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泥街 第27章

作者 ︰ 何頓

7月19日夜

今天,我打了個電話給李新,讓他請我們黎社長吃飯。黎社長這人的地位已擺在z出版社了,要的只是一份尊敬。尊敬還不容易給麼?尊敬又不是銀子,要多少可以給多少。我對李新說︰把我們黎社長請到華天酒家去,二流酒家三流酒店,我們社長看不上。

三點多鐘時,李新坐著一輛本田轎車來了。這是他一個做房地產朋友的車,他借了來,他要在黎社長面前表現他的氣派。當時瞌睡蟲正在我眼皮底下交戰,致使我眼楮都打不開。中午我想睡午覺,但沒睡成,太熱了,汗在背上淌著,浸濕了席子。長沙一到七月,氣溫就持續上升。我這間辦公室前面,是一塊完整的水泥坪,坪兩邊的樟樹和梧桐樹全耷拉著腦袋,樹葉被熾熱的太陽曬得都蜷曲了,好像枯了一般。坪上的熱氣直往房間里鑽,又不能關窗戶,關了窗戶會更加悶熱。因此我沒法進入午睡。

李新來時,我正坐在辦公桌前打瞌睡。李新身上再也沒有書生意氣了,倒是遍布著商人的氣味。一股銅臭味。你何解(方言︰怎麼)一副沒醒的樣子?李新對我笑著說。我說我昨晚沒睡好,中午又沒睡午覺。李新就笑笑,你這是自己找罪受。

外面太陽很大,七月的太陽正燒烤著這座城市。我看著窗外的太陽,瞧著耷拉著腦袋的梧桐樹。城市里污染太嚴重了,土地枯干,空氣里到處都是二氧化碳,那麼多汽車、摩托車排放的廢氣毒害著人的身體。我想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反面,文明是好的,有益于人類進步,但是它的另一面卻在破壞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污染著陽光、空氣和水的純度。我小時候,即便喝田間的水也不會生病。現在呢,我姐姐說,就是喝井水也要燒開。這是因為濫用農藥和化肥的原故。那些農藥和化肥滲透到了井水里,污染了井水。空氣被污染了,河流也遭到了破壞,沒有一片陽光是純淨的,這一切都是工業文明帶來的負面作用。我的導師在他那部試論什麼什麼的書里說︰貌似人的動物,其實是地球上最無情和最貪婪的竊賊。二十世紀是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科學技術成了這個時代的權威,領導著世界潮流,原子彈、氫彈、中子彈等等嚇死人的核武器都造出來了。這是人類盜劫了地球的精髓。有人反思這個時代說,這是人類在毀滅自己的生存空間。我的導師還痛心疾首地說,現在還沒有一顆星球可以接納人類生存。火星是一顆冰冷的行星,木星雖然有十幾個地球那麼大,但組成木星的板塊是流動的,就像活躍的火山。水星和土星皆如此。沒有一顆行星在將來的某一天可以容納人類光臨。即使月球也不行。月球的引力那麼小,既無生物又無植物存在,它能給人類提供什麼?短短幾十年,地球上的一切都在加速變化,其最明顯的是氣候。這種地球變暖的氣候,乃一種危險的信號。不定哪一天,人類最終無處可去,找不到家園,也找不到樹木了。

黎社長坐進本田轎車時問李新這是不是他的私車,李新咧嘴一笑。是的,這部轎車是我的。他一臉坦然地撒謊說。

黎社長說︰不錯呀,這輛車看上去很新麼。

z出版社也有一輛轎車,是一輛黑上海,等于是黎社長的專車。黎社長到局里開會,或者到宣傳部開會,就坐那輛破上海。那輛破上海時常爛在路上,使他只好打的回家。黎社長也許在想,他當著z出版社社長,可是卻還沒有這個書販子好過。黎社長說︰好,還是干個體戶好,為自己打工。我們這些為國家打工的,到頭來不過是拿一張退休證。

黎社長情緒不怎麼好。因為有個編輯今天拍著桌子同他在辦公室吵大架,罵他主觀。黎社長最怕別人罵他主觀,因為他認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客觀的人。他覺得他今天被下屬罵得不是地方,他滿肚子委屈。還在辦公室里,他就在說這事,現在他又撿起了這事。我自認為我是個比較客觀的人,他措詞委婉地道。偏偏他說我主觀。你們看,當領導也要受氣呢。

那個編輯向他要副編審職稱,而副編審和編審的職稱都受到了出版局的限制,社里就沒評他。這本來沒什麼,但那個編輯自視自己勞苦功高,年紀又四十好遠了,平常還喜歡寫一些偏激的評論,罵這個作家,罵那部電影,就像我的同學馬編輯,也就不把黎社長放在眼里。我說︰那是個寫了幾篇破評論就自以為自己了不起的角色。我又說︰他這個人性格孤僻(我是說那個編輯),為人也刁鑽,在社里沒有號召力。他說你主觀,並不代表其他人也說你主觀。我拍黎社長的馬屁說︰我倒覺得你是個好領導,做事非常客觀。

黎社長看我一眼,還是當個體戶好,不受這些氣。黎社長說。

人的承受能力是依據地位的高低來的,地位越高承受能力越低,地位越低承受能力越大。一個人越有成績,越受到社會的肯定就越听不得不同意見。要是誰罵我主觀,我會毫不在乎,要是誰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壞,我也會毫不在乎。但假如我是社長或者局長,我可能就在乎了。因為地位變了。當你能領導人的時候,你就希望人人都說你公正。

今天在華天酒家請黎社長,無意中我看到了黎社長身上有一個弱點。他。在華天酒家喝茶時,他說了句這樣的話︰這里出出進進的小姐都很漂亮啊。這句話就像一張招貼畫一樣貼在我腦壁上了。如果我做書生意,如果我有用得著黎社長的地方,我就要在這一點上攻破他。李新抓住這一點問他︰社長,我們一起去做一個按摩吧?黎社長眼楮一亮,但他畢竟是五十歲的人,且當了三十年**員,還是考慮到了影響什麼的。黎社長搖搖頭說︰算了。

如果今天是兩個人,我和他,或者他和李新,我敢打賭他肯定會做。但今天是四個人,我、李新,還有那個司機,他就推卸了。他說算了時臉上有層遺憾,我捕捉到了。

8月3日深夜

我這兩天很想女兒,想听听她說話的聲音。我打了個電話回家,我想同女兒說幾句話,接電話的是劉小專。我說︰我要同茜茜說話。

劉小專說︰你還有臉打電話回來?

我沉默了下說︰劉小專,離婚的事你考慮了沒有?

我哥哥說,你要離婚找他。

我臉上就火辣辣的,想起了前舉重運動員打我的那一拳。我說︰別拿你哥哥嚇我。

劉小專把電話掛了。我又按了電話號碼,但再沒人接,直到接通的聲音變成忙音。我看了眼窗外,所見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我覷著梧桐樹,梧桐樹上掛著白白的像鼻涕一樣的東西。我打了徐紅的bp機,徐紅回話了。我說︰你在家里嗎?

我在睡覺。

我突然很想見到她。我克制又克制的**終于像洪水一樣沖了出來。我有好久沒踫一下女人了。你不會出去吧?

好像不會吧。她說。

我放下電話,我想我今天要冒一下險。我不想再玩這種貓捉耗子的游戲了。我一直想給她一種正人君子的形象,但這太累了。我在她身上花費了很多時間,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我走在上午十點鐘的太陽下,經過一家花店時,我買了一束玫瑰,十九朵,其寓意是天長地久。我敲門,她開門。她馬上捂著肚子笑,那樣子像笑破了肚子。好像我這個鄉下人就不應該送花。我心里既有些羞慚又有些惱怒,臉皮陡增了幾層,我說︰你懂得我的心。

她瞥我一眼,臉上升起了一抹紅暈。謝謝,她說,接過了我手中的玫瑰。

她把那束玫瑰接過去,插進花瓶,拿著花瓶去水龍頭下盛水,接著她就捧著一瓶紅紅的玫瑰走進來。她把花瓶放到桌上,轉過頭來看著我。我心里燃燒著一爐情火。這幾個月,住在社里,晚上除了面對辦公桌,就是面對著書本,心里嗷嗷的卻又無處發泄。我一看見徐紅,激情就在全身奔涌,以至我都感覺身體發燒了。我說︰我可以親親你嗎?

她慌忙回答︰不可以不可以。

就親一次可以嗎?

不可以,她說。

我心里燃燒著一團火。我模一下你的手總可以吧?

你像個小流氓,她說。

我笑了,我可不是流氓,我是真正愛你我才有勇氣送花給你。愛給人以勇氣。

她覺得很受用,望著我。我感到她的目光有些異樣,有些嫵媚。我從沒在她臉上見到過這種目光。我繼續說︰其實我一開始就愛上你了。但我很自卑,一直不敢向你表白。

她說︰你好讓我感動。假如我是站著,她就不會說這句話了,因為我的**已直挺挺地頂著褲衩,不肯退縮。假如我是站著,她就會看到這個景象。但我是坐著,她就看不到我身上丑陋且瘋狂的一面。她被我帶進了愛的國度。她也需要愛情。

我勇敢地抱住了她,吻著她。那一刻,我感到我是非常神聖的男人,是上帝造的亞當,她是我的一根肋骨變的夏娃。這個時候她不再高傲,也沒有任何做作,因為她的武裝已被我解除了。她赤身**,閉著眼楮,享受著我的。她發出了那樣的聲音︰啊、啊啊。

我們**了。我認為**是神聖的,是上帝的旨意,它既快樂又美好。人活著就應該享受愛,如果你把**看成骯髒的,你自己也就活得骯髒。人在死亡面前是平等的。秦始皇是十分偉大的皇帝,他死了幾千年了,那個時代的老百姓也死了幾千年了。人往天平上一站,只有重量的區分,沒有權力的區別。活著是一種美,存在就是真理。很多人把真理弄得很玄,似乎真理只有一個,是星光,是騰空飛翔的雄鷹。其實處處都有真理,樸實得你隨處可見,就好像樹木和花朵。但哲人們覺得這樣的話,世界上就沒有東西可以賣弄了,于是就把真理拉進了迷宮,讓你覺得你尋不到真理。其實真理沒有那麼難找。比如說人是鐵飯是鋼,這就是真理。真理非常樸實,不會耍任何花招。耍花招的是人。我總覺得眾口一詞的話反而值得懷疑,陰謀就藏在眾口一詞里。眾口一詞就是走極端,但真理與極端無緣。希特勒的助手戈培爾說謊言說一千遍就是真理。他號召日耳曼人清洗猶太人,提出這樣的荒謬觀點,說德國發動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之所以失敗,是因為猶太人。他做到了,萊茵河兩岸的德國人相信了他,開始仇恨起猶太人來,並大開殺戒。這就是眾口一詞帶來的災難,什麼事情一到了眾口一詞的地步,就會出問題。「文化大革命」中有一句這樣的話︰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其實群眾的眼楮什麼也看不見。群眾並不曉得睡在**身邊的,中國的第一夫人是個妖孽;也不曉得**的親密戰友**正圖謀不軌。所以說群眾的眼楮是看不見的,群眾最為讒言所支配。

8月23日中午

我這半個月每天都沉浸在愛情的海洋里。我喜歡「文化大革命」中唱的那首歌《深深的海洋》。我現在就在深深的海洋里泡著。她的身體是海洋,是任憑我浸泡的愛的海洋。我感覺到了身為男人的幸福。我很愛徐紅。她楚楚動人。我感覺她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徐紅的皮膚非常好,光潔得如絲緞。她的**挺挺的,睡下去也仍然聳立著。**很小,像兩粒黃豆。要是在農村里,你運氣再好也別想擁有這樣美麗迷人的女人。我暗暗驚訝,我怎麼會和她搞到一塊?我身上還有很多農民意識。我得努力培養出城里人的樣子。

你愛我嗎?在**中,我禁不住問她。

她說︰愛。

我說︰愛我什麼呢?

愛你整個人。她說。

我非常狂熱地愛著她。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很靈動,常常曉得我心里想什麼。她的身上雲集著女人的全部優點。我不曉得她以前的男朋友怎麼肯舍棄她!難道還有比她更理想的女人?至少,在我的生活圈里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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