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話給我說清楚!」鄭良峰沖上來一把揪住張明哲的衣領,手勁兒大得都能把張明哲給擰起來。
「還不夠清楚嗎?」張明哲脖子被勒得不行,還在那兒故意惹怒鄭良峰似的勾著一邊嘴角笑,「東子從頭至尾就只喜歡過你一個人,可惜你那時候只想著怎麼從他手里拿走屬于他的股份,還總覺得他跟我之間有點兒什麼,我真替他不值,東子到死都沒有看明白,他喜歡上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放屁!」鄭良峰腦子里的那根弦終于繃斷了。
「我放屁?我放沒放屁你心里不清楚?你就是把自己偽裝成情聖,骨子里透出來也是一股人渣味兒。」
「張明哲,我對你可是一點兒耐心沒有的,這樣惹怒我對你沒有好處我告訴你!」
「我從你手里拿過什麼好處嗎,鄭良峰?你模模你的良心,我他媽但凡從你這里拿過一丁點兒好處就不是今天這幅德行!」張明哲一把推開鄭良峰,從他的鉗制中月兌身而出,沖他吼出來,「別弄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一樣,你他媽有什麼資格一直在我面前裝樣子,要說對不起東子,你要排第二,我他媽怎麼敢上前去搶那個第一。」
「我操……」
「怎麼了?」
趙子清的適時出現讓鄭良峰的粗口憋了回去,張明哲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領子,渾然不覺的今天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順帶著還朝鄭良峰丟了個白眼過去。
趙子清一瞧他的神色就明白,張明哲打心底覺著不爽快了,這個時候鄭良峰湊上來能得個什麼好?可別說他本來就不願意把自己的腦子再給洗回去,哪怕是他樂意,今天下午看到的那本日記本里頭不定都記錄了些什麼東西,把他自己給刺激到了。
「我說你怎麼這麼半晌沒有回去呢,我去一看那小超市沒開門就知道你出來了。」說著趙子清還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給張明哲披上,「現在天冷,可不比之前,出來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鄭良峰眯著眼楮看著趙子清的一舉一動,心里無端窩著火,本來剛剛張明哲說那邪已經夠讓他下不來台了,這會兒趙子清上跟前來瞻前馬後的,不是抽他臉嘛。
「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倆感情這麼好了?」鄭良峰眼楮還盯著張明哲,可話里的刺都是沖著趙子清去的。
「你不知道的事兒還少了嗎?」張明哲反擊,「這會兒在這里裝什麼忠貞不二呢?我都沒心揭穿你!」
「張明哲你皮癢了是吧?」
「喲,瞧您這話說的,我哪兒敢在您面前皮癢啊?上次直接拖著給洗了腦,這次呢?是不是直接給做成人彘啊?」
「小哲!」趙子清見張明哲越說越沒譜了,趕忙扯上他的胳膊,讓他適可而止。
張明哲也知道今晚上自己可算是把鄭良峰給逼急了,但是不這麼一通嚎出來他都沒辦法紓解自己心里頭的不痛快。憑什麼自己做了這麼多都撈不著好,憑什麼他鄭東就該他鄭良峰的,都是娘生爹教的,難不成就因為他在鄭家多待了幾年,合著就該高他一等?他在鄭家那位子都是自己讓出來的呢!
「鄭良峰,今天小哲過分了,我替他給你賠不是,你也不是什麼心胸狹窄的人,他才多大一孩子,今晚上這事兒,過去就過去了吧。」
張明哲听趙子清這話里的意思,還滿臉的不樂意,本來嘛,是鄭良峰自個兒上門找罵,他說的都是實話,到這會兒倒是要讓趙子清認低服軟,憑什麼?!
鄭良峰懶得理會趙子清,在他看來,趙子清所有的威懾力全都在他爸那兒放著,這會子他跟他爸鬧得正僵,自己這人情想不想送出去,還不是全看自己的心情。
「張明哲,我今兒過來就為了一件事,陳嵐憑那兒我已經聯系好了,不管你是樂意不樂意,這件事情都這麼定了。」
「我操.你大爺的鄭良峰!你還是人嗎!」張明哲一听鄭良峰這麼說,眼楮都紅了,沖上去就準備踹鄭良峰,被趙子清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腰,這才沒踢上。
張明哲見自己掙月兌不了趙子清的手勁兒,只能口頭上逞能,他把自己最大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沖著鄭良峰嚎:「你非得把我逼死嗎鄭良峰?你是不是非得逼著我恨你!鄭良峰你不是人,你他媽連畜生都不如!我他媽當初瞎了眼了才會喜歡你!」
鄭良峰一言不發地听著張明哲在那兒破口大罵,某一時刻,或者說,很多時刻,他都能在這樣的張明哲身上看到那個從小混混堆里混起來的鄭東的影子,張明哲說著鄭東永遠不會對他說的重話,那邪就跟鈍了的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地割著他的肉,攪著他的心。
是不是東子在死之前也是這麼想的?我他媽當初是瞎了眼了才會喜歡你?
鄭良峰覺得自己魔怔了,好像除了用這種極端的方法才能讓自己不至于真的將鄭東從自己的腦海里抹去。
鄭東已經死了,才過去多長時間吶,現在能想起他的人就已經不多了,他不想有一天,連自己都無法回想起自己愛人的模樣。
「我會再聯系你的。」
鄭良峰在離開的時候,最後看了張明哲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回到了他開過來的車里。張明哲似乎還想沖上來,但是被站在他身邊的趙子清給攔住了。鄭良峰開車離開的時候,從後視鏡里看到,張明哲跟趙子清在那兒說話,梗著脖子紅著臉的,語氣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但是他卻在趙子清的懷抱里安靜了下來。
鄭良峰收回了視線,踩下油門,把張明哲和趙子清遠遠地甩在了後頭。他頭一次覺得這個城市真大,大得讓他無處可去,能有什麼比夜更黑呢?鄭良峰點了根煙夾在手指間,在撓頭的時候突然想到這麼一個矯情的問題。
過了會兒,他笑了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東子,我終于明白過來了,沒有你的城市,真的不是人能待得下去的,我要是當初能夠……
鄭良峰沒有繼續往下想,他得給自己留一點兒後路,好讓他能夠像東子給他的最後一封信里說得那樣,好好地,活下去。
「你剛剛干嘛拉著我?你明知道是他找上門來的。」
趙子清開了門,推推搡搡地把張明哲帶進了屋里,本來他還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可是瞧張明哲這樣子,今晚上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了,明天他能繼續跟你擰。
「我能不知道是他的錯?但是這會兒誰動得了他?」趙子清給張明哲倒了杯熱水,坐到了他的身邊,「他既然能找到這里來,就一準能模到你之後的行程,他這個人要真想做什麼事情,邊上的人攔都攔不住。」
「那我就由著他再給我洗回去?合著我就該他的?」張明哲嗓門越發大了。
「行了,別這兒跟我大小聲了,好好睡一覺吧,這事兒沒到跟前就走一步算一步,等他什麼時候真的要行動了,我再想想辦法。」
「那時候再想辦法,可不晚了嗎?」
趙子清也頭疼,這件事情拖不得,多拖一天這一天都沒個安穩,張明哲人格離解出個什麼性格的不好,偏偏來了個和鄭東一型號的,你說鄭良峰不盯上他還盯誰?
「實在不行,就把人格定下來,讓他再怎麼捯飭都捯飭不出第二個人個來。」
張明哲眨巴著眼楮看著面前的趙子清,想了想問道:「這個辦法听起來不錯,但是我該怎麼做啊?」
「人格離解藥物治療是沒多大用處的,大部分都是靠著物理治療或者心理治療,不過,我查資料的時候瞧見,當人格離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會出現一個自助人格。」
「那是什麼東西?」張明哲听著听著就來了興趣,湊上前去,「听著好像就跟那種自己幫自己一樣的人格。」
「自助人格在某一程度上幫助患者確定了最終定型的那個人格,也就是說,一旦這個人格確定下來了,另外的人格就會被抑制甚至消失。」
張明哲沉默下來,他的情況其實比趙子清他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他不僅僅是經過洗腦之後有了人格離解的現象,而且他還……鄭良峰那號人是絕對不能相信的,這事兒要是跟他一說,他還不翻了天了?但是趙子清呢?自己把這件事情瞞著他是對是錯?如果能夠從趙子清這里得到幫助,對他而言,無疑是件不可多得大好事,關鍵就是趙子清能接受自己……自己就是鄭東這件事情嗎?
「怎麼了?想事情想得這麼入神?」趙子清看張明哲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發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可別說,這手感,都能直接上電視代言了。
張明哲回過神,看著趙子清,朝他笑了笑,但是心不在焉的,顯得特別敷衍。這件事情上,趙子清都沒有什麼發言權,他只能由著張明哲自己去模索,不管最後的結局是什麼,他只需要保證,自己不會輕易放棄張明哲就行了。
「趙哥,這件事情吧……」張明哲緊緊地擰著眉頭,表情特糾結。
趙子清看著他也不催,等他慢慢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這件事情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張明哲心里打著突,趙子清嘴巴嚴實,他知道,可這都跟怪力亂神扯上關系的事情了,他還能……
「究竟什麼事情?瞧把你給折騰的。」趙子清笑著說,「要實在不想說,就不說了吧,別勉強自己。」
張明哲本來還猶猶豫豫的,趙子清這麼一跟他說,他卻突然豁出去了。張明哲一把拉住趙子清的手,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趙子清,跟他說:「趙哥,有件事情吧,我覺得還是挺有必要和你說說的。」
「說,我听著呢。」
「我……其實不是張明哲。」說完之後張明哲覺得有點兒不對,又改口說,「但是我又確實是張明哲。」
趙子清被張明哲這顛來倒去的說法鬧得是的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怎麼一會兒是一會兒又不是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都?
「嗨,這事兒吧,還真不知道該從哪兒跟你說起。」
「那就從頭說起?」趙子清順著張明哲的話往下接。
「從頭?」張明哲的表情有點兒茫然,「我都不知道這事兒什麼時候是個頭,得,那我們就從我是怎麼和鄭東認識的那里開始講吧。那天的情況,其實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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