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春夏秋冬
第20節上篇（20）
仿佛是第一次正經觀察他時的模樣，御案後一個邋遢皇帝埋頭批文，我卻沒了欣賞他諸多美姿的心情。
下首的小桌上擺了四樣精致果品，一盞溢香新茶，我在邊上坐了，手中是十六絕給我的一本野史小說。
屋外東風緊摧，少時便有初雨落下，听著便冰冷透骨。御書房里卻燈火煌煌，溫熱暖心，寂寂安然間，偶有筆墨聲翻書聲，再就是我嘖嘴聲。
非是我欠缺禮教，吃個東西都不安靜，實在是十六絕給我這書……是本野史不假，它更是本艷史。
故事說的是唐明皇夢會楊太真，凡間的痴情帝王與死而成仙的心愛妃子，這作者文筆忒好，寫到動情處我幾欲落淚。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讓人落淚的故事只有半本，後版本全是讓人血脈噴張的另一些情節？
看到楊太真溫柔無骨的手往皇帝腰間一探，朱唇里飄出酥人筋骨的一聲︰「陛下……」我自己都覺得老臉跟著通紅——其實是想起我做小粽子時候，豈止一回這樣喊過「陛下」？
故事下面寫，二人倒在仙床里如何如何，我當時若是不自封五覺，也正是「二人倒在龍床里如何如何」了！
偷眼去瞄御案後的十六絕，他依舊低頭書寫，十分認真。他沒注意，我便放心了，把這本書放下，後面不用看了。
起身在書架子角落一格翻找，十六絕告訴我這里都是雜書。見這一排的書名都十分文雅雋永，偶有幾個似是人名做書名。隨手拿了一本《望霞夢》，坐回去吃茶看書。
這本是襄王和巫山神女，也是半本故事半本……
換《洛水妃》，是後羿和宓妃，依舊是……
再換《湘江記》，是性情大變的娥皇女英**人間被一個皇帝征服于榻間……不知早已深居簡出的那兩位看了是何感想？
再翻幾本，我實在忍無可忍，待看見一本《春夏秋冬》，我眼皮直跳，終于編排到我了……
若說起來我這性子也挺怪異的，編排別人不愛看，編排自己卻看得津津有味，大略是想看看下界凡人眼里我是個什麼樣子。
文筆不錯，勉強入眼。故事嘛，與前幾個差不多，我在人間游玩與一個什麼寧王一見鐘情，自然的百轉千回，自然的糾纏旖旎。其實寫的全不是我，這里這個女人會的，我全不會。什麼詩詞歌賦，什麼素手調琴，什麼眉眼勾人……
我正看得有趣，卻翻到尾頁，後面一行小字︰「本冊完，恭請靜待下冊
不自覺嘖嘴，回味無窮啊。又起身要過去找下冊，十六絕忽的說道︰「那一本是新近出的，下一本還得等到下個月他眉眼都是笑，很是溫良無害。
我「唔」了一聲，一時沒想起他原應不是這樣的，只覺自然無比︰「等出的時候，別忘給我買一本說完才想起這是寫我的「艷史」的，我當著外人的面頗有興致的看完了不算，竟然還讓他給我買下冊……
十六絕全沒在意，應我道︰「好
有太監問是否傳膳，我這才發現一日就此入夜，竟是如此平淡無奇悠然從容。我的性子實在愛極了這樣的淡然，最後也答應了十六絕陪他用膳，算是答謝他陪我這一日安逸。
作為一個皇帝，十六絕吃的很是簡單，八菜一湯，香米白飯，最多就是至極的精致。這宮里除了皇帝，沒一個人看的見我，小太監雖奇怪為何擺兩副碗筷，卻不敢問，低頭退出去。
凡間的東西，以我的靈體吃這些五谷其實有害無利，沾染太多世間紅塵入體絕對妨礙修行。但是，那些個菜色，都是應季的果蔬肉食，清淡一炒、素味一蒸，全是我最喜歡的。就連這白飯，滿滿的全是江南水鄉濕潤溫柔的香甜，晶瑩剔透的米粒，看著便喜人。
故而我一連吃了兩碗，席卷半桌佳肴，最終揉著肚子盯盯看著那碗湯——青白粉紅亮黑的彩色，不知道是些什麼煮在一起，誘人的很。
十六絕笑話我︰「下回不能讓你吃這麼多，外頭下雨，不能出去消食，可怎麼辦？」
瞪他一眼，不吱聲，你若不擺這些好吃的我會如此？好不容易把湯水喝了，剩下一些干貨在碗底，才看見是冬瓜蝦皮木耳，怪不得這樣新鮮……
十六絕接過看見我碗底剩了東西，伸手接過，又舀了一些湯，自喝下去，連帶我剩的都送進嘴吃了。
他吃的自然而然，好像天生就該如此，見我一臉驚訝，才微笑點頭解釋︰「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剩下總是不好
好吧，是我該自慚形穢，他原來是這樣高風亮節，為了不浪費甘願吃了我的狗剩……可是，我私心里怎麼就覺得不對勁？好像不應該是這麼回事吧？
我還在這糾結，十六絕已到窗前看了眼外面，回來輕輕把手搭在我腕子上︰「外面雨停了，還是出去走走吧
我覺得自己吃飽了就像一個球，他怎麼轉怎麼是，連靈識都不願思考，任由他領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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