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徙萍輕輕敲了敲虛掩的門。
「請進。」
門里面的人回答道。
宿徙萍推門而入。
與往常一樣,鞏臨登正埋首在賢族的遺產之間。
「抱歉,」宿徙萍不好意思地說,「濕漉漉地就進來了。」
他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
「沒關系。」鞏臨登翻箱倒櫃地給他找出一條毛巾,「趕緊擦擦。」
宿徙萍接過毛巾,用力擦干頭發。
「謝謝。」
「今天怎麼到這里來了?」
「嗯。」宿徙萍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因為突然決定要出一趟遠門,所以想來這里看看——不打擾你吧?」
「沒事。」鞏臨登招呼他坐下,「你要到哪里去?」
「現在還不清楚,」宿徙萍含糊地說,「總之是很遙遠的地方。」
「這麼突然?念書的事呢?」
「家里已經安排好了。」
「是因為獠族作亂的緣故嗎?」
「不是。最強的獠族之王很快就會被打倒。」宿徙萍笑了笑,「我會在那之後踏上旅程。」
鞏臨登似懂非懂地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很好。」
「這是?」宿徙萍注意到桌子上的一張相片。
其上定格著一位懷有身孕的青年女子的溫柔笑容。
「我太太。」
「孩子快誕生了吧?恭喜。」
鞏臨登苦笑了一下︰「她很不安。‘在當下讓孩子來到人世間是否正確呢?’她為此煩惱著。」
「教授是怎麼想的?」
「大家都很害怕。甚至連還在上幼兒園的鄰居小孩都在問大人,‘自己會不會被怪物殺死’這樣的問題。可大家也都忍耐著恐懼在努力,所以我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誕生在這個時代,見證大家的努力的話,他可以堅強地長大吧?」
「一定能帶來新的活力。」宿徙萍贊同道。
他打量著四周。
「我和澄芳就是在這里開始工作的。」
「我還記得那一陣子。怪物第一次出現,奪走了聖石。然後你們出現了,讓我知道這些文字所記載的不僅僅是虛幻的傳說。」
「多虧了你們的努力,人類才能得知真相。」
「可惜意義不大,我們沒能找到獠族的弱點。」
「只要比它們更強就可以了。」宿徙萍微笑道,「還有很多謎沒解開吧?關乎人類的生死存亡的謎,就依靠你們來解開了。」
他站起身。
「我該走了。」
「這就要走了?」
「還有一些人要見。」
鞏臨登表示理解︰「一路順風。」
……
「今天不是觀星的好日子,是吧?」
「夏天來了,下雨的日子會越來越多。」羅杰雄停下手中的筆,「你怎麼淋著雨就過來了?」
「我是來道別的。」宿徙萍狼狽地抹去臉上的雨水。
「你要去哪里?」羅杰雄訝然道。
「之前舀了不少破案的獎金,就決定去旅行。」
「很突然的決定。」
「已經決定了來著,」宿徙萍觀察羅杰雄的神色,「最近精神好多了。」
羅杰雄抽了抽嘴︰「你們都叫我向前看。那並不容易,但我試著在習慣。」
「向前看不意味著忘掉過去,」宿徙萍安慰他的同桌,「好好活下去,為了更好地懷念她。」
「我不會忘記她,永遠不會。」
「你們的事已經傳開了吧?」
「嗯。」
「往後也許會有一段艱難的日子。」
「我知道,就像你曾經面對的一樣。」
「沒什麼可怕的,如果是別人或許會很困惑,可我相信你是沒問題的,」宿徙萍抬頭望向透明的穹頂,「你著眼于浩瀚的星空。與那些人不一樣。」
羅杰雄敲了敲桌邊的天體模型。
「我之所以能移開目光,還是因為你們。謝謝你們為她報仇。」
「總會有人聲張正義。」
「或早或遲。」羅杰雄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如果我早點坦白,金采潔就不會被牽連了。」
「我們都應當對她懷有愧疚,可一味地懊悔于事無補。所以,才要向前看。」
宿徙萍看了眼牆壁上掛著的時鐘。
「我得走了。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保重。」
「你也是。」
……
當。
籃球砸在籃筐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魏德正嘆息一聲,小跑過去,拾起籃球。
「德正。」
宿徙萍出聲呼喚道。
「接著!」魏德正把球扔給他,「投一個。」
宿徙萍摩挲著籃球充滿顆粒感的表面。
「看好了。」
他把籃球輕輕一拋,動作完全不對,但籃球還是被投進了籃網里。
「投得好。」魏德正拍了一下手掌。
「德正。」
「什麼事?」魏德正扭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休息一會?」
「好。」
他們在喧鬧的籃球館里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
「我要離開一陣子。」
「去做什麼?」魏德正挑了挑眉毛。
「拯救世界。」
「嘿。」魏德正笑起來,「如果是別人這麼說,我就當他在開玩笑,但是你這麼說……世界就交給你了。」魏德正並不以為意,不再深究。
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信任宿徙萍的決定。
「那麼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多幫幫澄芳吧?」
「放心好了。她不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你還想著追求她嗎?」
「我已經改變想法了。」魏德正轉著球,「最初見到她的時候,我在想︰天啊!她真漂亮。我一定要追到她。」
「現在呢?」
「現在這樣就很好。」魏德正笑了笑,「沒有比交到澄芳這樣的朋友更幸運的事了,我為什麼要去破壞這種關系?」
宿徙萍佩服道︰「成熟的想法。」
「在長大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個。」
宿徙萍突然說道︰「德正,謝謝你。」
「嘿?」魏德正瞪大眼楮瞧著他。
「小時候,很多人都害怕我吧?是你第一個和我搭話,我也漸漸能和人交流了。」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魏德正松了一口氣。
「那對我很重要。」
「兄弟。」魏德正大力地摟了一下宿徙萍的脖子,「今天的你像個老人家。」
「你應該說多愁善感。」
「好吧。是什麼讓你如此多愁善感?」
「大概是心中有點忐忑的緣故。」宿徙萍勇敢地承認了自己的軟弱。
「沒什麼好擔心的,」魏德正拍著他的肩膀,「你不在的時候,我會連你的活一起干,認真起來的我還是很優秀的。」
「就交給你了,兄弟。」宿徙萍舀開他的胳膊,「我走了。」
「我會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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