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羨說的不是別人,正是紅陽教堂主韓行,盧天賜從滄州敗退後,一直由韓行率領的衛隊護衛著,一路上連交戰損失帶逃跑的,到了獻縣韓行的屬下只剩下不足千人,恰恰在城外踫上彭閭安的河南綠營兵,一場激戰之後,盧天賜夫婦被俘,他帶著三十幾個人僥幸逃月兌。
韓行等人狼狽的潛回山東,其時,蘇敏布置的對城鄉紅陽教各地香堂的清剿已經開始,一時間盧天賜苦心經營十余年的組織被一舉摧毀,韓行幾無藏身之處,好不容易在德州找到暫時的落腳處,官府的衙役和官兵像瘋了似的一天查幾次戶口,他們只能晝伏夜出。前幾日還是高高在上的將軍,現在卻變成了不敢出門的通緝要犯,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韓行等人本來都身藏武藝,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後才加入紅陽教,充當盧天賜身邊的衛士,過得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可劇變之下卻連普通人的日子也不如,心中自是憤恨不平,越發懷念以前的日子。過了些時日,風頭漸漸過去,被俘的紅陽教眾也都遣返回鄉,韓行又串聯了些人準備重建香堂,可教主盧天賜已身陷囫圇,除了極少數死硬分子,誰又會繼續信他們那些唬人的鬼話,香堂除了幾個舊人外,竟是無人光顧。
此時韓行才體會到,沒有「聖主」盧天賜的影響力,一切復教的夢想都難以實現,他開始打听盧天賜關押的地點,籌劃劫獄,救出盧天賜,重舉大旗。前些日子,盧天賜被關在獻縣綠營中,韓行知道在軍營中是沒有任何機會的,後來听說盧天賜被押解到濟南府,韓行等人他們悄悄潛回濟南。探听清楚盧天賜被關在臬司衙門大牢里,韓行幾次去踩點,發現大牢的戒備異常森嚴,不但獄卒出入都要出示腰牌,還有官兵在大牢周圍不停巡邏。在大牢同一條街還駐扎著一營官兵,只要牢中出事,他們片刻就可封鎖附近的街道。以韓行等人現在的力量想劫牢,成功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韓行雖然幾次都是無功而返。但卻有意外的收獲,有一日在大牢外面意外發現了盧天賜身邊第一高手——羅甫洛。
在獻縣的遭遇戰中,為了保護盧天賜先走,羅甫洛帶領一批衛士在後面堵截追兵,等他帶著殘存的衛士趕到前面來的時候,隊伍被打散,盧天賜夫婦已經被俘,他想帶人將盧天賜救出,可官兵人數眾多,他身邊的人越打越少。不得已只好孤身突出重圍,就在獻縣藏了起來準備伺機救出盧天賜,盧天賜被押解到濟南後,他也就跟到了濟南。
韓行師出五虎斷魂刀,一把單刀使得出神入化。在闖蕩江湖的時候少有敵手,加入紅陽教後憑著武藝和一點小聰明躋身于教中高層,儼然以教中第一高手自居,可自從羅甫洛來了後,鐘守安幾次說羅甫洛的功夫是如何如何高深,他不服氣,氣焰囂張的找羅甫洛想較量較量,羅甫洛本不願惹事,但看韓行實在太過分,出手教訓了他一下,韓行方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于是徹底服氣了,從此不敢再招惹羅甫洛。
現在有了羅甫洛的加入,救出盧天賜的機會有多了幾分,他們本來計劃在盧天賜被公審的時候,到會場伺機滋事,準備趁亂救人,可左清易布置嚴密,韓行雖帶了一部分人潛入了公審會場但卻不敢動手,白白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對盧天賜的公審將他身上披著的神秘外袍揭露開來,讓人徹底看清了紅陽教的本來面目,一場以無數人生命為代價的鬧劇就此謝幕。不但老百姓視紅陽教為蛇蠍,就連韓行身邊僅剩下的一些人也跑了不少,韓行一時意氣全無,正當他準備放棄的時候,許久不見蹤影的羅甫洛傳來消息,說蘇敏帶著幾個人雇了大車微服出城了,韓行頓時意識到機會來了,一個半路劫持人質,以欽差大臣換取盧天賜自由的大膽計劃就形成了。
韓行和羅甫洛帶著二十多人悄悄的尾隨蘇敏離開了濟南,韓行看出蘇敏身邊的幾個人都是精明之極,也不敢大意,只是讓人輪換著盯梢,其他人忽前忽後遠遠跟隨,耐心等待機會。開始蘇敏等人走的都是官道,村市密集,又是平原地區不易躲藏,韓行等人雖然人數較多,其中還有五六個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此時要動起手來雖然一定取勝,但要想生擒蘇敏,並將他安全的帶到自己的地方隱匿起來,卻不那麼容易。韓行知道手中的這個計劃是他們最後一搏的機會,一旦失敗他們這些人只好亡命天涯了,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行事,帶著人就一路跟著蘇敏走進了蒙山。
進入蒙山韓行心中有了底,因為沂州勢力最大的許逸濟就是他紅陽教中人,許逸濟曾經是紅陽教最重要的捐助者之一,還被盧天賜親自冊封為只有虛餃沒有實權的青陽堂主,因許逸濟的名頭太大,所以這個秘密只有教中的幾個高層人物知道。
韓行一進入蒙山境內,就先與許逸濟取得了聯系,他本來怕許逸濟因為紅陽教已經敗事,就膽小怕事不敢參與,在路上想好了幾條計策,逼迫許逸濟也蹚入這灘渾水。沒想到他將底牌一攤,許逸濟略思忖了一下,說下去商量商量,不到一袋煙的功夫,他回來就立馬答應了,而且還說北京也有貴人要拿蘇敏開刀,如果這趟能生擒蘇敏,就有二十萬兩賞銀,死的也有五萬兩銀子。
韓行原本就對清廷是否同意用蘇敏交換盧天賜心存疑慮,怕的是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蘇敏擒獲,最後卻一無所得。現在听說有這麼多賞銀,頓時心性高漲,當下與許逸濟的管家郭羨商量了行動的細節,自認為萬無一失。他回去忍不住將賞銀的事跟屬下的人說了,眾人都是一陣興奮,他們大多是跑江湖的出身,耕無寸田,牧無寸芻,仗著一身武藝給人賣力吃飯,此時失去了主人的供養,他們還不如一個鄉間的農夫。有了這些銀兩每人能分個幾千兩,可以回鄉賣幾十畝過舒服日子。只有羅甫洛不冷不熱,態度冷淡。
人算不如天算,一個完美的計劃卻依然失敗了,為了逃月兌官軍的搜查,郭羨將韓行等人和程運來一起也安排到這座別院住下。
郭羨剛才在院子里問的話實在是不合時宜。
果然,許逸濟心煩意亂的喝叱道︰「見他們!?你看我煩心事的還不夠多麼,我們捐銀子給紅陽教,那是因為他們勢力大,好給我們留條後路,現在紅陽教事敗,他們成了朝廷通緝的逆匪,別人避之還不及,我怎麼能再去招惹他們。呸,怪不得去年府城的劉鐵嘴說我今年要命遇災星,紅陽教這麼大的勢力不到一月就煙消雲散,不是災星作祟是什麼。這次要不是他們帶信說,從濟南墜上了蘇敏,我也不會在那程運來的鼓動下動了這樣的心思,搞的現在騎虎難下。嗯,現在沂州都被封境了,官府查的嚴,你囑咐他們不準出這個大門半步,要是被抓住,我可一推二六五,誰也不認識。過幾天等風頭過了,你就給他們些銀兩,打發他們乘鹽船到江南去避一避,三五年都不要回來
郭羨趕緊答應著,打著燈籠將許逸濟送出大院。
許逸濟走後,這座大院又歸于沉寂,月亮從雲層中探出頭來,銀白的月光如水銀瀉地般,撒滿了整個院子,只有西屋被槐樹下投下的陰影罩住,夜風吹過,枝影搖曳,雜著抽咽似的風吟聲,颼颼的肆掃著窗欞。
屋內散坐著六七個人,除去昏黃的油燈,就是忽明忽暗抽旱煙的亮點,韓行和他的幾個親信圍坐在炕上和門口,炕沿坐著低頭抽煙的羅甫洛。他們好像已經談了很久,此時,該說的話已經說完,韓行幾個人瞪著尚在「滋吧,滋吧」抽煙的羅甫洛,良久韓行才說道︰「羅師傅,現在紅陽教就剩下我們這些人了,大家現在都坐在一條船上,同進同退,您若連我們都信不過,那還如何完成大事,救出聖主,重振我們紅陽教!」
韓行說完,其他人就符合道︰
「是呀,是呀,咱們這些人都很敬重羅師傅,您可不能自外于大伙兒啊!」
「對,羅師傅昨天大伙兒都在鎮子里面打斗,獨獨不見您老人家,蘇敏一個大活人堪堪就不見了,埋伏在外圍的兄弟都說沒看到,您說他能上哪去呢?」
一個大漢心煩不已,一拍大腿大罵道︰「他女乃女乃的,真是晦氣,廢盡九牛二虎之力,快要到手的二十萬兩銀子,就這麼飛了……」
「住口」韓行看了羅甫洛一眼,呵斥那個大漢道︰「許逸濟不是個好東西,我們怎麼會貪圖他那點銀子呢,我們抓蘇敏就是為了救出聖主,以後等我教重新開山門的時候,那銀子不是像水一樣淌過來麼!」
「復教談何容易,到手的銀子不……」那個大漢不滿的嘟囔著,在韓行怒目的逼視下,話沒敢說完就咽了下去。
羅甫洛默默的抽完一袋煙,在炕沿重重的將煙灰磕掉,慢慢將煙鍋和煙袋收進懷中,也不看其他人,起身望著對面被火炕燻的有些發黑的牆壁淡淡的說道︰「我羅甫洛身受聖主的大恩,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如果能救出聖主就是天命,救不出聖主我也無顏苟活于世說完拉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韓行看著羅甫洛離去恨的牙咬的格格響,對剛才說話的大漢吩咐道︰「你給我一刻不眨眼的盯著他,蘇敏十有**是讓這個老東起來了,只要讓我們找到他藏人的地點,我就不信我們十幾個人還對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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