早說了,這天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沒有我不能知道的事!你要我打探的事,也不用麻煩了,我馬上就能給你答出來。」

「你說。」

「但是先說好,」尤老二伸出手指表示強調,「我告訴你了,你說過的話不能反悔。」

「這是自然。」

「有叫上官驚鴻和司徒妙卿的醫毒二仙。」尤老二道,「鏡公子和瀟湘苑背後的神秘公子想必為同一人,他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請出這醫毒二仙,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請的動?」

男子等他把話說完,問,「還有沒有別的?」

「這個……」尤老二結巴了一下,「那瀟湘苑什麼地方啊,鏡公子在里面大擺筵席,他想請的人不說天下第一,也差不到哪去吧?」

「鏡公子所做的事轟動全城,那麼你覺得我有理由不知道醫毒二仙的事?」男子問了一句。尤老二被問的啞口無言,心下暗道,這鏡公子做事為什麼要這麼高調呢?弄的是個人都曉得。要是有人不曉得,比方對面這人不曉得,該有多好!

鏡公子雖不知來歷,但來頭肯定不小。他誰都不甩,只請這醫毒二仙,能讓他看上眼的人,會是平庸之輩?再說就因為他這一鬧,醫毒二仙聲名鵲起,傳遍江湖,還到哪里去找神醫?尤老二唉聲嘆氣,他以為天上掉下一筆橫財,果然天上只會掉下冰雹,其他的都不要想。

可是他的懷里卻揣了天下掉下的銀票,那麼大的數字他想都不敢想啊。念書是為了什麼,考功名。考功名是為了什麼,做官。做官是為了什麼,賺錢。先生說,讀書人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對他來說,那些都是扯淡。他讀書也是為了考功名,考功名為啥?做官。做官為啥,過上好生活。怎麼才能過上好生活,有錢!

但是他一念書就頭大,考功名這件事是沒有指望的,做官就別提了,想過上好生活也只能想想!但是眼下他懷里所揣的銀票就能讓他過上從天而降的好生活!尤老二在客棧里講的自認為不吹牛逼的話當然是吹牛皮的話,其實他不知道的事用手指頭和腳趾頭加在一起都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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