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劍仙魂錄 第六十三回 往事

作者 ︰ 羞羞姐

沈雲勤打完了農具,已是丑時。他非但一點也不覺得疲憊,甚至有些不願意離開這里;直到想起還要向師尊求教身體上的變化,才戀戀不舍地喚了望著滿屋子鐵料更加戀戀不舍的驢弟,一起離開了鐵匠鋪。

回到租住的房子,卻見房間里空無一人。想來師尊很可能仍在外面喝酒領,沈雲勤便只好洗了把臉,先自去睡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地躺了一會兒,著實又有些心癢難耐,索性翻出一件外套,起身出門去尋他。

沈雲勤如今也算是鎮上的名人,店家見他寒夜帶著衣物來尋師傅,紛紛夸贊他仁孝知禮。方尋到第三家酒館,便听小二說道︰「錢道長方才確是來過此處。點了些吃食,付過帳,還賞了我兩文。可待我將酒食端上來時人已不見了,料是有什麼急事先走了。沈小郎來的正好,順便幫我把這些東西帶給道長。哦,對了!這酒已冷了,切記幫他老人家熱熱再喝……」

沈雲勤道了謝,滿心疑惑地往宿處回轉。這三更半夜的,師尊到底會有什麼急事呢?

肅州,郊外,子時二刻。

開眼道人靜靜站在那里,幾十年來的恩恩怨怨一並涌上心頭!

那吳媽媽本名吳憂,祖籍雲州。自小便是個孤兒,幸得村中好心人照料,東家蹭一口,西家吃一頓,勉強維持溫飽。而開眼道人,那時也不過是村中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屁孩兒,見這妹妹可憐,便總拿自己的飯來給她吃,更在她受人欺負的時候自告奮勇地來保護她;久而久之,吳憂便對這個名叫錢建的大哥哥十分信賴,而錢建也把吳憂當做了自己妹妹一般疼愛。

武周天授三年,村中不幸遭了匪患,全村的人被殺得精光,只剩下錢建抱著吳憂躲在一眼水井里逃過了一劫。自此以後,二人便相依為命、浪跡天涯;錢建親眼目睹家人被屠戮的慘狀,更發誓要習得上乘武功,為家人親友報仇。這一年,錢建十歲、吳憂六歲。

光陰荏苒,如白駒過隙。

一晃十年過去,此時的錢建已成為嶗山派年輕一代中最為出色的弟子,在一番頗為艱辛的明察暗訪之後,帶著吳憂小師妹遠入突厥,將尚在人世的當年冒充盜匪縱兵殺戮、犯下山村血案的突厥將領、武官、兵長一一誅除,用三十七顆血淋淋的頭顱在小村的遺址上祭奠了死去的親人們。

回嶗山的路上,他第一次向她表達了深藏已久的愛意。正當他滿心期待,等著她微笑點頭之時,卻被她紅著臉拒絕了。「我只把你當做我的哥哥。」她說。這一年,錢建二十歲、吳憂十六歲。

他並不死心,反而對她更加疼愛;可自此之後,她卻開始處處躲著以前她一直粘著不放的錢大哥。在一次酒後表白失敗引發的爭吵之後,她竟獨自一人離開了嶗山派,不知去了何方。這一年,錢建二十一歲、吳憂十七歲。

當他花了兩年時間走遍天南海北、翻越千山萬水,再一次看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師妹時,卻發現她竟已遁入空門,在峨眉出了家,成了江湖中口口相傳的莫愁師太。即便這樣,他仍沒有死心,在峨眉山下一呆便是六年,以自己的一片赤誠,默默地守候著她。

忽然有一天,他發現莫愁師太竟然要還俗了!他欣喜若狂地手舞足蹈起來,以為自己的堅持終于得了回報,卻發現另一個男人悄然站在了她的身邊,款款深情地牽起了她的手!

「你是何人?」

「昆侖呂無涯。」

他敗了,敗得很慘。對方甚至沒有問他的名字。當他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看著那個風流倜儻的男子瀟灑不羈地摟著不時回頭望向他的小師妹向夕陽走去的時候,他的心,碎了。這一年,錢建二十九歲、吳憂二十五歲。

他回了嶗山,發瘋一樣地修煉。不!與其說是修煉,不如說是拼命地折磨自己!當他把自己從到精神都折磨得快要撐不下去時,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心中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身影竟再一次站到他的面前。

她只用了一句話便讓這個奄奄一息的靈魂瞬間豐盈起來,更煥發出無窮無盡的生彩。「錢大哥,我要你娶我!」這一年,錢建三十歲、吳憂二十六歲。

新婚的日子美好而甜蜜,而美好而甜蜜的日子往往注定短暫。在剛剛為女兒擺完滿月酒的當天晚上,她便從錢建剛剛編織好的、對生活的幸福憧憬中再一次消失了。這一去,便是三十年。

三十年的歲月,足以將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俊杰變為猥瑣邋遢的開眼道人,也足以將那個曾叫做莫愁師太的吳娘子變為青樓中的吳媽媽。而這一切,便都是拜那個自稱昆侖山逍遙派掌門的呂無涯所賜!

當他躲在暗中避過妻子傷心欲絕、泣淚離去的背影,第二次見到那個男人時,那個冷漠而高傲的人對不到一個回合便再一次躺在地上,眼中飽含著憤恨、怨毒與不甘的他這樣說道︰「我乃醉心樓主,本為修仙之人,只因情關方暫入世間;現已功德圓滿,自將斬斷塵緣。看在憂兒面上,我再饒你一次,不要再來找我,你尚不配……」

那冰冷而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話語,在他滴血的心中又狠狠戳了一刀——「你尚不配!」

傷愈之後,他曾帶著女兒再一次找到妻子,試圖借助母性天然的舐犢之情挽回這一段坎坷艱難的感情,卻仍被她以「愧對」之名拒絕。自此之後,他只好一邊在暗中默默守護著妻子,一邊拼命查閱各種典籍文獻,去尋找那個傳說中凡人難以企及的境界。

終于,當他從鋪滿灰塵的故紙堆中找到那本嶗山派先輩遺留下來,卻不知為何流傳開來的《嶗山太清輯錄》時,錢建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希望!這一年,錢建三十七歲、吳憂三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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