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何子熠做什麼事,從來很有分寸,因為他一向很有眼力勁。因此,他臉上微笑著,凝視著周柏林︰「周書記,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我該走了。」
說著,何子熠已經慢慢站起身來。
周柏林點點頭,又輕輕擺了擺手︰「好吧,一會兒我還有個會,就不虛留你了。清爽那兒,我去做工作,盡量不讓她有機會繼續調查這個案子。小何,謝謝你呀,只要有你在公安局,我就放心了。清爽脾氣古怪,有什麼不周的地方,你要多擔待些,別跟她一般見識啊。」
周柏林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和顏悅色。
何子熠已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于是只好笑一笑︰「周書記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清爽的。」
走出市委大院,何子熠只覺得一身輕松,雖然此刻已經有幾朵烏雲遮住了陽光,卻遮不住他內心的愉快。
他已經從周柏林最後那句話里听到了希望。也許,大小姐會被安排一次進修的!他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康橋這小子就會暫時離開她的視線。想到這里,一絲微笑爬上面頰。如果安排大小姐去進修,自己是不是也有機會跟著去呢?何子熠腦子里一陣異想天開,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
太陽已經完全被雲層包圍,天色陰暗下來,怕是要下雨?何子熠匆匆鑽進警車,一溜煙跑了。
果然,陽光已不再,天色陰沉下來,黑壓壓的雲層布滿了天空。
周柏林依然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發愣,看著何子熠送來的卷宗發愣。他已經安靜地坐了很久,有幾次伸出手,準備去拿卷宗,但都縮了回來。
他不願意翻開那塵封已久的往事,不願意觸動那段尷尬的記憶。準確一點,他是不敢去踫那遙遠的過去,那讓自己隱隱不安和內疚的過去。
細雨,淅淅瀝瀝,已經下起來了。
風,涼風,吹過半開的窗戶,吹到他白胖胖的臉上。
雨絲,細細的雨絲,三點兩點,吹在他的臉上,吹到他的心里,吹進遙遠的記憶里。
那時,他還年輕,二十多歲,血氣方剛,風流倜儻。那時,他是岳寺鄉的黨委書記,意氣風發,斗志昂揚。那時,他認識了一個結著丁香般愁怨的姑娘,姑娘名叫康秋敏。那天,正是仲夏,天已炎熱,下著雨。那天,他喝了不少酒,穿了一件借來的衣服。那天,他眼里只有這個姑娘的身影在晃動。那天之後,他終于找了個借口,調離了岳寺鄉,公安局,作了市區一個派出所的所長。再後來,他仕途順利,一路凱歌,職務一動再動,扶搖直上,漸漸把岳寺鄉那段小心翼翼、刻骨銘心的經歷忘得一干二淨了。
正是在岳寺鄉那段時光,他認識了張小河,那個身材魁梧的小學教師。那時候,他也曾經听說張小河不務正業,投機倒把,私下做點小買賣。可是,他卻喜歡和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因為他身上有一股闖進,一股活力,一股注定了能成大事的活力。
他周柏林當上市公安局副局長的時候,張小河的生意也日漸興隆,偶然一次飯局,他們在市區重逢了。于是,他們之間再次有了共同語言,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他也曾經偶然提及當初的人和事,有一次也曾含蓄地提起康秋敏這個清純哀艷的女人。可是,張小河呢?只是淡淡一笑,隨便找個借口,輕描淡寫將這個話題放下了。當時,他只是以為張小河和康秋敏並不是很熟悉,所以也就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但是,剛才何子熠提供的信息卻表明,這個張小河和康秋敏仿佛很熟悉。
莫非他們是夫妻?周柏林腦海里突然閃出這個念頭。接著,這個念頭越來越牢固,死死地瓖嵌進了腦子里。難怪這個張小河從來不提及自己的家庭,難怪每次想來一次家庭小聚,他都婉言謝絕了。對,他們一定是夫妻,而且敢肯定,他們的關系很微妙,並不十分和諧。
細雨很細,輕風很輕,窗戶已經不是窗戶,而是一面陰沉沉奠空。
周柏林腦海里,凌亂地想起那些往事片段。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息,隨著一陣微風,吹散了。
他終于鼓起勇氣,慢慢拿起卷宗,輕輕翻開了第一頁。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怦怦的續。
「康橋,1983年5月5日出生。」只看了這麼一條,他立刻慌亂地合上了卷宗。
一個奇怪的想法,突然鑽進他的大腦。握住卷宗的手,微微哆嗦。莫非?
……
這個想法只是一閃,他的心立刻一緊,隨即趕緊丟開卷宗,像甩開一條響尾蛇。
他閉起雙眼,想躲開這個世界。可是,躲得開眼前的卷宗,卻逃不開滴滴答答的雨聲,甩不掉記憶中那嘩嘩的雨聲。
「不,堅決不能讓清爽繼續查這個案子,無論凶手是不是康橋!」他意識終于清醒,終于回到了眼前。
他緩緩睜開眼,掃了一眼卷宗,又移開目光,怔怔看著窗外的細雨。
冬天的雨居然也像響的雨,不期而至。看來,氣候真的變了,變得無法預測,變得面目全非了。
還是讓清爽這個孩子離開龍頭市一段時間吧!他突然覺得必須創造這個機會。
于是,他緩緩站起來,慢慢走到辦公桌前,找出公安局局長的電話號碼,慢慢按著電話上的數字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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