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識妻路 第二章(3)

作者 ︰ 之淼

說話間,已到了胡府門前,馬車被攔在轉角。

不愧是大周百年世家,當今太師,還未到晌午已是門庭若市,鑼鼓喧天。

孟桐挑開馬簾,問︰「這是戶部尚書府的車駕,為何被攔?」

馬夫是新來的,十三四歲的少年沒見過大場面,被太師府門前的陣仗嚇住了,良久才躍下馬車上前詢問。

原來,皇帝新封的長平王薛隱前往太師府拜壽,天還沒亮,整條朱雀大街就已經被執金吾清掃街面,凡是到賀者須在胡府不遠處的西巷下馬落轎,步行前往,以免擾了長平王的車駕儀仗。

孟桐杏眉一挑,心里對薛隱的囂張跋扈有了更深的認識,怪不得朝中重臣都對他深惡痛絕,剛剛封完王爺就如此大的陣仗,看來朝官對他的擁兵自重顯然是思慮太多,如他這般喜好張揚者,又怎是能成大事之人。

孟桐扶著胡氏緩步而行,一抬眼看到丞相府的馬車從西側過來,也是被迫停在另一側的巷子不得而入,她遠遠地朝馬上那人展顏淺笑,那人一襲黑色大氅立于赤兔馬上,面冠如玉,目若朗星,端的是風光霽月,瀟灑風流。對方似乎也看到她,當即下馬朝她走來。

于萬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而他的眼中只有你,大抵就是這樣的情景。孟桐很慶幸有姚若麟這樣的未婚夫,不必海誓山盟,天崩地裂,只是在茫茫人海,他第一眼就能找到你。

姚若麟走到跟前,臉色倏地沉了下來,「你怎麼又不帶手爐?衣裳又穿少了?」

孟桐不知所措地低頭甩手,就像是做錯事的孩童,嘴巴微噘,沉默半晌之後才歪著腦袋抬起頭,露出一記嬌憨可人的笑容,似乎是在討饒。

姚若麟負手而立,別過臉不理她,「每次都用這招,不管用了!」

孟桐對繁瑣的衣飾非常的不適應,數九寒天她也不愛帶手爐,什麼襖子大氅之類的是能免則免,因為走起路來過于累贅,還有摔跤的危險。

「五哥……」孟桐見他不理人,輕輕扯動他的大氅,被他冷哼一聲避開,她鼻子微皺,計上心頭。

「哈欠……」

還沒等孟桐再開口,一件帶著體溫的大氅已經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男人佯裝怒氣沖沖,可語氣中的寵溺卻怎麼都掩蓋不住︰「下次再這樣,就不理你了!」

胡氏從未見過孟桐和姚若麟的相處,沒想到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就秀起恩愛,也難怪這京中的貴女圈一說起姚若麟,那是既愛慕又心酸。姚若麟無疑是出色的俊朗少年,一手丹青已是價值連城,可是孟桐平常無奇,只有一張讓女人嫉妒的絕色容顏。

兩個久未相見的小情人若無旁人地四目相對,完全沒有發現鞭炮已止,鑼鼓已歇,整齊的馬蹄聲從正東面緩緩而來,由遠及近,鏗鏘有力。

四周的喧嘩漸漸止歇,一聲極不合時宜的聲音清脆嘹亮地響起︰「怎麼回事?為何丞相府的馬車不能進?」

姚若麟暗叫不妙,方才光顧著飛奔而來,把妹妹姚若水扔在馬車里,沒有跟她交代一聲。此時,他和妹妹分立于太師府大門的兩側,中間隔著緩緩前進的長平王車駕儀仗。

姚若水撩開車簾,高高立于馬車上,極目遠眺,眸中盡是輕蔑之色,小聲嘀咕︰「原來是長平王大駕光臨,這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上親臨,這里是京師重地,不是他耀武揚威的西北的邊陲

「九娘,您小聲點,千萬別讓這位爺听見了。听說,只要有部下不服他,都被他殺了

「怕什麼,這是天子腳下,他還敢放肆不成?」姚若水素有才名,喜結名士,常常和這些無所事事的名士一道口誅筆伐京中離經叛道之事,可以預見太師的壽宴一結束,關于薛隱的傳聞將漫天飛舞。

薛隱耳尖,姚若水的聲音雖小還是入了他的耳,斜眼看去,粉雕玉砌的姑娘家立在馬車上,一襲紅色披風襯得她頰飛紅霞,帶著怒意的眸子熠熠生輝,甚是動人。和周遭唯唯諾諾,敢怒不敢言的官家子弟相比,她更加真實。

「這是誰家姑娘?」薛隱問。

蘇淺在進京前早已將各個世家的馬車樣式熟記于心,抬眼一看,立刻回道︰「應是姚相府上的

「姚家還有這樣的姑娘?回去打听打听

這時,胡庸純帶著闔家上下出府恭身相迎,因其太師之身皇帝免了他的跪拜之禮,他身後的兒孫齊刷刷地跪在地上,還未入府的賓客也跟著跪下迎接。

薛隱立在馬上,身體前傾,似乎在享受眾人匍匐在腳下的感覺,他冷笑一聲掃視全場,一個個錦衣華服,寶馬華蓋,暗香浮動,這就是京城的繁華奢靡,這就是萬千兒郎用血肉築就的大周盛世。

孟桐跪得雙腿發麻,還是不見那人出聲,不由地抬頭望去,那人頭戴銀冠,一襲張揚的白色大氅被風帶起,張牙舞爪的架式就和他身後的王府儀仗,蒼甲森森讓人不寒而栗,不期然看見他幽深的眸子如同一把利箭,似要把人洞穿,她連忙想要低下頭,可是已經遲了。

薛隱自幼在軍中長大,十三歲上陣殺敵,對周遭環境的敏銳性優于常人,在匍匐跪拜的人群中,個個大氣都不敢喘,唯有那包裹于過長黑色大氅之中的嬌小女子敢抬頭直視他。雖然她很快就低下頭,但還是被薛隱捕捉到她的面部表情,盡是嘲諷。

這讓薛隱非常的不悅,煩躁地說︰「太師不必多禮

那個黑色大氅的少女一直低著頭,他沒能看清她的樣貌,只看到她身側的男子芝蘭玉樹,風雅俊秀,寒風中只著單衣錦袍,目光繾綣地落于她的周身。三年前,他曾和姚若麟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那麼,他身邊的女子……

薛隱不由地望向另一側的丞相府車駕,眸子微凜,听說姚若麟和孟謙的女兒訂了親,難道她就是女公子孟桐?大庭廣眾之下穿著男人的衣飾,她還真是膽大包天,這孟謙未免也太寵這個女兒了吧,連禮義廉恥都不知道。

薛隱稍作停留便揚長而去,沒有留下來與民同樂的意思,也正解了大家的壓力,紛紛吐了一口濁氣,放松地交談。姚若麟擔心妹妹口不擇言惹下禍端,一直緊跟其後,冷落了孟桐,間或有空閑,只能接失落的目光投向那道嫻靜如蘭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如春風拂面。

壽宴上,孟桐始終陪伴在胡氏的身邊,拜會胡家的諸位英才,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為孟昶挑一個合適的先生。

其實,她的心中已有人選,那人正是胡秀蘭的胞兄胡英。胡英是胡家的另類,他雖仍以教書為業,但他曾立誓此生不入國子監,不收王公大臣的子弟為徒,在京中設立私學,專收天資聰穎的平民子弟,且分文不取,至今仍是兩袖清風。

孟桐想過,以孟昶的身體委實難以應付國子監繁重的課業和盤根錯節的官場利害關系,如若將他留在家中請西席先生教導,以他寡言內向的性子怕是更加地離群索居,難以,待以後再入國子監,怕也是不能適應。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決定將孟昶送入胡英的私學。一來,可避免和京城王公子弟的接觸,沾染不良習氣。二來,領略世間百態,品嘗民間疾苦,學會不依賴孟家獨自成長。以後的路還很漫長,胡氏會生下子嗣,有強大的娘家做後盾,李氏和趙氏甚至還會有其他女人也會為孟謙生下孩子,她終究是要嫁人不能一直守在孟昶的身邊,像解決蘭氏和六郎一樣殘忍而決絕,她只能為他做目前最好的選擇,依靠胡氏。

回程的路上,孟桐開誠布公地和胡氏談了一次,明確地告知胡氏,她看中的是文采斐然的胡英。

胡氏吃驚不小,她以為像孟家這樣的門第,自然是要進國子監拜入胡家嫡子胡謹的門下,以便在日後的仕途上有一個良好的開局。可是她忘了,孟謙為官從不以門第取勝,他的嫡子也不需要這些世俗的枷鎖,更何況離孟昶能入國子監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這是孟桐想到,她卻沒有想到的。孟桐的目光之長遠,讓這位由當朝太師一手教導的女子自嘆不如。

做為胡氏出面的回禮,孟桐開始逐步從孟家的家事中月兌離出來,交由胡氏主持,也算是對她的完全信任。她相信胡氏不會待薄孟昶,因為她更願意相信胡家百年家風,教出來的女兒不會是目光短淺,斤斤計較的淺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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