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程晚玉每天都在屋子里發呆,偶爾要找程晚清說說話,也總是找不到人。
「橙兒,你剛剛說七妹這段時間都去哪?」橙兒新沏了一壺茶,又將手爐接了過來熄滅。一邊將門關嚴,不讓冷風吹進,一邊回答道︰「郡主,七小姐這段時間日日去錦繡樓,早去晚歸,橙兒有次幫子佩送飯過去,看到七小姐桌上放著一大摞的書,她的頭都埋進去了,手上筆不停的寫著什麼,極為認真。」
橙兒回想起那天的狀況,也是渾身打了個寒顫,要是讓她讀那麼多書,她一定會哭的。
程晚玉眉頭皺得緊緊的,自言自語的說道︰「七妹到底在做什麼啊。」
錦繡樓樓非錦繡,而是藏書閣。程家祖代是書香門第,真正的清貴人家,即便是程遠盛的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是在翰林院供職。在程家易公主之前,是京城中的書香第一家。先帝在世的時候還曾說過,程家的藏書堪比翰林院。
而即便是公主下嫁,程家也因公主的習慣而做出了相應的改變,但書香門第一稱也從人忘卻,程家祖先曾說天下錦繡莫過于書。♀所以程家書樓被稱為錦繡,那里囊括了大江南北,上下千年的歷史,各種學問以及無數孤本。
程熙乾三元及第除了他自己奠資之外,也是因為程家有次家學淵源。
而程晚清住在承恩侯府,當然可以隨意錦繡樓。自從程晚清險些斃命于葉靈貞手中,程晚清便開始對南疆蠱毒一事再次關注了起來。
葉靈貞那個人魅于外,狠辣于內。程晚清深深的認為她是一個極為不好對付的對手。而她既然深諳毒道,那自己便必須有所準備,畢竟向上一次的巧合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可不想在大仇的時候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甚至或許,連尸體都不會留下。
而錦繡樓為她提供了或許遍京城都不會有吊件,以程晚清的性格,恨不得將這錦繡樓中有關于毒藥醫藥的書全部嚼碎了扔進肚子里去。
就這樣,一天兩天,她還會順路到聆音閣看看程晚玉,可她起的越來越早,程晚玉卻不能隨著她的時間在聆音閣等她,所以後來她也便省了。
「都多長時間沒來看過我了,七妹不會睡在錦繡樓了吧。」程晚玉純粹抱怨,卻迎來了橙兒像膜拜神明一樣的眼神,「郡主,您真相了。七小姐真的睡在錦繡樓了,連一張床都沒有,她就直接睡在桌上。
程晚玉一個趔趄險些暈過去。
橙兒也哭笑不得,這個七小姐,也太……不拘小節了吧。
「橙兒姐姐,你這都是幾天前的情報了,最新消息是世子夫人請示了長公主,在錦繡樓放置了一張床,七小姐已經正式入住錦繡樓了,貽豐園的那位剛在老太太那得了些甜頭,正變著法兒的找咱們七小姐麻煩,結果七小姐連個背影都沒留給她。」
說話的是程晚玉的另一個一等丫頭椰兒,人很機靈,又和各個院子的丫頭婆子都很熟悉,吩咐她辦的事,向來都完成的漂亮,程晚清眼饞了好多次,因此和她的關系也親密些,在椰兒心里,程晚清和程晚玉一樣,是自家小姐,那個跋扈的程晚盈呢就是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獸,被她毫不猶豫的畫在了圈圈外。
程晚玉雖然也在笑,可難免有些心不在焉,她決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太過重大,她不敢告訴母親,甚至是一直很親的哥哥,她只敢跟程晚清說。
「橙兒,椰兒,跟我去錦繡樓。」程晚玉眼神愈發堅定起來。
錦繡樓距離聆音閣可有不少的距離,程晚玉將自己包裹起來,匆匆走在前頭。
橙兒和椰兒相互對視一眼,也加快了腳步。在程晚玉飛一般的步伐中,錦繡樓到聆音閣之間的距離仿佛縮短了許多。
蹬蹬蹬的腳步聲飛速的移向二樓,玉手觸踫到那扇門,程晚清便在門里,可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程晚玉卻猶豫了。
「橙兒椰兒,你們說如果一件事明明知道是錯的,卻還是想去做,要怎麼辦?」
這個問題對于兩個丫頭來說實在有些艱難,除了造成倆人的疑惑,別無它用。
而這個時候,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三姐既知道是錯的,又為何執著呢?」
門從里側打開,倚門而立的是青衣少女,笑容溫和,一雙水眸帶著超越年齡的穩重和成熟,莫名的讓人心安。
「七妹……你……我……你听到了啊。」程晚玉緊張起來。「三姐進來說吧。」
錦繡樓二樓,本是程晚玉最不願意涉足的地方,進門十步起,一直延伸到前方三百步的距離,一排一排的書架,上方立著的是各種各樣的書籍,後方甚至有竹簡記錄的孤本。
程晚玉總覺得陰森森的,可現在卻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咬牙一狠心,抬步向里走去。
椰兒沒說錯,里面真的橫了一張床,還有一個小小的圓桌兒,桌上會被子衿子佩定時放上熱茶,一個小小的手爐還熱著,一旁紫金瑞獸八角爐中燃這薄荷香,溫暖中透著股子神清氣爽。
程晚玉咋舌,這麼個陰測測的地方竟然能被程晚清住得這麼有家的感覺。
因為空間小,一個大桌兒,一個椅子,便沒有了多余的椅子,程晚清將椅子拉過來,直接讓程晚玉坐在了床上,將那小小的手爐放在了她的手中,又讓椰兒將門關嚴了,才問道︰「三姐說吧,匆匆又猶豫的,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程晚玉突然將手爐扔到一邊,抓住她的手,「七妹,我想見安西王。只要一面就好,你能幫我麼?」
程晚清的笑容漸漸消失,這個想法太過大膽,若是她自己,倒是並不在乎,可眼前要私下見外男的是堂堂晚玉郡主,若真的傳了出去,她毫不懷疑程晚玉這一輩子就算廢了。
「三姐,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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