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大宋 第150章 ︰巧遇

作者 ︰ 大篷車

戴宗這陣子很郁悶。

自己堂堂江南總捕,手頭上多少案子需要去關注啊?尤其如今東南糜爛,方匪攻城略地,燒殺劫掠之下,更使得眾多盜匪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杭州城雖尚未被正面波及到,但借著方匪的威勢,最近頗有不少膽大的家伙,竟公然在杭州城內露面。每日里鬼頭鬼腦的四處溜達閑逛,讓一眾杭州府的衙役大是緊張,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人家什麼事兒也沒犯,總不好沒來由的就抓人吧。大伙兒能做的,也就是盡量多留意些,將這些個動態及時報上去就是了。

對此,戴宗也極是警惕。他可不像那些差役一樣沒腦子,只擔心對方作案。杭州府做為東南重鎮,無論從經濟還是軍事上,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

方臘起事以來,曾有言道︰東南之地,苦于剝削久矣。吾舉大義而起,劫大家之財散以募眾,則萬眾可集………….而後,但劃江而守,輕徭薄賦,以寬民力,四方孰不斂衽來朝?十年之間,終當混一矣!

從其此番言論便知,其人其志,皆在整個江東、江南之地。自其舉旗以來,先攻萬鎮,再攻青溪。首戰一擊而潰兩浙路都督蔡遵、顏坦,所部五千余人盡殺之。

而後,揮兵而下,直殺睦洲,不過旬日即克。隨即,分兵各縣攻取,朝廷各府廂軍一觸即潰,睦洲整個徹底淪陷。

隨著睦洲淪陷,稍作休養,隨即再次發兵,直指歙州,也是連戰連捷,大獲全勝。

與此同時,浙北、浙東、浙南、永嘉、浙西、蘭溪等處,相繼告破。時至今日,整個東南之地,已據有潤州、常州、宣州、歙州、湖州、睦州、衢州、處州、婺州等九州之地,帶甲百萬,聲勢大振。

按照其當初所言,便稍有軍事頭腦之人也知道,其下一步,必然是江東的最富裕之地——杭州。一旦杭州拿下,則蘇揚等同于徹底敞開大門,再無憑持。此三洲一下,最後便是揮兵秀洲,直取金陵,也就是江寧。若真如此,其劃江而治的軍事戰略,也便算徹底達成了。

既然如此,那麼,此刻杭州城內忽然出現的那些個家伙,其中意味可就耐人尋味了。

要知道,杭州不比別處,歷來便是東南重鎮,城高牆厚,積粟無數。若只憑從外強攻,便算真能拿下,怕是攻取一方也絕對要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不可。

但若是有內應響應,里外勾結,後果便真的是不可預料了。戴宗曾將這個意思向朱幾次提過,奈何朱全不以為然。只說如今朝廷以拜童樞密為經略使,起大軍十五萬南下而來。方匪不來則罷,否則,必是有來無回雲雲。

戴宗聞言大驚,心中暗罵這朱全然不通軍事。童貫領大軍出動了不假,可十余萬大軍一路遠來,糧草輜重無數,行軍速度必然快不起來。

尤其是,自東京往杭州一路之上,必然有方臘部隊節節阻擊。如此,若是等童貫趕到這杭州城下時,杭州早不知被攻破了多少回了。

杭州若破,城內無數的輜重,必然讓方匪的軍力更上層樓。如真那樣的話,以童貫十五萬勞師遠征的疲憊之軍,對上養精蓄銳的叛軍,其結局也就不問可知了。

在戴宗想來,以童貫善兵的軍事素養,絕不會將大軍往杭州開來。最有利的方式,必然是直接進兵秀洲,借助江寧的軍資休整,然後利用方臘想要「劃江而治」的心思,出江寧以逸待勞,等方臘主力自己過去,然後再尋機決戰才是上策。

到那時,形勢相易,叛軍成了遠來的疲兵,而中央軍反而是養精蓄銳,士氣高昂。只要不出大錯,大有一戰而定的機會。

只是他的這種想法跟朱說過多少次,卻都被朱不屑一顧。說到最後煩了,竟然直接將他打發了出來,讓他護衛這個什麼狗屁的王文炳往京口公干。

這王文炳不過一個幕僚,往日里陰險貪婪,媚上欺下,戴宗對其極是厭惡。哪里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來護衛這個垃圾。

可是上令不可違。無論他心中是多麼的煩惡,這時候也只能選擇低頭了。否則,以朱那狠戾的性子,多半會給自己按上個抗命不遜、違誤公務的罪名。

在杭州府,自己因不屑與這幫蠹蟲為伍,早被看做眼中釘肉中刺了。不知多少人盼著自己犯點錯,好將自己這個絆腳石挪開。此番若是自己再不肯低頭,後果便不言而喻了。

萬般無奈之下,這才有了此次京口之行。可是自打來了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憤怒之中。

那王文炳竟為一己之私,不但不抓緊將物資啟程,送往北地軍前不說,竟還利用權柄,公然和當地奸商勾搭一起,擅用公器,幫那奸商害人,殺人滿門。

這且不說,好容易等到那廝終于是下了令準備啟程了,卻又只令戴宗過來盤點物資,隨軍北上。而他自己,卻依然留在那奸商府中,整日介宿醉荒婬,忙著聚斂財物。只看看他現在隨身的箱籠,已然快達到了一個商隊的規模,就知道此次京口之行,這廝搜刮的力度了。

朝廷上下,靡費無數錢財,養的便都是這樣的貨色,也難怪遍地反叛了。如今北地河山收復在望,本來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便收復了失地,要是放上些這樣的蠹蟲,只怕多半也是早晚又丟了的下場。官家和朝上諸公都在想什麼?難道便真不知這其中的危害嗎?

他站在渡口處,冷眼看著忙忙碌碌的軍士,心中卻是思潮起伏,滿是苦澀郁悶之情。

再看看身邊滿臉對著假笑的胖子,那股子怨憤之氣就更濃烈了起來。

這胖子是那個英雄樓的掌櫃,說是叫朱貴的。在戴宗眼里,這個朱貴典型就是無恥小人一個。竟然為了拍那王文炳的馬屁,不但送上無數錢財,當听到護衛隊準備啟程了,竟還巴巴的跑來勞什麼軍,將那美酒整整送來兩大車。

難道你這些酒都是不要用錢買的嗎?小人!奸商!最是無恥者!戴宗兩眼望著遠處忙碌的渡船,對朱貴滿嘴的奉承,滿臉的諂笑如同未見一般,毫不假以半分辭色,自始至終便是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朱貴卻也並不在意,除了不時的沖著手下的伙計吆喝兩聲,便是死皮賴臉的圍著戴宗轉悠,一張圓圓的胖臉,只在戴宗眼前晃來晃去,半點被厭煩的自覺都沒。

戴宗心頭煩亂,火氣一陣接一陣的往上冒。眼楮雖是一直在看著碼頭那邊,卻哪還有半分心思真個去注意?眼前這胖子那可恥的嘴臉,晃的他都有些眼暈,讓他恨不得直接一拳過去,將那張圓臉轟成渣子才解恨。

他面色漸漸發青起來,正覺得越來越難以忍受了,卻忽見那胖子面色一愣,一雙小眼越過自己,眼神中一抹精光,一閃而逝。

心中一動,霍然回身看去,卻見遠處兩個人正踱步而來。堪堪走到近前,當先那人微微一笑,已是抱拳唱諾道︰「不想竟與戴總捕在這里相遇,蕭某這里有禮了

戴宗心中一震,下意識的也是抱拳回禮。心中卻是不期然的浮起兩人初見的景象。那翩若驚鴻的身影、那狂暴霸烈的氣勢、還有那驚艷絕倫的一拳……….

蕭天對戴宗略微有些遲鈍的反應並未在意,見他回禮後,便又轉過頭去,看著一旁的朱貴,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輕輕點點頭,淡然道︰「朱掌櫃的不在英雄樓上點銀子發財,怎麼也湊到這里來了?」

朱貴滿臉堆笑,小眼眯的快成一道縫兒了,連連打躬作揖道︰「嚇,看蕭都頭說的,小人那點買賣算的什麼?點來點去也不過就是混個口食罷了。今個兒听聞戴總捕即將啟程,小人素來仰慕戴總捕英雄了得,這不,便送些小號自釀的英雄醉,略表一番心意。呵呵,倒是讓蕭都頭見笑了。若是蕭都頭不嫌棄的話,回頭小人自當也使人給都頭送些過去,還望蕭都頭賞臉啊

這胖子笑眯眯的,明明是獻媚奉承,卻絲毫不著痕跡,即捧了戴宗,卻又不讓蕭天感覺被冷落,端的是八面玲瓏。

蕭天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再遠處那些伙計身上一掃,嘴角上浮起幾絲莫名的笑意,只對朱貴點點頭,卻沒再多說什麼。

這邊戴宗總算是回過神來,趁著蕭天和朱貴說話的空兒,暗暗打量了蕭天幾眼,眼中隨即露出凝重之色。

當日兩人之間,雖只是電光石火般的短暫踫撞,卻讓戴宗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一身本領非同小可,只怕自己多半也不是對手。

文人相輕,踫到比自己強的,多半是嫉妒爭鋒。但是武人之間,卻向來尊重實力。對于蕭天,戴宗此刻心中實是大為敬重的。不單是因為對方顯露出來的實力,更是因為這些天,他也從許多途徑,听聞了蕭天以前的一些事跡。

能對當朝相公的邀請這種一步登天的際遇,坦然說不;又能為了一個身份低賤的婢女,慨然與大富之家不惜大動干戈。更不要說,那些智斗胥吏、獨闖軍營,而後又推動為民新政的舉措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兒,在戴宗的心中,一個不貪富貴、不畏權勢、一心為民的豪氣男兒的形象,便漸漸豐滿起來。此刻,雖然也知道了蕭天和自己這邊的一些齷齪,但卻一點也不妨礙他私下對蕭天的敬佩。

「戴總捕這便要走了嗎?可惜可惜,戴總捕神拳無敵,蕭某本還想請戴總捕指點一二的,唉,可惜可惜………」蕭天微微搖著頭,滿是遺憾的說道。

戴宗眼神一凝,細細打量蕭天臉色,見他一臉真誠,並不像是惡意的諷刺,這才展顏一笑,抱拳道︰「蕭都頭一身本事,當日可是讓戴宗記憶深刻。這指點二字,怕是太謙了吧

蕭天眉梢一挑,抬眼直直看著他,兩人對視一會兒,卻又不約而同的同時大笑起來。

蕭天抱拳笑道︰「學無止境。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這指點二字又哪里錯了?呵呵,今日偶遇卻是緣分,不知戴總捕可肯賞臉,你我去尋個所在,暢飲一番如何?」

戴宗兩眼慢慢亮了起來,定定的看他一會兒,慨然道︰「固所願也,請!」

蕭天大喜,重重一抱拳,伸手拉住戴宗胳膊,大笑聲中,直往城中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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