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收了寶鏡靈光,從鏡中晃身走了出來。(簪纓世族ml/0/270/iml)
兩人皆是大吃一驚,多年不見,懷瑾形容憔悴,早不復當年之神采,想必是為了離苑之事頗費了心神,煉缺那一副蒼老面容,更教懷瑾驚駭不及。
兩人相視皆苦嘆了一聲,懷瑾道,「我原不知你也是深受重傷,只苦于我多方周旋仍無力開塔救出我叔公,一日偶從妖修口中得知星染神尊開啟道塔的至寶竟在你這處,這才過來求你。」
煉缺寬言道,「我無甚大礙,只是老了些並沒受傷,你寬心罷。」
懷瑾撇了撇嘴,「煉缺,我倆自日月山校場相識以來,因我叔公之緣,我懷瑾一直視你為友,如今,叔公有難,我能求的也只剩你一人了。那九幽實為可恨,先借議事之由,趁人不備,傷了我爺爺,強奪了我爺爺手中那枚須彌芥子,後又借岷禾重生之機擺下玲瓏陣重傷叔公,伙同白玄韶半路攔截叔公,奪他芥子,未免叔公日後報復,便一氣將他囚在塔中,這般不念同門之誼,陰毒至極,實為我魔族之恥!我若不是持著這面靈寶天尊傳下的攝靈境躲在鏡中,還不知現在身在何處!我族人皆被九幽控制,叔公一脈並無自子嗣徒兒,除了我,現下還有誰能來此救他?」
「你是在怪我?懷瑾?」煉缺凝眸望去。
懷瑾怒目圓睜,「怪你?我怎好怪你了?你都不曾將過往那些情意放在心上,薄情寡性至此,我怪你還能作用?只嘆叔公他虎落平陽,若是放在以往,叔公怎會受此劫難,只因岷禾出生之際,叔公分出半顆還元果促他重返仙身,才遭此橫禍。叔公一生重情重義,我身為晚輩,怎好見他受苦?」
「什麼?離苑竟……他怎都不曾和我說起?」煉缺震驚之余有些微怒。
懷瑾不由得呵斥,「你此前見過叔公?他受此重傷,你既見了他,為何不將他留住,就忍心看他重傷離去?你怎這般薄情?」
因涉及岷禾,煉缺不便作答,只吞了聲任由懷瑾罵著。
尤夏一旁相勸,「好了好了!你倆要爭吵到何時,正事要緊,將那些弟子趕緊放了吧,你們的仇怨與他們何干?」
煉缺正色道,「懷瑾,離苑有意瞞著我傷勢,我無法查知,如今事已至此,我定會開塔相救,還請你先放了那些無辜弟子,我也好作法開塔。」
「我本不欲為難他們,你既答應開塔,就此作罷!」說罷,靈光一放,清風揚起,地面上兩百號人便被送到十里開外。
煉缺見事已辦妥,道,「大哥,快快隨懷瑾遠遠避開,此塔一開,必有禍事,為保平安,還是躲起來的好。」隨即縱身躍上塔頂,朝隱伏在四處的道門弟子喊道,「各位道友,待我開塔之後,塔中妖獸必要出世,禍福難以料定,還望各位避遠些,免得傷及自身。」
那些人只當煉缺想要獨吞仙家寶貝,裝神弄鬼作一番說辭,如何肯信,皆伏低了身形暗自冷笑著,一心等著寶塔開啟。
煉缺站在塔頂,抽出帝休劍,暗念道,「知微,等會請你助我開塔。」
知微揶揄道,「呆子,你當真想好了?換做星染,定不會如此行事。」
煉缺鄭重道,「想好了,如今九幽一心獨大,暗自謀劃聚攏須彌芥子好重振旗鼓,豈能甘心偏居一隅,與天庭休戰?倘若我一味避讓,讓他陰謀逞豈不要天下大亂,權衡利弊,如今開塔救出離苑,有人與之抗衡,或許能阻止他的野心。」
「那四獸呢?該如何處理?」
煉缺嘆了口氣,堅定了眼神,「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禍福實難料定,且慢慢看吧,我行事但憑本心,開塔並無私情,乃權衡利弊慎重而為,對得起本心道旨,不懼天道試煉!」
知微爽快道,「說得好!甚得我心!做事就該有這樣的決斷,躑躅不前,何來男子氣概?你這些年總算有些長進,我幫你!」
「那便看你的了!」煉缺召出太陰之力,灌入知微,華光大顯,天幕驟暗,金烏隱沒,星河奔流,帝休劍掙月兌煉缺右手,急速朝空中飛射而去,就見二十八星宿乍現銀輝,星雲茫茫,紫微星垣紫光融融,待知微歸位,就聞四象神獸相繼嘶鳴一聲,飛離宮位,撲臨道塔四周,莊嚴神妙,氣勢非常。
四下眾人遠遠的見到上古神獸蒞臨道場,雖只是個幻象,皆被氣勢所迫,伏低了身姿不敢直眼相看,暗自驚喜道,如此看來,果真藏著寶物。
過一會兒,蒼穹之上,紫微垣星雲隱沒,紫光更盛,點亮了夜空,斗轉星移,日月同輝,帝星紫微盤踞中空,高高在上,鞠陵山受到感應,地面震顫不已,就聞一聲轟鳴,從地底逸處銀光,勾連天際,竟是浩瀚的太陰之力。金烏即刻暗寂,月輝繼而盛濃,煉缺感受著這如雨如幕的太陰之精,隨銀光飛躍半空端坐雲頭,見地面那白光之處竟顯現一座龐大伏羲六十四卦象,正隨著空中群星的移動飛速的輪轉,指著知微大喝道,「知微!入陣!」
那知微听令,撲嗖一聲落入陣心,地面炸起一片紫光,待紫光收卻,陣盤中轉動的星位便看得分明,紫光落入兩個卦位最終停住了不動,半空中突然電閃雷鳴,震耳發聵,原來竟是個異卦,上離下震相疊,乃雷火豐卦。
煉缺琢磨星宮圖時日已久,一看卦象便推測出生門,眼疾手快,聚集了丹田內大半太陰之力煉出一把靈刀,揚起風沖離位大力斬去,空中突然炸起數個驚雷,黃色的球形雷電如雨點般砸落在鞠陵山附近,隨之塔身劇烈晃動,遍地回蕩著凶獸的怒號嘶吼,片刻以後,塔頂的寶蓋透出一道金光,就見那塔中囚禁著的五人魚貫而出,最先遁出的便是離苑,一身血衣,掠恐之時一把抓過煉缺,攜著他飛越道塔,喝道,「危險,小心!趕緊避開!」
煉缺心念一動,喚了聲知微,那帝休劍便嗖的飛離陣心來到他手中。
二人才剛避過,四獸已現出天際,就見一九尾白狐突然身形暴脹,目色赤紅,汩汩發出兩聲厲嚎,一口將那五道塔連同道塔所處的那座峰頭一並吞吃入月復,瞬時間,鞠陵山月復地便陷落一片,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
眾人從不曾見過這陣勢,有些來不及避讓的,修為低弱些的,立即喪命當場,一時間,哀嚎遍野,死傷無數。
哪里還有眾人翹首盼望的仙家寶貝?連那寶塔都被妖精給吃了!
那饕餮,如同斷頭的蚩尤,張著巨口,見山吃山,見樹吃數,橫掃一切,直往南域奔去,那渾沌,魍魎已是幾萬年不曾見過天日,如今得回自由,一發不可收拾,一頓惡殺!
鞠陵山陷入一片戰亂,早先隱藏多時的南域妖獸見狀紛紛現出身來,匍匐在地,哪知那饕餮幾萬年不曾進食,正是餓欲難擋,連族人也一並吃了。
鏗鏗鏗! !叮里當啷!
場面亂作一團,是死的死,傷的傷。
再說回那九尾狐,它吃了寶塔之後,搖身一變化作一名男子,正是骨秀清妍,飄若游雲,一等的風流,凡人見之,皆自覺形穢。待他轉過身,墨發掩映之間果真藏著一張絕美容顏,面如白璧,唇染丹彤,雪青色的瞳仁如同一雙琉璃玉珠,又如幽湖深海里泛著的微光,讓人端看著便忍不住生出想往。他立在空中睥著眸子淡淡一掃,身形微晃瞬間追至煉缺跟前,輕巧著說道,那聲音多一份嫌厚重,少一分嫌單薄,洋洋盈耳渾如天籟。
「離苑……這麼急著走,就不與老朋友敘敘舊嗎?哼!這小子竟與星染有幾分神似……」說著,掃了煉缺兩眼,玩味著笑出聲,「是辰河吧?看來,還是向著星染了?離苑,這回……你又輸了。」
離苑將煉缺護在跟前,神情戒備。
「重黎魔尊也有這般緊張的時候?真好笑極了!」說著,眉色一轉,逼問道,「我問你,岷禾呢?你將他藏哪兒去了?快將岷禾還給我!」
離苑怒喝道,「你這混蛋還敢跟我提岷禾?此生休想再見到他!」
那九尾狐聞之,臉色驟冷,伸手攔在跟前。
「你們這是要何處去?若不將岷禾還我,我便不會善罷甘休!」
煉缺心知白玄音不是個好惹的,加之離苑還有傷在身,冷聲道,「你欲作何?你看看,你的族人都快被饕餮吃個干淨了!」
白玄音朝地面回望了一眼,眸中不現半點感情,「族人?不過是些豬狗蛇鼠,與我何干?死了便死了罷,還了我清靜。」
離苑傳音道,「小煉,莫與他多言,小心被蠱惑。如今我二人並不是他的對手,我先抵擋一陣,你趁機抽身逃走就是。」
煉缺厲色,傳道,「離苑!我既與你以命相交,怎會棄你而去?」說罷,還不待離苑回應,祭出瑤光,奏一曲《降妖》,四周陰風陣陣,黃沙漫天,煙塵之中夾帶密綿如針的靈元,從四面八方朝白玄音攻去。
白玄音並不將之放在眼里,不消一刻,袖袍一收,將那曲音中的靈元盡數化了去,冷笑道,「上一世辰河亦遠不是我對手,你小子倒是好膽量,拿把破琴就敢上來尋死!」
長袖一揮,那道靈元便彈射回去,擊中煉缺的胸口,頓時間,血氣翻涌,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離苑扶住煉缺,眸色冰冷,「小煉,將你靈琴借我一用,既是同生共死,我不消你來保護。」
這便奪過瑤光,雙手揮撥,提按間音頻滾動,真元震蕩,四野風聲鶴唳,飛砂走石,卷起一片哭號,雖同是《降妖》之音,離苑使將出來,境界竟是一個天一個地。
白玄音被困其間,被曲中神力攝住妖元,不得動彈。他被囚禁塔中兩萬余年,受了不少罪,如今修為不過鼎盛時期十之一二,忍著神識劇痛生生受著。
只是離苑如今也已式微,想要借曲一舉拿下白玄音何其難?昔日棋逢對手的宿敵再次相見,皆分外眼紅。一曲撥停,離苑內腑血氣上涌,已是目眩神迷,身形不穩,無力再操控第二曲。
煉缺守在一旁,替離苑護法,見白玄音突然沖破禁錮提劍上前,顧不得離苑,攜著帝休與之周旋,他的《飄零劍法》第二境已然圓熟,提刺挑殺之間行雲流水,綿綿忘憂之中藏著殺機,殺了白玄音一個措手不及。
白玄音到沒想到煉缺才擅長此道,周旋之時,又有離苑音波攻擊,兩面夾擊之下頗有些費力,心一橫,不管那音波刺人的苦痛,一門心思與煉缺纏斗,打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這廂煉缺吃了緊,便有些忙亂起來,靈力漸弱時逼出一滴精血灌入帝休之中,帝休靈光大盛,輕喝一聲,劍招更加靈動巧妙起來,直逼白玄音的面門。
白玄音怒極,「你這小子,好不識好歹!我今日無意與你纏斗,你卻為了他屢屢與我為難,是想找死嗎?」冷喝一聲,身後化出一條巨大狐尾,與他手中的長劍一同刺向煉缺,那狐尾裹著一道勁烈妖元,直奔煉缺心房。
「小煉,小心!」離苑見狀不顧琴音反噬,揮出一道壁界擋在煉缺身前。奈何他已是強弩之末,九尾狐真身妖力龐大,一擊之下,離苑又是一口鮮血,那壁界已被擊得粉碎。
這樣強勁的對手跟前,煉缺頭一次發覺自己的渺小,躲閃不及,倉促之間只得將帝休擋在胸前以作抵擋。那狐尾夾著罡風橫掃過來,觸及之時,炸起一片綠光,就听一聲嬌弱的哀嘆,帝休中溫養幾十載的瑤草之精瞬時間被白玄音狐尾的妖力轟得粉碎。
眼見那尾巴就又要迎上,離苑再無力來阻止,攜著琴痛呼一聲,「小煉!」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另有一章,稍晚奉上
明天不更了,要去醫院
這是趕著年前看完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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