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瀾 棋手(二)

作者 ︰ 單影孤戀

我走進去時,凌璽御的目光鎖在我身上,臉色落寞,眼神執拗,桌台上的粥泛著溫氣,溫絲未動。我走過去,在床沿坐下,端起桌上的粥,舀起一小勺試了一下,味道極淡,溫度適宜,在他的注視里,將小勺遞向他嘴邊,他深褐色的眼眸里慢慢沁入暖意,唇角微揚輕啟,吞下勺里的粥,然後蹙眉,說難吃。

我笑,又遞了一勺過去,輕聲說,明天我煮給你吃。他揚唇,嘴角笑意肆無忌憚,像及得到了漂亮糖果的小孩。我依舊保持著毫無破綻的淺笑,內心卻像打翻了五味瓶般壓抑的難受,我的想法是,若我已經將陪著他的時間加上了期限,那麼在這段有限的時間里,多縱容他幾個壞習慣那又何妨呢?那時候即使我不在他身邊,萬能的時間也會幫他戒掉,與我有關的所有一切。

高級病房里有的廚房,我每天按著食譜給他熬各種有助于傷口恢復對身體有營養的湯類,一周七天,每天都熬不同的口味,同一種口味的湯他一周只會喝道一次,不易膩。我將水果榨成果汁給他喝,亦或者耐心的削皮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喂給他。他討厭吃藥,尤其是那些調理身體的中藥,那麼黑漆漆的一碗,看著確實讓人倒胃口,他就像一個鬧別扭的小孩一樣,緊閉著嘴巴任一旁的護士怎麼勸慰也不肯喝,護士無藥可醫,眼巴巴的看著我,我看了一眼正假裝閉目養神的凌璽御,又看了看盛滿醬黑色稠液的藥碗,深吸一口氣端起,張嘴用力吞了一口,怪異的苦味浸濕我的味蕾,我還沒來得及吞下,胃中早已翻江倒海。我擱在藥碗沖進衛生間吐得昏天暗地,終于收拾干淨自己出來時,桌面上盛滿濃稠液體的藥碗已經空了,一旁的護士滿臉崇拜的看著我,而病床上的男人,目不轉楮的盯著我,深邃的眼里流動的是,我曾奢望了無數次的,復雜柔情。

我和凌璽御基本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里有二十三個小時是呆在一起的,但言語上的交流並不多。我的那張看護床早已經被他叫人撤走了,某個晚上醒過來時發現他許是因為腿疼的原因雙手死命的抓著床單,身體佝倭成蝦米,他痙攣的滿頭大汗,伸手將站在他床邊嚇得手腳無措的我用力摟上床,我側躺在他身邊輕撫他痛得僵硬緊繃的背脊,一下一下,知道自己睡著。然後第二天,他叫人將看護床撤走,我沒有說出半句反對的話。在我能陪在他身邊僅剩的時間里,再過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他。

凌璽御每天都需要花接近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來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拿手提開視頻會議,听秘書匯報公司形勢,口授決策,然後簽堆積如山的文件。他簽文件的時候,我在陽台晾剛幫他洗干淨的病服,陽台的門沒關上,有風卷起落地窗的簾子,我靠著陽台的護欄,安靜的看著他,覺得他這個樣子有些像古代批閱奏折的皇帝。我為自己的想法覺得荒唐好笑,然後笑紅了眼眶。

我不知道凌璽御有沒有一點感覺,覺得我和他現在相處的模式,多像老夫老妻。可是,我們還能以這樣相濡以沫的假象,生活多久呢?

臨睡之前給凌璽御按摩,他整天躺在床上血液難以流通,經常會有麻痹感。按到腿根時,凌璽御突然伸手阻住了我,我略微疑惑的抬眸,他的神色在昏黃的床頭燈下顯得並不清晰,但深邃的眼眸閃爍著一絲絲尷尬。我不是單純如初的小女孩,瞬間了然,迅速將手移到別處,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按。

我睡在凌璽御的身側,將他那側的輩子卷好,伸手關了燈,側身摟著只能平躺的他,閉目。他突然在黑暗里出聲︰蘇瑾,給我講講你住院那段時間的事情。

我輕聲回,沒什麼好說的。他鍥而不舍的喃︰隨便說說吧,我睡不著。我笑著問,凌璽御,你確定我跟你講在那段最黑暗的時光我哥哥對我怎麼怎麼好,你會睡得著?

手下的身軀僵了一下,然後整個空間萬籟俱寂,連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都听得見。良久之後,凌璽御才開口,低喃︰對不起。我的心抽了一下,笑著回,沒關系。其實我想回的是,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當初那個為了在你身邊多呆片刻棄自己的身體于不顧的自己。但是,若時光重溯,連我都不敢肯定,我不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一段時日後,凌璽御開始逐漸做復建,我只陪他去過一次,別人做的時候都是撕心裂肺的嚎叫,他咬牙忍痛,側臉輪廓緊繃的就像拉至極限的弦,滿額間溢出豆大顆的汗,硬是不吭一聲,我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固執而堅強的模樣,覺得五髒六腑痛得像被人揪著扭曲了一樣,再也不敢跟進去。

時至臘月,醫院永不會有過年的氛圍,整層樓能回家的基本都已走光,冷清到走在走廊上會有身臨生化危機電影場景中的錯覺。凌璽御還在住院,他是孤獨患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新年對他而言就如同愚人節般,只是諷刺,毫無意義。誰說我不是一樣呢?我唯一的親人與朋友都只是一個程禮譽,一個自從我做出決定那一刻就已消失不見的程禮譽。程禮譽的生日在除夕的前一天,我沒有撥他的電話,我很怯弱,害怕听到類似空號這樣的回復,直接發了郵件到他的郵箱,只寫了一句生日快樂,思索著還加幾句什麼,正在查閱文件的凌璽御突然探過頭來,似不經意的瞥了我的筆記本屏幕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他生日?我輕嗯一聲算是回答,點擊發送,合上筆記本起身去看廚房煲的湯,身後的凌璽御突然出聲,帶著試探性的詢問︰我們,明天回家過年吧。

我的心髒跟隨著身軀一並僵住,頓了一下,沒回身,輕聲說,好啊。

凌璽御稱他和我,為我們,他說回家,他說,我們回家。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在我听來心里卻百感交集。好像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傾其一生在等待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甚至可以忽略過程的艱辛與不堪,但最終得到時,心里產生的,並非最初認真預料的,那般欣喜與感動,有些等待,終究過了時間給出的期限。

次日一大早凌璽御的專用司機將我和他送回了公寓,依舊是當初我待過的那一棟。我扶著凌璽御進門的時候,腳步莫名的頓了一下,凌璽御側目,低聲問,怎麼了?我搖頭說沒事,扶著他繼續往里走,沒走幾步終于忍不住停下來,對上他有些疑惑的眼瞳,淡笑著問︰凌璽御,你記得我當初離開時我們的對話嗎?

他沒回應,但眼瞳的顏色開始加深。我轉過身,從醫院拿回來的簡易行李里拿出拖鞋,背對著他邊換鞋邊笑著輕聲開口︰我記得很清楚。你就站在這里看著門外的我,你說你以為我至少會要求你送我到機場,我笑著說反正送到哪里都是要分開的,我笑著說我走了,要你珍重。凌璽御,你大概沒想過,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沒打算再踏進這里的,因為那個時候——

說到這時,我的鼻尖有些泛酸,放佛被一年多前那個時候的自己附身了一般,只覺得當初那個身體血液里每一寸都被悲哀浸滿的感覺又回來了。我努力維持著微笑的儀態,聲音卻不受控制的哽咽起來,我說,因為那個時候,我真的沒有把握還能這樣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凌璽御從後面抱住我,力度很大,就像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面去一樣。他溫熱的胸膛緊貼著我的背,他的心跳與我的心跳,第一次隔得如此相近。我哽咽著說,凌璽御,那個時候我明明已經決定無論生死都要離開你,可還是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交代我到英國那邊注意安全,你說你還會接我回來,我當時真的很想看看你眼里到底有沒有我,可是我什麼都看不到你知不知道?

凌璽御松開緊箍著我腰的手,伸手將我的身軀扳過來。他低眸,傾身吻我控制不住溢眼淚的眼眶,吻我泛著濕痕的臉頰,吻我泛酸的鼻尖,然後貼著我的唇,目不轉楮的盯著我,輕聲認真的問,看見了嗎?我的眼楮里有你的影子,蘇瑾,你看見了嗎?

我拼命點頭,眼淚肆無忌憚的橫流,我說看見了,我看見了,但是好丑。凌璽御將我按進他懷里,笑著說,沒關系,丑一點就只能躲在家里,不敢再亂跑了。

我躲在他懷里放肆的哭了一場,仿佛這樣就能將長久累積的委屈一次性發泄完一樣。我問過程禮譽,我說,哥哥,他有沒有一點可能,他愛上了我。程禮譽嗤笑著說,謹,愛與習慣永遠不能混為一談。

可是哥哥,他的眼楮里有我,他能在我哭的時候將我摟進他懷里,他說我于他而言不是別人。哥哥,你說,有沒有一點點可能,他對我,與習慣有關,與愛亦有染?

因為是除夕夜,我買了許多食材回來,凌璽御撐著拐杖跑到廚房來試圖幫忙,攆不走,我只好搬凳子過來讓他坐在一旁看,他不肯,執拗的站在一旁。我無奈的說,凌璽御,你這樣盯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凌璽御笑,漫不經心的說,就沒見你害臊過。我板著臉佯裝微慍的說,你站在這里看著我會影響我做菜的發揮水準。他更是無所事事的聳肩,慢條斯理的回,沒關系,我不嫌棄。

結果我的發揮還算正常,除了炒某道小菜時撐著拐杖的男人突然不動聲色的從後面摟住我,導致我一時心律紊亂放錯調味料毀了那道菜,其他的都算中規中矩。

菜全部端上桌時,我放在台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這個號碼,除了凌璽御,只有一個人知道。我幾乎是顫著手拿起台面上不停震動的手機,沒有看來電顯示,將手機湊近耳邊,滑動接听。那端沒有聲響,安靜的讓我難受,我輕聲喚,哥哥。電話那畔似乎有人在嘆息,然後傳來久違的聲音,沒有溫暖,略為淡漠的問,凌璽御的公寓亮著燈,你和他在一起嗎?下來吧,我在樓下。

電話被切斷,只剩冰冷的機械聲。凌璽御坐在我對面,他嘴角的笑意已經斂去,低聲問,他來了?

我將緊攢在手中的手機放回桌台,輕嗯了一聲,然後站起身,微笑著囑咐,你先吃,我下去一趟。我的腳才挪出一步,凌璽御突然起身隔著桌面伸手鉗制住我的手腕,他起身的動作幅度太大,一旁的倚著他身旁桌台而放的拐杖被摔下地,與木質地板相踫撞而發出的聲音突兀的讓我原本就浮躁不安的心狠狠顫了一下,我回過頭,詫異的望向他。

他緊扣著我的手腕,眼里是大片的陰郁,一字一頓認真的問,走了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來了?我怔了一下,然後回身繞過相隔的餐桌,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微笑著說,凌璽御,我不會是逃兵。若離開,也會走的光明正大。他聞言抿了一下唇,又迅速的將唇角揚起的弧度收了回去,佯裝薄怒的回,你已經逃了一次,信用值為負數。他這麼說的時候,眼里的陰郁已經消散了一大半,我笑笑,沒反駁,踮腳在他緊抿的薄唇上輕啄了一口,留下一句「馬上回來」便出了門。

有轎車停在凌璽御公寓的樓下,程禮譽低頭倚在車門旁,他的指間夾著橙紅色的火星,形單影只。我心里極不好受,深深吐納了幾口氣,強裝從容的走過去,徑自走到他面前,伸手奪過他夾在指間的煙,淺笑著說,哥哥,我不喜歡你抽煙。

他抬眸,盯著我,不發一言。原本我們的第一句開場白應該是,好久不見。可是此時的場景卻像,高二那年放周假,他穿著干淨的白襯衫倚在車門前等我,我穿著高中制服綁著馬尾走近,從他手中抽走正燃著的煙,我說,哥哥,我不喜歡你抽煙。他怔住,然後笑著伸手撫了撫我的發頂,溫聲說,好。然後,再也不曾抽過。

此刻的感覺,就好像我們中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的那幾年,不過幻夢一場。沒有所謂的深入骨髓的情愛,沒有讓我深陷劫數的凌璽御,沒有現在無法跨越的隔閡。他還是疼我愛我願意將我放在象牙塔里豢養一輩子的哥哥,我還是他乖巧安分听話單純的小妹妹。

程禮譽伸手,那只本該如往常般落在我發頂的手掌,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最終被放回他身側。程禮譽消瘦的臉上沒有昔日溫暖的笑意,他輕聲說,我昨天收到你發的郵件。

我說,哥哥,很抱歉沒能親口跟你說生日快樂。

程禮譽目光不移半分的看著我,突然出聲問,謹,你還記得你滿十八歲時問我要的生日禮物嗎?我低頭沉吟,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換上無懈可擊的笑意,我說,記得。但是,哥哥,你那時沒有答應我。

所以現在即使我向你討要相同的生日禮物,你也同樣不會答應我,是嗎?程禮譽直起身軀看著我認真的問。我沒有回答,但是我臉上微笑的面具已經被緩緩收起,程禮譽眼楮里有類似于希翼的東西在緩緩碎裂。我想我的沉默,已經給了他答案。

他伸手,我沒有躲開,順從的被他摟進懷里,很順從的投進這個給了我數十年溫暖的胸膛。我喚,哥哥,他溫聲說,如果你是要說對不起,那就不要開口了。

我們的位置正站在陽台正下方,我不確定凌璽御有沒有站在陽台上看我們,我不確定凌璽御現在看到這一幕的感受是不是如同當初我看到他與梁雨音相擁時的感受如出一撤,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沒辦法推開眼前這個男人,我只能听從自己內心的想法伸手回摟緊他,我的鼻尖開始泛酸,眼淚開始泛濫,喉嚨間像堵了一堆碎玻璃渣一樣難受。我哽咽的說,哥哥,謝謝你。

程禮譽抱著我的手緊了緊,然後松開。他的眼里開始慢慢溢滿暖意,他用指月復輕拭我臉上的濕痕,苦笑著說,雖然不是我所期望的那三個字,但至少比對不起要強。

他說,謹,你執意選擇了這條路,已經失去了最後一次喊疼喊後悔的機會。

我以為他接下來會說,即使這條路再多荊棘再多坎坷,你就算爬也要爬到終點。結果他說的是︰所以你要努力讓這條路成為你前進唯一正確的方向。

只有路人才會在你義無反顧選擇某條不被人看好的路時,以過來人的口吻對你說,這條路再難走也是你選擇的,即使跪著爬也要把它爬完。真正愛你的人,他只願你好,他阻止不了你的奮不顧身,就只能真心祝願你選的這條路是正確的,順風的,不會讓你跌跤的。

我目送程禮譽開著車子呼嘯而去,直到連車尾燈都再也看不見,直到連半點引擎聲都再也听不見,然後對著空氣說,蘇瑾,你真傻,你弄丟了救你出城堡的騎士。

轉身,執著拐杖的年輕男子靠著公寓入口的牆壁,安靜的看著我,這樣的姿勢不知已有多久。我臉上的濕痕已經被晚風吹干了,眼楮干澀的酸疼,我揚著唇行若無事的走過去,便伸手扶他邊漫不經心的問,這麼冷怎麼跑出來了?

他沒回答,將身體的部分重量倚在我身上,直到走進樓梯間,他突然頓下腳步側過頭來認真問,蘇瑾,你十八歲問他要的生日禮物是什麼?我怔住,若無其事的回,忘了。然後扶著他繼續向前走,他扣著我的手腕,站在原地執拗的不肯走,我被他臉上格外認真的神色逗得撲哧笑出聲,我說,我十八歲問我哥哥要的生日禮物是,希望能當他的女朋友。扣著我手腕的手霎時間緊了一下,凌璽御的眼瞳緩緩侵入陰霾。我原本不願意說,是他固執的想要听答案,于是,我開始控制不住情緒的繼續開口︰凌璽御,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都只喜歡我哥哥,要是你沒出現,我可能現在已經跟他在一起了,即使我這輩子都不懂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但至少我會在他的羽翼下永遠不受半點傷害。我的聲音開始哽咽,我用沒被他禁錮的那只手去拍打他近在咫尺的胸膛,我抽噎著問,凌璽御你為什麼要出現?你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你為什麼要跑出來挑撥我?你明明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讓我喜歡上你?

凌璽御將我抵在樓梯間的牆壁上,他的雙手緊扣著我不停掙扎的手,他的腿上有傷,將整個身軀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他的唇抵在我的嘴上,他咬牙切齒的開口說,蘇瑾,被挑撥的人是我,所以你別天真的想著挑撥完了就又可以回到他為你量身定做的城堡里去做回你的公主,蘇瑾,你別想。

除夕那夜,凌璽御在樓梯間惡狠狠的吻我,他的手明明已經摟住我的腰,放松了對我手腕的禁錮,可是,我忘了怎麼掙扎,亦或者,我從來沒有真的想要掙月兌過。我要怎麼逃?從初遇那一刻就注定淪陷的心,要怎麼逃出自己執迷不悟跳下的陷阱。

清晨醒過來時,腰被炙熱的手緊箍著。而我腦海里的記憶定格為,很久很久之前的時段,同樣在這張寬闊的雙人床上,他躺在離我極遠的位置,我們之間隔著一片,我無法飛躍的滄海。

我抬眸,全神貫注的盯著他尺之遙的臉,他睡得極沉,眉間沒有褶皺,額間一片安然,這是我從來沒有機會仔細打量的。我微微調整了一下躺姿,箍在我腰間的手反射性緊了緊,然後,他的劍眉幾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眼簾緩緩撐開。他朦朧的睡眼里,是我寫滿怔忡的臉孔。我們就這樣這樣毫無阻礙相擁相望著,他輕啟薄唇,揚嘴輕喃︰早安。

我的眼淚嘩的一下,並著心里萬千復雜的情緒,一同潰不成軍。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像夢幻般的模糊又像現實般的清晰,我已經分不清,這種突然而至的溫柔,究竟是不是只是夢境。

凌璽御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即緊蹙劍眉低聲誘哄,怎麼了?我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頸窩里,抽咽開口,凌璽御,你告訴我這不是夢。他的身軀有過片刻的僵硬,隨即將他的臉同樣埋進我的頸項間,貼著我的耳廓認真說,如果是夢,就一起夢到死好了。

如果是夢,那就一起夢到死,也不要再醒過來。

我承認,此時的自己已經不爭氣的想要留下來,彼時信誓旦旦要離開他得而保留自己最後一份理智的保證,被眼前安逸平和的表象給沖擊的煙消雲散,骨氣與理智,均已為路人。

如果不是接到梁雨音的電話,如果不是從凌璽御的手機上,接到梁雨音的電話,我猜測,我還可以放任自己,被這樣安逸平和的假象,蒙蔽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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