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瀾 第十二章

作者 ︰ 單影孤戀

蔣心安睜大眼楮一步一步走近最中間的沙發,她不能眨眼,眨眼的話她會看不清面前的路,她會看不清爸爸慈祥的面容,所以她不可以眨眼,她只能這樣面無表情的一步步走近在這個世界上給過她最多溫暖與縱容的男子,然後在他腳前緩緩蹲下,伸出雙手去握他那已經流失體溫的手掌,涌不盡的液體便從眼楮里源源不斷跑出來,旺財狂躁不安的低嗚了兩聲在她旁邊趴下來,心安握著父親的手掌低聲喚了句爸爸,站在一側的管家佣人紛紛動容紅著眼眶低下頭去。心安將自己的臉貼上父親冰冷的手掌,用他手心的厚繭摩挲自己的臉頰,然後抬頭認真的問已經沉睡的男人︰「爸爸,你還想吃心安包的餃子麼?」

「爸爸,你想吃香菇餡的還是鮮肉餡的?」

「爸爸,心安包給你吃好嗎?」

「爸爸,你不是說等我回來的麼?你答應等我回來的,你說過我們都要做誠實守信的人,爸爸,你怎麼能失信呢,爸爸

那時候,顏格就站在蔣心安的身後,身側是與他一樣聞訊趕來的顏家人。顏母或許是淚腺太低,或許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兒媳,早站在一旁淚流一面。偌大的大廳靜得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可見,而蔣心安的自言自語在這個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周圍的人,蔣家的佣人,那些對蔣氏虎視眈眈的堂系,沒有人敢在這樣的時候去打破這種如同定格了的悲傷,仿若一出聲就會將這樣的悲傷擊的更加支離破碎無孔不入。

心安半跪在地上,半個身軀都側趴在自己父親逐漸僵硬的腿上,一個人用很低的語氣在喃喃自語,她把自己卡在這種悲傷的氛圍里,對外界的一切都不管不顧。顏格首先打破這樣定了格的沉痛,他緊蹙著眉在整廳人各種打量的目光中毫不滯留的大步走過去,邊低聲說「蔣心安你別這樣」邊彎腰從後面摟起她,她的身軀似乎比記憶里的還要瘦小,他只用了很小的力道就極其輕松的將她橫抱了起來,正疑惑她怎麼一點反抗的情緒都沒有時,才看見她緊閉的眼眶與發青的臉色。顏格摟著她的手臂一僵,隨即反射性的回過頭朝一旁的佣人大聲怒吼︰「還不快去叫醫生?!」

心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婆婆坐在床邊紅著眼眶抹眼淚,顏格從臥室外走進來,手里端著一杯清水,放在床邊的櫃台上,傾來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將她扶起,這樣的距離很近,當時心安處于初醒時低血糖的狀態,卻仍然能夠快速的意識到她與顏格已經很久沒再有過這麼親密的動作,這樣的意識讓她胸口酸澀如鯁在喉。他沒有說話,只端起床頭櫃上的清水遞在她面前,任何一句安慰都沒有,面色猶如隔著一層薄薄的透明色琥珀,他的情緒她始終看不透。她剛有伸手的動作時才看見自己右手上的膠布以及還埋在自己手背血管里的針頭,點滴瓶隨著她手的細微動作在床側衣架上輕輕搖晃,心安很平靜的伸手扯掉膠布,拔掉出針頭,坐在一旁的婆婆驚得連忙站起了身,身側的男子卻淡然的一絲驚訝都沒有,波瀾不驚的放下手中的溫水從抽屜里拿出藥棉按住她出血的針孔,心安一點掙扎的都沒有,就呆呆的靠著床背,低頭看著被鮮血浸濕的藥棉頭,安安靜靜的掉眼淚。

父親的後事有條不紊的辦理,心安站在靈堂前,向前來祭奠的人不停的鞠躬,再鞠躬,黑色的衣服襯托出她臉色蒼白的接近透明,身軀縴瘦得猶如一陣風就能卷走。同樣穿著深黑襯衫的顏格一直站在她身邊,全程兩人毫無交流,但他自始至終寸步未離。

父親生前的委托律師當眾宣讀遺囑時,所有與蔣家有些關聯的人無不全神貫注,面色最為緊張濃重的莫過于那些拿著蔣氏一丁點股份總想多佔一些的叔伯。律師宣讀完蔣勁天先生將自己在蔣氏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以及名下三處房產全部轉至自己的女兒蔣心安以及女婿顏格夫婦名下時,心安沒有心思去看那些一丁點好處都沒貪到的叔伯此時臉色的青白,她只知道和她一樣自始至終臉色都未曾起過變化的人是顏格。

他一絲絲訝異都沒有,就在幾天前他還誤會她沒將父親的病情告訴他是因為想跟他快些離婚獨佔她父親的財產,所以現在即使律師當眾宣讀父親的遺囑是將所有財產留給他和她時他也一定會認為,那是她的「陰謀」被他拆穿後出于無奈以及畏懼外界的輿論不得不和父親協商更改遺囑吧。

當你要說一個永遠不被拆穿的謊言,那你永遠都得不斷編織另外的謊言去圓最初的謊言;當你受到的第一個誤會沒有試圖解釋清楚或者根本沒有辦法解釋清楚時,後面一個一個接踵而來的誤會,你也別想再在誤會的沼澤里掙月兌出來。

顏格如他所言,沒有再踏進蔣氏一步,她父親留下的那些財產,對他而言可有可無。那些叔伯們大概也猜不透作為繼承人之一的顏格為何從未出現在公司後來的任何會議里,但這樣的狀況無疑是他們最樂意看到的,整個公司的重擔都落在蔣心安的身上,整個公司的成員,大到董事會的高層,小到保潔小妹,沒有一個人看好她。沒有顏格的輔助,她蔣心安就像一條擱淺在海岸邊的魚,一舉一動在別人眼里不過是毫無用處的垂死掙扎。

心安沒有遣散之前蔣家的佣人,那個地方或許沒有了父親之後就沒辦法再稱之為家,但是她還是私心的想保留那點點家庭的溫暖。心安被婆婆接回了顏家,婆婆真的很疼她,心安想她作為過來人顯然看出了自己與顏格之間細微的疏離,但她什麼都沒有問。心安想她現在跟顏格似乎連貌合神離都算不上,即使是在家人面前,他和她幾乎都是零交流,在臥室更不用說,兩米寬的雙人床,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個整片無法跨越的鴻溝。

在家里吃晚飯時,已經在自己公司退居幕後的公公嚴肅的開口,很直截了當的向顏格表明︰「心安是你的妻子,她對工作這塊很生疏,你要多幫她

心安當時正低頭吃飯,用眼楮的余光小心翼翼的去看顏格的反應,而顏格的反應是,置若罔聞的喝湯,放筷,起身上樓。于是心安的心,隨著他上樓的腳步,一點一點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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