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當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豐收慶還是開始了。
今天游走的城中的神官似乎比往常都多,連吟游詩人的歌聲都蓋不住他們為神詠誦的聖詩。不過這種時候神官多也很可以理解——這次的豐收慶不同以往,可是有人馬參加的。
似乎是為了照顧人馬的情緒,許多有經營半人種相關物品的店都被迫關門了。望著井然有序地踏進城門的人馬們那健碩的肌肉,麗卡不禁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還好,她帶出來的是小龍愛麗絲。
不過,昨天西爾和爺爺談了很久,出來之後卻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到底是什麼事呢?
站在麗卡身旁的西爾維爾德也在注視著人馬,他的手看似隨意地擺著,角度正好能讓他同時看著進城的人馬和手腕上隱藏的檢測水晶。隨著人馬的涌入,大量的死氣也在聚集著——這種規模,西爾維爾德不相信城里的神官們都毫無所覺,可是他們表情未變,就連城頭上正和城主一起喝茶的神殿大祭司也是一臉安然的樣子。
他們知道。
「嗷!」怎麼也不肯留在家里的雷歐咬住西爾維爾德的頭發拽了拽。他趴在西爾的肩頭,一雙龍角上被西爾維爾德綁上了麗卡的頭飾,以掩蓋他那雙過長的龍角,在豐收慶這種場合倒也不見得突兀。雷歐雖然不喜頭上的重量,可是出去玩比什麼都重要——眼下,他看到有許多寵物們跑到人馬身邊,甚至爬上人馬的背,也有些躍躍欲試。
人馬都是自然之子,親近各種動物,無論是擁有閃亮尾羽的啼雀,還是驕傲不易近人的電貓,看到他們都像回歸了自然一般喜悅。赤著上身的人馬們親切地擁著這些動物,用精靈語說著什麼。
西爾維爾德按住了試圖躍出去的雷歐,輕聲道︰「別想了,兵器龍並不是自然生物,不會得到人馬的喜愛的。」
兵器龍是大煉金時代喪心病狂的工匠們所鑄造出來的戰爭武器,生命本源其實是一團神秘的金屬狀物。
「嗷嗷嗷嗷嗷嗷!」(好過分,我也想騎馬!)
此時,在城頭之上,看似悠然的城主謝塞實際上正死盯著瓖嵌在桌子里的檢測水晶,背後的怨念都快實質化了。
「這個量……赫利斯是想把度德城搞成異端之城嗎?」
「就算只有‘吞天’之芬里厄,也夠頭疼……」尼安里德碎碎念道。
「海利大祭司,真的不能開啟聖光結界嗎?」
「我知道您心憂子民,」神殿的大祭司海利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但聖光結界,只有‘那時候’可以開啟,其他的結界是沒有辦法抵御這麼大規模的死氣入侵的,可是如果事情的確如您所說,我認為向神祈禱,保佑沒有變故就夠了。」
「那里面可是有芬里厄……」尼安里德又忍不住插話了。
「你對芬里厄倒是很執著的樣子呢。」海利依舊一副淡然的表情。
「對于獅人和人狼,身為大祭司的您不是更了解嗎?芬里厄的故事可是曾經嚇得我睡不著覺的……」
「哈哈哈尼安你好像暴露了不得了的秘密呢!」
「閉嘴!」一時情急的管家居然忘記了給城主大人留面子,「我特別怕狼也是這個原因……母親給我講過的可怕故事幾乎都和狼有關,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芬里厄的傳說……
‘他的上唇頂著天,下唇頂著地,城邦成為巨狼的糕點,連曾經的友人,都不過是糕點上灑著的一點蜜糖,待他恢復原狀,地上已什麼都不剩,無論是完全不知曉發生了什麼,正在自己的房間里安睡的孩童,還是正在城邊巡邏,保衛人們安全的武士,或是流經城內的瑪瑙河的支流中,馬上就要離開的游魚,都消失不見……’
‘無差別吞噬’就是芬里厄的天賦魔法,而他使用天賦僅憑自己的心意,吞掉瑪瑙之城只是因為和友人喝酒喝得高興——他還把自己的人類朋友也都一起吞掉了——其他的人狼或者獅人是什麼情況我不清楚,但既然也是與芬里厄同等級的生物,我實在無法做樂觀的幻想!如果現在不開啟聖光結界,度德城撐不撐得到‘那時候’可難說!」
海利輕輕地笑了起來︰「你說的不錯,可是傳說畢竟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有夸大或是失實是很正常的。」
尼安里德默默地指了指幾乎要爆掉的檢測水晶。
「采取了特殊方法,讓自己以非亡靈又非**的身份存在下來的人狼和獅人,必然會受到相應的約束,雖然我們只知道這約束是握在人馬手中,不過神向來是喜愛平衡的,無論人馬或是他們自己意願如何,神都不可能允許他們無限地使用天賦魔法。假如他們不是抱著毀滅度德城的目的進來,那麼與他們對抗就是不明智的——如果發生沖突,我們雙方都會損失對抗‘那件事’的力量。我相信至少人馬不打算與我們沖突——否則他們完全可以不來,放任死氣形態的獅人和人狼自由行動……」海利皺了皺眉,「不過呢,那些生物,的確如你所說,都是非常任性的家伙……」
謝塞望著為首的人馬——那正是赫利斯——他很想再單純地回憶一次童年的趣事,但那個小小的倔強身影,卻總是被現在的赫利斯所取代。
就在這時,一陣清麗的歌聲響起,精靈冰球穿著他最華麗的法袍,足下踏著凝著愛心狀的冰,被魔法噴泉托了起來。精靈本來就是擅長歌唱的種族,這一回唱的又是著名吟游詩人所作的愛情金曲,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是告白!好浪漫的告白啊!」麗卡激動地抓住了西爾維爾德的胳膊,「要是有個男人願意這樣為我唱歌,我一定……呃,一定會願意和他約會一次的!」
西爾維爾德嘆了口氣——他在艾斯迪克門下已經學習了一段時間,以他所知,艾斯迪克絕對是一個——異•性•戀。
隨著冰球歌聲的波動,四周開始落下玫瑰花瓣,許多法師也拿出法杖助興,戀人們依偎在一起,訴說著甜蜜的話語,愛情的味道彌漫開來,空氣似乎也成了粉紅色。一曲終了時,氣氛也達到頂點,冰球高高地站在心形的冰塊上,拿出了一把玫瑰,對著便裝出行的艾斯迪克大聲地喊道︰
「艾迪,我愛你!」
艾斯迪克面無表情地抓起了一只路過的貓咪︰「對不起,我已經和它在一起了。」
太過分了!這麼精心的表白你為什麼不感動!麗卡想道。
太過分了!這麼努力的表白至少要想個靠譜的理由拒絕啊!西爾維爾德想道。
太過分了!那麼大一塊冰就拿來踩不拿來玩!重點錯的雷歐想道。
冰球一臉的傷心,魔法噴泉停了,整個冰塊連帶著精靈一起摔了下來,最後爬起來的精靈看上去像只濕了毛的公雞,臉上不知是冰渣還是眼淚。
「對不起……」他沉痛地說,「我不該打擾你們的!祝你們幸福!」
冰球淚奔著消失了。
救命他居然相信了!麗卡想道。
救命他居然相信了!西爾維爾德想道。
救命他把冰塊弄碎了!雷歐想道。
其實,此時此刻,正在度德城里的不止一只精靈。
「親愛的,」暗處,一位美女精靈憂傷地對著站在她手上的龍鳥——不,她並不是在叫龍鳥「親愛的」,這只龍鳥只是他們的通訊工具,「我們的寶貝第十二次失戀了……為什麼他就不能愛上一個精靈呢……」接著她把龍鳥提起來狠狠地扭它的肉——「這一定是你的錯!!!你的!!!」
龍鳥的口中發出了完全不符合龍鳥風格的聲音︰「喂喂,雖然用了通感魔法,可是你扭龍鳥我又不會覺得痛!不要折磨它了好嗎!再說這為什麼又是我的錯!我做錯了什麼!」
「因為你是條龍!」美女精靈理直氣壯地吼道,「因為你是條無節操、無下限、總愛勾搭各種不同種族的同性或異性的龍!一定是因為你的影響,才讓精靈聖樹受了影響,導致我們的冰球從結出來開始就不喜歡同族!」
「所以我就說,我們可以把冰球當龍養嘛……」
「可他是個精靈!」
「……」哄老婆真是一種技術……
精靈的繁殖方式與別種不同,是通過對精靈聖樹的祈禱,讓聖樹結出果子,孵化出小精靈——也就是說無論精靈的伴侶是什麼種族,最後的孩子都是純種的精靈。
但就像主人的魔力能影響到兵器龍分裂產生的幼龍的屬性一樣,精靈的異族伴侶也會對幼生精靈產生不可預知的影響。冰球的父親是條藍龍,因此冰球有著和龍一樣優秀的水系魔法,可他也像龍一樣喜愛獨來獨往,不喜歡精靈的集體樹屋,也和同齡的精靈玩不到一起去。
有時候他母親真希望他干脆和龍一樣沒有節操而不是像精靈一樣堅持對伴侶的忠誠算了——那樣他至少能找到幾個樂意和他玩玩的,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奉上純純的少男心,迎接一次再一次的失戀。
「總之,還有一次就能破紀錄了,老婆,到時候我們去龍島慶祝一下吧……老婆?」
精靈冰球,這一次也沒有收到父親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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