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春夏秋冬
第29節上篇（番外2）
我欲爭妖主之位時，已為時晚了。那時父王滅頂之劫將近，我主動攔了求卦與七重天天機宮的任務，若能帶一個吉卦回去，好卓立于八個兄弟里。
其實我只想問問，我能否登上王位，了了心中另一樁虛妄夙願。
那便是第一次見她，她白衣素面，坐于玉洗池邊，執著一桿青竹，釣著用不上鉤的魚兒，一派安逸問我︰「從何處來？」
她是三界里血脈凋零的天生神族，自有一脈天魂感知天意，能知過去未來，無數人為見她一面求上一卦費勁心機討好。我早有準備她索要任何珍惜，都要弄來抵做卦金，沒想到她要的條件竟是——要我帶她下界游玩。
我不敢怠慢，一路上花費腦筋猜她所想，安排行程，陪她天上地下到處游蕩，變著法子讓她開心——約定內容不容違抗，須知她一個不高興轉身就走，我毫無辦法。
所幸她其實很好糊弄，以我之能，幾日便模清她的習慣愛好——這女子本性是愛靜的，給她十本雜記小說，擺上一盞清茶，她便能在院子里看上數日。
有時我怕她悶壞，和她多說了幾句話，她倒皺眉。不耐煩卻要掩飾住，可見性子里也有懦弱好欺的一面，用一般人的話說，是個極善良的人。
故而討好她，對我來講太過容易，偶爾帶她到附近市井轉轉便一切皆好。
現在想想，那段日子，是我從前從不想的。我在外忙于爭奪妖主之位，心急費盡，晚上回到她那里卸下全心防備，才覺得身心疲憊。她十分乖巧，從不問我什麼，因混得熟了，偶爾還幫我揉揉太陽穴，輕聲講講她看的故事。
清靈給我的，總是悄無聲息，細細潤澤的感動。只可惜，我那時毫沒在意。
等隱隱覺出她對我的心思慢慢轉變時，我這個畜生想的竟是︰可以拿來做做文章，須知取得天族女子，必定奠定堅實妖主之位！刻意忽略自己心中對她這個人是什麼感覺，乃是下意識從不相信我這樣風流自由的人，會為一個特定的人動心。
下了利用她身份的決心，我須得把絆腳的事物全部處理干淨，最棘手的一件便是過去利用來打探父王平日習慣訊息的一個宮女，名為彩翼，與她月復中一子。處理掉那天，清靈無故算了一卦，問我︰「這是誰的孩子……我這卦說今日宮中死了一個女人，還有個孩子，胎死月復中……」
我倉皇便逃了，這原是我的罪孽，後來被她知道一切時，竟滿口陷害她︰「我這都是為你啊……」我明知道她的脾氣，我這樣說了，她便將所有罪責都歸于了自己。
我掐死彩翼母子時，曾與他們說︰「若來生相見，我必還你大願她的大願，不過是仰慕與我，想要一心追隨，是為小粽子前身。那孩子本就是我的，今生投在謝妃懷中，我還他一屆皇位，才算報了兩件因果。
至于謝妃，對于清靈來說，更是無妄之災。那時花族公主封號九花，與我二哥定親，我唯恐二哥有花族支持照應登上王位，新婚當夜趁他酒醉推他下了萬妖海。
清靈偶爾路過，看的一清二楚，愣愣問我︰「你干什麼？」那時她已全心屬我，我所幸沒什麼可隱瞞︰「我需要妖主之位！」她問︰「九花怎麼辦？」九花的心也在我這里，乃是我和她心照不宣的事，我冷嗤︰「我必還她一夫就是！」
沒成想喪禮上，九花殉夫，我竟一語成箴，到今生把自己還了她。可我想必是一直記得自己心里有個最要緊的人，我即便是懵懵懂懂做凡人時，也不願和人親近。所以即使九花與我夫妻，但終究沒吻過她。我吻清靈，才叫九花了了心願，安心放手離去。
可是清靈，你附身別人，與我夫妻一場，現在想起，又是何感想？當年我說那話時，你雖低著頭，可我知道你是痛的，現在呢？是不是早沒了任何感覺？
後來，我終還是憑著她天機宮主一句「卦象言，四子當為妖主」，登上了妖主之位。
可加冠那天，她遠遠站在雲彩彼端，遠的我看不見她的模樣。我蒼茫惶然，明明那樣明顯卻絕不承認她在我心里已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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