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道官路 10,回家(5)

作者 ︰ 剛強與散淡

南澗秋由于讀了舊書,所以滿腦子的三綱五常,對子女總是繃著一個臉,但對南懷瑾態度還好一點,主要是南懷瑾從小就懂事,基本沒有惹他生過氣。

南澗秋對子女的錯誤或者疑似錯誤采取的是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的棍棒教育模式。他總說棍棒下面出孝子,所以家長制一言堂特別嚴重。再加上一輩子大多數時間挨整,那挨整的時間正是他人生從精力到智慧的巔峰期,可惜了!

他在外面受了氣,難免拿南懷瑾們出氣,所以南懷瑾的弟弟妹妹們就沒有少挨打的。後來南澗秋落實了政策,性情大變,開始時南懷瑾幾姊妹見一貫嚴肅的父親和顏悅色都害怕極了,以為父親是氣極反笑,後來見父親是真的和顏悅色才放心。

其實一個人的性情扭曲,往往會影響很多人,我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一個性格扭曲的人會使十個人性格扭曲。如此一推算可是嚇死人的。所以加強自身修養很重要。那麼反思我們一些統治階級所使用的暴政也是對人性的摧殘。

南懷瑾和父親打了一聲招呼,父親就說︰「你這茶葉味道很不錯!」

南懷瑾那時還小也沒有喝茶的習慣,也不會品茶就問父親這茶怎麼個不錯。

南澗秋就說︰「茶有三香,你知道嗎?」

「不知道,有哪三香呀?」

「首先是茶泡好後把茶放在鼻子下面嗅香。工夫茶的品茶工具就有嗅筒。第二步就是把茶泡好後小抿一口,讓茶在舌尖停留一會兒,再將茶慢慢吞下。這茶雖然吞下了肚子,但口里還有香味,這就是余香。喝了好茶後幾天嘴里還有茶葉的香氣,那就是留香了。」南澗秋有點在兒子面前賣弄學問的嫌疑。見兒子一問便滔滔不絕。

南澗秋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感受不一樣,兒子畢竟已經有了工作,他感覺肩上的擔子卸了不少。而且兒子已在反哺了,這給他心理上的安慰更大。

南懷瑾想逗老子高興就故意問︰「這茶有幾香呢?」

「憑我多年喝茶的經驗,這三香都有,好茶。楊柳的黃茶名不虛傳呀!」

南懷瑾就用杯子也泡了一杯茶,過了會兒,見茶葉已經充分舒展開了,透過玻璃也見里面的茶水也變成了金黃。

南懷瑾在家吃了飯,和父母弟妹說了幾句話後,白芙蕖就催他快去古秋月老師那里,並且說︰「你還要買書,這可是你是上班後。做的第一件事,搞砸了對自己可就有影響呢。」

南懷瑾匆匆忙忙跑到縣一中找到古秋月的辦公室,可是古秋月卻去上課去了。南懷瑾抱著一包茶葉等古秋月下課。這下懷里抱的一包茶葉,南懷瑾就感覺是抱著一個**包一般。

在辦公室進進出出的一些老師看見南懷瑾抱著一個東西不由自主地看看他的抱的東西,或者看看南懷瑾的臉。南懷瑾感覺自己身上仿佛有蟲子在鑽來鑽去。那時人際交往要簡單一些,主要是大家的經濟基礎都不行,貧富差距也沒有拉開,所以交際成本還不高。

南懷瑾在時間的煎熬中終于盼來了下課鈴。

古秋月卻沒有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南懷瑾趁著下課時辦公室人來人往的熱鬧空隙趕緊離開辦公室去找古秋月。

這時的雎縣一種還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學校唯一的一棟兩層的樓房就成了標志性建築,因為建于滿清光緒年間,所以這棟樓又被稱為光緒樓。教室都是平房。一排教室就有十間,教室門口是一條走廊。

教室里的桌子還是雙人課桌。單人課桌只有高二的畢業生才能享受。

南懷瑾找到古秋月上課的教室門口,看見了古秋月正和一個學生在談話,他要是能掐會算的話就好了,不至于讓自己下課了還要找他,南懷瑾想到。

南懷瑾走到古秋月的身後,眼淚差點掉了出來。這不是見到恩師激動的淚,而是從背影上南懷瑾已經能夠想到古秋月穿的是件什麼衣服了。這件衣服古秋月給南懷瑾開始上第一節課時就見過,是那種設計比較巧妙的樣式,響你穿著是襯衣,冬天穿在外面是罩衣。典型的四季一衣。這件衣服南懷瑾已經知道老師至少穿了五年了。

本來老師的收入是不高,古秋月和別的老師更有不同,他是半邊戶,就是一家中夫妻兩個有一個農業戶口的,這種情況多數是家里的女人是農村戶口。當然也有男的是農業戶口的,這種情況少之又少。楊柳小學的趙校長就是其中的代表。

古秋月的老婆現在還在農村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在生產隊里掙工分。南懷瑾也知道古秋月每個星期日都要趕回去幫老婆干農活。

南懷瑾還在讀高中時有個星期一上語文課,古秋月來上課時,南懷瑾見古老師的臉上有什麼劃破的痕跡,很像女人用手指抓破的。

南懷瑾在心里暗暗笑老師搞不定師娘。下午時,天氣有些熱,古秋月只穿了一件短袖子衣服。臂膀上都是細細的劃痕,南懷瑾想這不會都是師娘抓的吧。好幾年後,南懷瑾在山上割茅草,皮膚上被劃破了好多道道,和當年古秋月身上一樣的,這時南懷瑾才想明白當年古秋月身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古秋月子息不旺,有四個子女,幾乎是一年多一點就生一個。老大和南懷瑾同齡,是個姑娘。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姑娘,準備再奮斗一下生個老五,計劃生育政策了,本來老五都懷上了,可再硬也硬不過政策,最後被帶有強行意義的做了人流。人流出來的嬰兒已基本成形是個男孩,可是一切已晚。這事一直讓古秋月耿耿于懷,因為古家已五世單傳,終于在自己手上失了傳,正如老祖宗們說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古秋月雖然不相信自己百年後難見自己老祖宗于地下,但沒有個兒子繞膝承歡,多少有些遺憾。

南懷瑾剛想喊一聲古老師,古秋月卻似乎第六感官起了作用,轉過身就看見南懷瑾,馬上滿臉是笑容。

「哈哈!南懷瑾,不是說你去一個學校上班了,怎麼開學時這麼忙,你卻跑到我這里來了。」

「老師,我們是小學,不像你們高中,開學早,假期又要補課。我們還有等兩三天才上課。」

「你今天過來有事嗎?」古秋月問道。

「沒有事難道不能來嗎?我就是想來看看老師的。」南懷瑾隱去送茶葉的本意。

「難得你一番好意。稍等片刻,呃,對了,你到我寢室等我,我和他還有幾句話說了就回來,我們兩個再聊聊。」

「行!」南懷瑾知道古秋月住的地方,古秋月就把房間鑰匙給了南懷瑾。

南懷瑾就向古秋月的寢室走去。

古秋月的寢室在一中教學樓的後邊,是一種很奇怪的結構。每個門進去有一個類似現代居室的客廳,沿客廳三面各開了幾個門,有的一面有兩個門,有的有三個門。這類似客廳的地方就是這些居住在這個客廳周圍的老師們的廚房。每個老師有套炊具,所以這房子就顯得特別擁擠。而且這所謂迭只要門一關,晴天大日頭也會暗無天日,黑咕隆冬的。

這屋里沒有衛生間,起夜的話要到公共廁所去,這宿舍和公共廁所有一段距離,主要是避免氣味的傳人。大冬天就很有些折磨人。不過,人是環境的產物,現代人想那時的事覺得不可思議。可那時的人卻認為再正常不過了。

南懷瑾拿了古秋月的鑰匙去開古秋月寢室的門鎖。他的門鎖是那種老式的掛鎖。南懷瑾把鑰匙往鎖眼一插,再把鑰匙一轉,就見那鎖環還掛在門扣上,鎖頭卻啪的一聲掉在已經發泡的水泥地上,要不是南懷瑾年輕手腳快,那鎖頭掉下來肯定會砸傷腳。

南懷瑾推開門,屋里一股霉味就撲面而來。

南懷瑾拿眼一掃,這古秋月屋子的擺設還是一成不變。歐陽修說自己是六一居士,中國的多數讀書人都可以稱得上是六一居士或者是五一居士。萬一怕人家恥笑就和李清照一樣叫易安居士。

房間里就是一床,是那種後來叫做中人的床,睡一個人略寬,睡兩個人略擠的那種床。這床鋪好了你以為是一張床,其實是用學生睡覺的那種上下鋪的床板改造而成的。三張床板改兩張床。床腿是用長條凳做的。還有一桌,這桌一不是飯桌,二不是寫字桌,更不是現代流行的老板桌。而是由兩張油漆斑駁的單人課桌拼湊而成。桌上放了一些教學用書,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本厚厚的大字典,還有幾本發黃的歷代文選,古文觀止之類的書。

桌旁就是一凳,也是學生做的課凳,沒有靠背的那種。屋里就可以容許兩三個人坐下。

其實這間屋子里的東西除床上鋪的被褥,桌上擺的部分書籍,牆上掛的衣服是老師的私人物品外,其他的都是學校的。難怪老師們搬家相當簡單,請一個挑夫就可以輕松搬好。

曾經有個干部到了幾個老師的寢室轉了一圈後叫來校長,對校長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好訓呀,老師們看見校長挨訓,不好意思擠過去旁听,不過耳朵里好歹擠進去幾個字眼似乎很熟。什麼課桌、課凳的。老師們的屋子大同小異,听那干部的口氣似乎要選擇改善環境,一個個老師听了喜形于色,想這領導就是領導,一下就發現問題。

干部走了,校長向聚在一起的老師們走來然後說︰「這里的人也不少了,給你們說一下後我再去通知其他的人。你們把各自寢室里的學校的課桌凳,學生寢室用的鋪板等都搬出來,馬上有總務的來清點。」

「什麼?給我們發新的?!」有浪漫主義情懷的老師問。

「讓我們打地鋪,吃飯席地而坐?!」有悲觀主義情緒的老師問。

「自己解決睡覺的床,辦公的桌子。剛才領導視察後說我們學校打的要添置課桌凳和學生床鋪的報告擱淺了。先把老師們借用的收回,然後再清點還需要添置多少,再根據情況打報告。」校長看樣子也知道這工作不好做,搞得不好會天怒人怨,自己落個四面楚歌,那就不要在一中混了。可學校在行政長官面前是弱勢群體,哪怕你是縣一中。你的胳膊夠粗了,人家的大腿還要粗一些。更何況此時一中校長的水平也不咋地,他還是擔心這校長的烏紗帽怎麼都掉不得,只好執行上級的命令。

老師們听力一時炸開了鍋。

校長不得不站在領導的高度來看問題︰「老師們,不要吵,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們想一想,你就是去種田還要準備挖鋤,鐮刀呀。自己準備床鋪,辦公桌就像農民準備挖鋤和鐮刀一樣嘛。」

「校長,這句屁話是你說的還是那狗日的說的?」有一個性情暴躁的老師質問校長。

「是我說的怎樣,是上級領導說的怎樣?」校長不明老師質問後會有什麼反應,以退為進說。

「如果是你說的,我就請你這個傳話的滾出一中去。如果是那昏官說的,你教他以後到那里去都不準坐公車,他必須自己買車或者自己掏腰包買車票,車票不準報銷。他的辦公室,家里的家具都不能有姓公的物品。工廠的工人上班必須自帶機器!」老師的反應夠敏捷的,事發突然,馬上就有這麼犀利的反應。

「這,這個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人家是領導!」

「不是口口聲聲說領導是公僕嗎?我們是主人嗎?怎麼我們當主人的還听僕人的,這不是本末倒置嗎?」一連串的反問,更加顯現了一中教師的水平。

校長發現已經犯了眾怒,馬上說︰「我去反映,我會為大家爭取利益的。」說完校長就溜了。

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其實並沒有不了了之,發那個話的所謂領導是一個工農干部,在他的意識里一直認為工農業可以產生物質財富,而教育是可有可無的,政府給老師發工資就是養活了老師們。沒有過多少時間,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的說法出現,這個榆木疙瘩就賦閑去了。一中有個氣量比較窄的老師听說這人下了台,專門買了一掛一萬響的鞭炮到那人辦公的院子放響。這也成了雎縣的一大笑談。

南懷瑾還是學生時就听過這件事,因為自己馬上也會去當老師,所以十分關注一中的老師會不會取得勝利。後來听說那干部下了台,一中有老師放鞭慶祝,南懷瑾覺得做人還是要厚道一點,不要像我們的民族英雄一樣痛打落水狗。人如果沒有慈悲情懷,憐憫之心那也太不好玩了。所以後來听說那個放鞭的老師因為別的事和當事人一沖動就發生了惡件,南懷瑾認為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南懷瑾在古秋月老師的屋子里環視一圈後,就把茶葉放在了老師的「辦公桌」上,然後就走那個用于辦公的方凳上坐下。

古秋月的桌子靠著窗戶,這樣采光就好。在窗戶的兩邊古秋月用毛筆寫了兩句話︰「盡人之天職」,「人生能有幾回搏」。這兩句話南懷瑾太熟悉了,當年讀高中時,古秋月就把「人生能有幾回搏」做班訓寫在教室的黑板上方。

「盡人之天職」是在讀師範時老師在對南懷瑾們做專業思想報告時被引用的話。

後來南懷瑾就把這兩句話寫在楊柳小學自己寢室的牆上。楊柳小學的一些老師見了開始還有點笑話南懷瑾的意思,沒有使人想到的是沒有好長時間,這兩句話竟然在很多老師寢室的牆上可以見到。南懷瑾當時就感覺自己是宣揚文明的使者。

南懷瑾看了一眼古秋月桌上的小鬧鐘,已經快四點了,自己和新華書店的預約要到點了。南懷瑾有些著急了,今天如果沒有把書買好,豈不出了大問題。但古秋月也許是被什麼事扯住了,還沒有回來,南懷瑾只好出來循原路去找古秋月。轉了一個彎,南懷瑾看見古秋月和剛才談話的那個學生還在繼續談話,那學生的表情看了對古秋月的抵觸很大。

「古老師,我還有事要辦,下次我休息再來看你。」南懷瑾此時也顧不得禮不禮貌了直接對古秋月說。

古秋月轉過身對南懷瑾說︰「你如果有要緊的事你就先去忙你的,今天情況特殊,我就不留你啦。」

南懷瑾把手中的鑰匙交給古秋月就快步向新華書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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