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是文試的日子,十月十五是武試的日子,文武試都是連考三場,每場一天。到了日子就要入闈,直到考完才能出來,十月十二,蘇敏把陳瑜全和徐金書約了出來。一是讓兄弟們松松繃的緊緊的弦,二是為他們入闈考試壯行。
秋怡心听說要為他們壯行吵著也要去,蘇敏本來想三兄弟好好樂一場的,被她纏的沒辦法只好帶她來到了裕園茶莊。這茶莊座落在城東朝陽門內,朝陽門是北京的水路碼頭,從南方運來的漕糧和各種貨物都在這里下貨,所以這里就成了北京比較熱鬧的地方之一。
裕園茶莊的一樓是大廳散坐,有藝人在這里唱大鼓、說相聲、說評書,這里十枚大子兒就能泡壺最便宜的三泡茶,可以在這里坐上一天,所以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最是人際混雜的地方。蘇敏可不敢坐在一樓,不是怕陳瑜全說自己摳門,是怕秋怡心往這里一坐,滿茶樓的人都來看他們,那大家都別說話了。他們一行四人一進門,不待小二招呼,快步上樓,盡管如此蘇敏還是感覺到背後無數道火辣辣的目光。
上了樓店小二一邊領路,一邊偷眼看著秋怡心,到了一間雅廳,待他們坐下,小二在擦桌子的同時眼楮還是直勾勾的看著秋怡心。蘇敏倒不在意,他看到的這種情景太多了,如果每次都生氣,人還活不活。坐在旁邊的秋怡心柳眉微微向上一挑,雖然臉上還是帶著微笑,但蘇敏知道,她生氣了。蘇敏點了幾樣小菜和一壇子狀元紅,今天是為兄弟壯行,圖的就是這個吉利。待店小二記完菜單剛走到雅廳門口,秋怡心俏笑嫣然的用極甜蜜的聲音叫了聲︰「小二哥,謝謝你啊那小二邊走邊回頭邊說話,「哎,甭謝,哎喲……」一頭撞在門框上,身子軟軟癱了下來,竟暈了過去。掌櫃的帶了幾個人一邊抬人還一邊嘀咕︰「這小張進進出出十幾年沒事,今天是撞了邪了
看見店小二被抬了出去,陳瑜全伸著舌頭說道︰「怡心姑娘可真厲害,光動動嘴就把一個人給說倒了,以後我們可不敢惹你了。徐金書笑著道︰「要是這店小二等會听到怡心姑娘彈琴,說不定還會從樓上掉下去呢!」
秋怡心笑道︰「陳公子膽大包天,連王爺都敢威脅,我個小女子怎麼敢欺負你呢!」
陳瑜全擺擺手說道︰「以後別再叫我陳公子了,听的太生分了,就和大哥一樣叫我瑜全,叫他金書
其實陳瑜全要比蘇敏差不多大一歲,徐金書比蘇敏小兩個月,但是最近幾年蘇敏像月兌胎換骨似的,各方面都令陳瑜全佩服不已,對于這樣的人怎麼好意思叫弟弟呢,干脆就稱呼蘇敏為大哥了。
蘇敏打趣道︰「以後你們也別叫她怡心姑娘了,干脆就叫大嫂吧!」
陳瑜全和徐金書一陣起哄,立刻「大嫂,大嫂叫個不停,直叫得秋怡心紅了臉。
徐金書故作姿態的嘆道︰「想不到能獨闖順天府大牢的大嫂也會臉紅
眾人有是一陣瘋鬧。
不一會酒菜端了上來,蘇敏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酒,說道︰「在為瑜全和金書喝這杯壯行酒之前,我先說說我的事。今天上午,四爺和杜師傅將我找去,四爺和六爺現在已被皇上委派了差事,四爺現在分管著戶部和工部,六爺管著刑部和兵部。現在四爺身邊差人手,杜師傅說我也沒必要在毓慶宮讀書了,因為我掛著戶部主事的餃,就讓我幫四爺多跑跑戶部
陳瑜全一拍桌子說道︰「好啊,當初我們兄弟談論今後的努力目標,現在看來只有大哥達到了
蘇敏道︰「你們也不錯啊,都考中了舉人,明後天又要參加會試,離目標也不遠了。說實在話,金書的考試我倒不擔心,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的武舉考試里面的策論,最近你是不是好久沒看書了?」
陳瑜全撓著頭說︰「我從宗學出來後,基本就沒看過書,也不能怪我啊,我每天練武累死了,一拿書就睡著了。我這次的弓馬刀石的考試肯定沒問題,策論可就不好說了
蘇敏道︰「這樣吧,從今天晚上到你考試前,你就給我當回學生吧,我好好給你惡補一下,到時候也免得你交白卷秋怡心也說可以教他一些吐吶運氣的方法。
陳瑜全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下來。
蘇敏又對徐金書道︰「金書你的八股文章作的的確還不錯,我想你這次應該能考中,就是要注意一些「字諱」,不要因小失大啊從漢朝開始不論著書立說還是科舉考試,凡是在寫到皇帝名字的時候,都不能寫準確了,比如乾隆皇帝叫弘歷,寫這個「弘」字的時候,就不能寫下面那一點。如果考試的時候不小心寫完整了,那麼文章寫得再好也要名落孫山。
听蘇敏囑咐了這個囑咐那個,秋怡心笑道︰「好啦,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越說他們越緊張。好了,听我吹一曲‘梅花三弄’,放松放松,定能馬到成功說著從袖中拿出支鐵笛。
徐金書奇道︰「這支笛是不是上次在順天府大牢里和葛雲廷打斗時用過的那支笛子,想不到還能吹曲他從秋怡心手中拿過笛子,不料手一沉,笛子差點月兌手,這不大的笛子卻出乎意料的沉重。
見大家都一臉驚奇,秋怡心拿過笛子在手中把玩,說道︰「這把笛子是我師傅傳給我的,據說是由千年玄鐵(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天然合金)制成的,沒有內功底子,一般人是吹不響的
說著秋怡心將笛子湊到唇邊,一縷天音悠然飄出,笛音不大卻有很強的穿透力,先是二樓的雅廳,再到一樓的大廳,在這秋日的午後,吵鬧的茶樓被這笛聲壓制的鴉雀無聲。蘇敏等人閉目聆听,听著笛聲好似心思穿過竹林之小徑,置身于梅花從中,領略幽靜中那一絲哀怨,品潔白的梅花,看它的傲雪凌霜,人隨著笛聲在縹緲的意境中起伏。
當秋怡心把笛子從唇邊移開,余音還在回繞,茶樓里靜的出奇,忽然一陣 啪啪的聲音傳來,接著是人滾下樓梯的聲音。廳外又傳來老板的罵聲︰「小張你今天真的中了邪啦,又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廳內的四人,一听此話當即莞爾。
「漫吹橫笛、引三弄,不覺魂飛!」隨著一聲長吟從屋外走進了一個人。此人一身道士打扮,青巾屋帽,手拿一支拂塵,三綹長髯,頗有些仙風道骨。他進來後把拂塵一甩,做了個吉首,說道︰「貧道好久未听到此佳音了,今日在這里听到也算有緣,看你們是就要參加會試的舉子,送你們一卦如何?」
蘇敏笑著站起來回了個禮道︰「有道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在下等並不信算命,道長好意心領了
那道士笑道︰「我的卦可不是怪力亂神,我且辜枉說之,你們就辜枉听之,天之意和人之力誰說不能相融
蘇敏搬過一把椅子,笑道︰「這樣說在下也許錯了,道長請到這里坐等那道士落座後指著陳瑜全和徐金書道︰「就請道長為他二人卜一卦
那道士對著陳瑜全說道︰「請出一字
陳瑜全听說算命有些興奮,說道︰「剛才听了一段妙音,我就出這個‘音’字吧!」
道士用手指醮著酒水在桌上寫了一個「音」字,說道︰「恭喜這位公子,今科可以高中看著大家不相信的表情,道士繼續說︰「你們看著‘音’字上面一個‘立’下面一個‘日’,‘立’字從字形上看是一個人頂天立地,下面的‘日’頂托著上面這個人,日乃至盛至陽之物,日為日月星辰之首,亦可以解釋為人中顯貴人,有貴人相助,怎能不中。再看這‘立’字拆開了就是‘六一’,貧道在此妄言一句,看公子是孔武之人,今科中的是武進士的第六十一名
徐金書對算命、卜卦一概不信,他嘻笑道︰「那道長也為我算算,我也出這個‘音’字
道士微微一笑道︰「這位公子是有心難為貧道啊,你出的這個‘音’字就多了一個‘心’就成了一個‘意’字,這個字可不是好兆頭
徐金書追問道︰「此話何解
道士說道︰「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八股文寫的再好也要有人看,看了後是否取中,就要看這人的心意如何了
蘇敏道︰「道長,是不是說他這次中不了?」
道士捋須微笑道︰「貧道並未這樣說,這個‘意’字如果是看卷之人有意,那不就是中了嗎?不過這個‘意’字與‘義’字同音,也許要朋友相幫才行啊!」
秋怡心笑道︰「不听,不听,誰要听你的鬼話,中也又可能,不中也有可能,誰都能算這個命
道士听後,站起身來哈哈一笑,拂塵一抖走了出去,廳外傳來了他的一句話︰「命也,數也,時焉,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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