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五官精致,妝很淡,卻必定是經過了極耐心的描摹。愨鵡曉那卷發徜徉在身後,襯著她一件毫無累贅的簡潔九分袖鵝黃色毛呢裙嫵媚又慵懶,中跟的莓紫細高跟鞋色彩明亮,讓其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春天般的明快。與簡單的局促不同,這個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餐廳的近中央部分,一舉手一投足間都有幾分名門千金的大氣與自若。而她身旁的男人,亦氣度不凡,人不過默默的往那里一站,在如此格調出眾的地方同樣能迎來陣陣目光。
簡單看著那個正在低頭看表的男人,他略顯陰暗的面龐,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生人勿近。
這個男人……簡單永遠會記得,她見到這個男人第一面時的心驚。他那種有骨子里透出來的冷讓人不由的退避三分。
同樣是冷漠到讓人不敢靠近,但與樊旭東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不同,這個男人身上的冷既邪又陰,仿佛他就是毒,讓人分毫都不敢踫。
被男人身上陰邪所逼,簡單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察覺簡單表情不對的樊旭東立刻扭頭順著簡單的視線看了過去,而他的眉宇,卻沉重不弱于簡姑娘。
「東子哥,你怎麼在這里?」男人身邊的女人突然露出驚喜的表情,一邊笑著招呼,一邊緩緩走向自己這桌。
「你呢,阿蕊,你又怎麼會在這里?」樊旭東露出一絲不親不近的微笑,如同並不明媚的陽光,而同時,樊旭東又側頭看向女子身後的方向,眼里流露出的目光有著讓人捉模不透的深意。
被樊旭東稱作阿蕊的女子听見樊旭東這麼問,輕輕的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站在自己不遠處的男人,道,「還不是阿勁回來了,爸爸媽媽說好久沒有見到他了,想約他出來坐坐……」說起自己身後的那個男人,這個叫阿蕊的女子眉里眼里都是甜甜的笑意,完全有別于她自身略顯冷清明艷的感覺。
「東子哥,我爹媽也很久沒見你了不是,你回京了也不知道說一聲。」阿蕊口氣中略帶嬌嗔,抬眼,她的余光看到了與樊旭東同桌的簡單,于是就佯裝氣惱道,「東子哥,你繞我話,你還沒告訴我,這是誰呢!」叫阿蕊的女子此刻光明正大的把目光投向了簡單,那眉里眼里的笑意有些調皮有些玩味。
這種場合,簡單自不會去接話,任憑這個阿蕊姑娘把自己里里外外的瞧了個仔細。
「你小嫂子。」
樊旭東倒是沒怎麼介意阿蕊姑娘的失禮,他淡淡的看了看簡單,對這個叫阿蕊的姑娘漫不經心的道了這麼一句。
「小嫂子?」那個阿蕊突然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樊旭東,在樊旭東點頭確認之後她又回過頭去看了看簡單,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面對對方的一再失態,簡單倒是被樊旭東的冷靜影響到,只給了對方一個含蓄而溫暖的笑容。只當他們是初次見面,礙于此刻氣氛的尷尬,彼此的交流就只能限于略有禮貌而友好。
簡單不知道這個阿蕊姑娘為什麼會對樊旭東的話,反應如此強烈。在簡單耳朵里,這句小嫂子不過是樊旭東一句冠冕堂皇的推諉話,就他這種公子哥兒一般的人物,真情假意也好,逢場作戲也罷,這個名號還不知道給過多少人,又說給過多少人听。畢竟她跟樊旭東倆人才剛剛互相表明了心意,就算樊旭東開口給了簡單一個‘小嫂子’的名號,簡單並不會太自作多情的當真。這就算是個玩笑話,無非是說明一下他們兩個人現在的情侶關系,一個小嫂子既听起來親密,介紹起來個比男女朋友雲雲方便的多。
但簡單不知道,樊旭東這一句‘小嫂子’讓阿蕊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幾分審視。小嫂子一詞,在阿蕊的耳朵里別有一番意思。
‘小嫂子,’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才能讓一向對身邊事兒處理的格外妥帖的樊家二少爺說出這樣的話?
阿蕊意味深長的看了看簡單,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她轉身喚過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男人,看著樊旭東道,「阿勁,東子哥有女朋友了呢,連小嫂子都讓我喊了,你說,哥是不是要好事將近了?」
叫阿蕊的美人兒顯然不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早已跟簡單打過交道,而且在樊旭東的冷漠與疏離的臉色之下,阿蕊單單那一句小嫂子,好像也不能代表什麼了。
被阿蕊拉著手臂的郁勁明顯表現出了幾分不耐。他都看著這一男一女在自己面前抱著啃了,就這麼面對面的吃個飯,叫個小嫂子,又有什麼稀奇。
郁勁臉上絲毫沒有露出半點兒驚訝的表情,就連配合著裝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你東子哥的事情好像還輪不到你來管。」看著身邊的阿蕊興趣不減,郁勁便冷冷的拋了一句出去。這鄒家的女兒什麼都好,听話,溫順,從來不給自己惹麻煩,可討厭的就是,她的好奇心實在是太重了。
好事將近,樊旭東跟那個賣衣服的小姑娘有什麼能出什麼好事兒?這女人就是麻煩,有功夫看別人,還不如好好的想想一下她自己的‘好事。’
郁勁不咸不淡的看了樊旭東和簡單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往自己那邊拉了拉阿蕊的胳膊,「東子,對不住了,沒管教好!」
郁勁的一番話頗有幾分‘大家長’的意思,一並說明了,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和自己已經是一家。更何況,還有那一句管教,雖然說得冷硬,但讓人听去卻是佔有欲十足的曖昧腔調。簡單表現出幾分錯愕,而樊旭東,則表情嚴肅,僵的像寒天里的冰。
被郁勁拉住胳膊,對于從未被郁勁在公開場合如此親密過的阿蕊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觸動。她唰的紅了臉,高挑的身軀往郁勁的臂彎里縮了縮,一副‘你說怎麼樣都好,我什麼都听你的’的小女人姿態。
從大家氣度的風範,到小家碧玉的姿態,阿蕊的變化讓簡單的表情由錯愕變成了驚嘆。自己到底還是年輕,簡單想起她所見過的感情,還從未讓人有過如此的變化。簡單覺得自己也許真的不了解情愛,不知道情與愛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能讓人,讓人變成了這樣……
在如此巨大的反差下,簡單只覺得對于坐在自己對面這個閃著星光的男人,她也許只是欣賞,只是喜歡,只是愛慕,只是動心,但遠遠,遠遠達不到所謂的愛,愛上他……
也許因為不是愛,所以自己才能清醒而理智的在他表白的時候算計自己能夠在他身邊的時間,他今後要走的路,他要面對階層……
簡單以為,她所有的分析、所有的安排都是她為樊旭東設身處地的著想。而現在,簡單才發現,所有的清醒,也許只因為自己並沒有陷入感情的沼澤,那些美好的幻影不過是自己內心的少女情懷在作祟罷了。
她還不懂愛,更不懂什麼叫奮不顧身、不顧一切的去愛。簡單知道自己想和樊旭東在一起,可是她卻又能清醒的明白這樣的可能性只存在于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她只知道在沒有遺憾以後揮揮手懦弱的逃走,卻不知道這一切只因為,她只是孩子一般的崇拜喜歡,卻沒有像一個成人一樣的擔當,去愛了,敢愛下去。
簡單恍惚的看了一眼樊旭東,又把視線移回到了那對兒桌邊站著的、耀眼的璧人身上。郁勁深色西服袖子上攀著兩只縴細白女敕的手,中指上那碩大閃亮的璀璨,無比的奪目。
同樣是站在郁勁的身邊,看著阿蕊身上散發出的幸福感,簡單忽然想起那個抱著郁勁、大聲的哭求他不要的何茹……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人人生而平等。’同樣是女人,有些女人就能讓他郁勁將她們帶在身邊,給她們光明正大的身份與無與倫比的歸屬感。而有些女人呢,卻只能躲在某個小城晦暗的角落,被當場玩物一樣的耍弄,即使可能她們做錯過什麼。
簡單真的不知道,那些能夠光明正大享受著燈光與美酒的女人們,到底比那些躲在小城里為了生計而放下自尊的女孩高貴在哪里。
有人笑,就注定會有人哭。有人帶著璀璨的鑽戒,有人就注定會丟掉玻璃鞋。
簡單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鼻頭眼角都有些發酸。她強忍住情緒,看著陰冷如初見的郁勁。他究竟有什麼能讓小茹為他付出一個青春,他都毀了小茹的清白了,又怎麼可以的想要自私的霸佔她。小茹,好像才二十出頭,而他郁勁,應該是已經訂婚了吧。
簡單的目光在郁勁和鄒瑞之間輕輕略過,她的心尖針刺一樣的疼。如果不是郁勁對何茹步步緊逼,也許何茹那丫頭也不用像現在一樣落得個有家不能回,帶著癱瘓的父親在外漂泊。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這種事情還客氣什麼?」
樊旭東一語雙關,既指郁勁跟鄒蕊,也指他自己跟他對面的簡單。樊旭東聲色平靜里的給了郁勁一個結,要的就是看看他郁勁如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