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上部亂花漸欲迷人眼
第76節第五十五章心兒飛回家鄉來
第五十五章心兒飛回家鄉來
翠花也想知曉家鄉尤其是自己家的情況。可相隔千里，音訊全無。有一天，終于有一個家鄉口音的生意人來買饃。翠花忙問他是哪里人，他說是鐘翁壘鄰村的。
翠花連忙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問他認識不認識鐘翁壘一個叫大順的，那人說他不認識。不過那人說，家鄉現在變化大了，你們鐘翁壘變化更大，是遠近聞名的小康村，哪一家都比從前強得多，發家致富的人比比皆是。那人還說，我就要回家了，我回去給你打探一下你家的情況，回來告訴你吧！
翠花連忙擺手制止︰「千萬，別！」翠花又前言不搭後語地瞎謅說，我家沒人在家了，兒子托付給了他們的佬爺佬女乃，我放心。謝謝你的好心，你可千萬別去我家呀！
那老鄉看出事情蹊蹺，也不便多說什麼，于是順水推舟地說︰放心，你不讓去，我咋會隨便去（你家）呢？！末了，那人說，大嫂呀，你還在這賣蒸饃干啥，你自己回去看看吧，你家那兒比這里強多了！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那人走後，翠花的心還像揣只小鹿一直跳蕩不已。自己家里情況會咋樣？照理說趙大順過得也應該比過去強吧！兩個兒子好嗎？！唉，咱為啥要跑出來？是男人虐待咱、對自己不好？不是，大順也沒舍得指過咱幾指頭，咱不能說昧良心的話。他老實不吭是秉性，可他心好，開拖拉機就是發一斤月餅，兩個肉夾饃，他也不舍得吃，都給孩子老人和自己拿了回來。孩子老人他也沒省心，要吃要喝要看病，夠他受的，他不也想多出工，多掙錢，補貼家用嘛。過去地活他做得少，冷漠了自己的心，可人不能長那三頭六臂呀！自己倒好，忍心丟下兒子，把一切甩給他！是為情，是馬卯勾引利誘咱？似乎是，可咱也不能把污水都往人家身上潑！但他和大順比比，這咋說呢？！也怪自己太輕浮，太相信別人說得天花亂墜了！唉，是家窮，是家苦，那窮日子像坐大牢煎熬自己，讓咱受不了，才斷了念想，才扔下家，輕易跟人跑出來！她想起馬卯和她的山盟海誓纏纏綿綿，現在是那樣遙遠而不可及，就像海市蜃樓，飄飄忽忽不著邊際，如一簾幽夢。雙飛燕厭倦了，也要各奔東西，人間偷雞模狗的情人哪有像斑頭雁那樣至死不渝的？這偷情的人啊，就是爾虞我詐，互相利用，把對方當成泄欲的工具，哪有貼實可靠的人呀？！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情已斷，夢未了，生死兩茫茫。她不願再想那以前的卿卿我我，那不再是酣暢淋灕的痛快滿足，而是過眼煙雲的不堪回首。她嘴角撇撇，不知是笑自己輕浮還是無知，又咬咬牙齒，狠狠心︰還是想想以後吧。自己發的誓也該收收了，不是我無情，是他（指馬卯）言而無信狼心狗肺，他不仁我不義……可咋再有臉回去見人呢？唉，以後的路該咋走呢？她想了許多，心里又打起小鼓，猶豫不決起來。一邊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老實巴交的男人，一邊是曾經托付終身又腐化霉變的情人，站在人生的又一個十字路口，她左右徘徊，像迷了向的人，不知東南西北該咋走。好風憑借力，她現在好需要外力的幫助呀！
唉，我不是人，我真該死！！翠花想得心里一陣酸楚，一陣悲傷，一陣激動，一陣憂思，一陣迷茫，一陣頭疼，不由得大滴眼淚「噗噗嗒嗒」如飛雨砸在地上。深深的懺悔，在翠花內心深處埋下。這晚她怎麼也睡不著，兩眼直愣愣地看著低矮的黑黑的小屋頂。突然，順站在她的面前，方方正正的紅臉膛，穿一身嶄新的天藍色呢子西服，還是那樣威風靚彩。一折不打的大紅臉上憨憨地咧嘴笑著，一言不發，認真虔誠又賣力地背著她，有一點不好意思。哦，我是新婚大喜呀！
翠花哭了，淚水打濕了一大片枕巾。咱是激動呀，人不是說，落第舉子笑是哭，出家閨女哭是笑嗎？！咱心里高興啊！一會兒，大順換成了一個駝背弓腰的老頭，胡子拉喳，滿臉炭黑，皺紋密布，神情恍惚，翠花驚叫︰你是誰，快放我下來！
那人開口了︰我是大順呀，我來和你成親！
翠花喊︰你不是大順，我男人英俊魁偉，你不配！
那人說︰我就是。我要你回去，我和你有鹽同咸，無鹽同淡，我要保護你！說著背著她飛跑起來。
翠花叫喊︰放我下來，你不是我男人！
那人站住，指指遠處，你看誰來了？
有兩個衣衫襤褸、一大一小胡眉畫眼的兩個小鬼模樣的人跑了過來，拉住了翠花的手。
翠花嚇了一跳︰你倆髒兮兮的，是哪里冒出來的「小鬼」！
他倆異口同聲地說︰媽媽媽媽，我要媽媽！我們不是「小鬼」，我們是大龍小龍呀！
你們不是大龍小龍，我的兒子都是虎羔似的，咋會成這樣？
兩個小子眼巴巴瞅著她︰我們就是大龍小龍，我們想媽媽！
翠花愕然了。
這時柳跑出來握住了他倆的手，哥哥，哥哥，你倆咋又黑又瘦、又髒又癟，你倆真是哥哥嗎？我咋不認識？！
你才多大，咋能認識我倆呢！叫我們看看你是不是柳妹?他倆說著，仔細打量一下，歡呼雀躍，「就是柳妹！」然後又仰望翠花︰媽媽，媽媽，你不認識我們了？！
翠花用手連忙分別掬著他倆的臉仔細端詳、審視︰像是，對，他倆就是大龍小龍！她熱血奔涌，渾身蛛網毛細管，憂傷憐憫循環轉︰兒呀——，一聲未叫出，竟「哇」地一聲哭了醒來。
原來是夢。腳頭的馬卯動了一下，鼾聲又作。翠花又直愣愣地望著黑黑的小屋頂，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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