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那漢子說的,騎上驢子,也要走上整整兩天。兩人在城外看到災民,就混在災民里,因沈沉頗有不凡武藝,兩人在官道上攔了馬車,把里頭一個不知哪兒來的肥頭大耳的官員給扔了出去,兩人一個扮馬車夫,一個扮老爺。
守城門的見這馬車精致,也不怎麼盤問就放行了,兩人松了一口氣。秦睿也不敢回秦府看看,就讓沈沉直接把馬車趕到離原一品那小院三四條街的樣子,才跳下來。回到久違的京城,兩人卻都沒感到開心,就覺得更加沉重了。
再說這幾日沒有秦睿的消息,原一品著急上火,嘴角生了忒大一個血泡子,遠看晶瑩剔透的。原一品灌了好些藥都沒消下去,夜里起夜三四次,一天能睡兩個時辰都算多的。丹兒見自家公子這樣子,也是心急,每天都往秦府跑,去找江孜。
江孜也氣性大,每次丹兒一去必定是要拌幾句嘴,因此大家都沒秦睿的消息。秦夫人整日在家以淚洗面,膽子也大了,常數落秦老爺不該讓兒子年紀輕輕的就去參與政事。秦老爺自己也還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他也難受,因此生了場大病,任由秦夫人鬧去了。
秦老爺就秦睿這個兒子,若是秦睿出了什麼好歹,他這一脈就算絕了後了。于是他在床上輾轉了幾天,最後下了個決定。若是再過兩個月兒子沒回來,他就告老還鄉。多納機房妾侍,務必讓他這一脈不斷了才好。
秦睿倒是不知道這些,他熟門熟路的敲了院子的門,丹兒正掃著落葉。听外頭有人敲門,便高聲問︰「外頭誰人啊?這天晚了,明日再來吧。」
秦睿回道︰「明日再來恐就不在了,快些開門吧!」
那原一品在二樓,突一听到秦睿的聲音,立馬坐不住了,打開了窗戶去看。
就見一個藍衣少年,後頭跟著個灰衣僕人。
他還來不及看仔細了,自己就飛也似的下了樓。丹兒剛開了門,原一品看著秦睿的臉,一把抓上去,看了看人沒事兒,就道︰「你干什麼去了!卻也不打個招呼,你曉不曉得我心里多急!你這人,看著這般大了!卻還是小孩兒脾氣!……」
原一品數落了一陣,突然又說︰「你看,人都瘦月兌型了。前些日子才白白胖胖的……」
秦睿听他越說越不像話,就打哈哈讓沈沉進去,一邊說︰「我這次回來還得多虧沈兄,要不是他,你就見不著我人了這次可很是凶險的很。我們進去,我慢慢說與你听。」
說完,秦睿又心疼的看了眼原一品嘴邊的血泡子,拍了拍原一品的肩道︰「別想太多了,我回來就沒事兒,你放心。」
原一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瞪了他一眼,暗自在心理道︰這可怎麼辦,總想拿根繩子拴在自己身邊,自己才能真正安心!
三人圍著桌子坐著吃飯,秦睿和沈沉剛開始還能顧著面子細嚼慢咽,後來是實在不行了,就像野獸似的狼吞虎咽起來,看樣子就像好些年沒吃過米飯、見過肉似的。原一品難受啊,他是頭一次看秦睿吃這樣大的苦,心疼還來不及,哪里會嫌棄。
吃完後三人又坐著吃些糕點消食,秦睿心滿意足,就對原一品說︰「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得罪了大官,把我關了幾天,這不是回來了嗎?你也別擔心,我和沈兄需在這兒住幾天。這沈兄還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你就看不見我了。」
原一品听秦睿這樣一說,雖是輕描淡寫,卻也知道這其中的險惡,他噗通的一聲就跪在了沈沉的面前,埋著頭說︰「謝沈公子救了秦少爺的命!」
沈沉和秦睿一下子慌了,兩人好說歹說才把原一品扶起來。秦睿見原一品這樣子,心里也很是不忍,十分憐惜。沈沉雖是個大老粗,但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見這兩人也不說話,就是眉來眼去的,心里也就有了個底。卻听他說︰「這里還有空房?」
丹兒慌忙道︰「有的,有的,大人您與我來。」
他邊帶路邊說︰「雖不常住人,可收拾的還利索。您先將就著,明日小的就去街上置辦些東西物什。」
沈沉毫不在意,他擺擺手︰「有張床,有張桌子。就很是不錯了,我不是那般講究的人。你去忙吧,順帶著打壺熱水來。」
丹兒忙應了。
再說秦睿那邊,兩人許久未見,還是十分想念的。原一品伺候秦睿沐浴,秦睿好說歹說,原一品就是不走,非說幫秦睿搓澡。秦睿無法,只能坦蕩蕩的給原一品看了。
原一品看到秦睿身上看起來嚇人又猙獰的傷疤,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拳頭捏的更緊了。他抬頭看秦睿,說話間不自覺帶著愛憐︰「你受苦了,可還疼不疼?」
這邊秦睿倒是調笑道︰「有你問一聲,自然不疼。」
「瞎貧。」原一品罵道,卻還是松了口氣。他多害怕啊,這些天食不下咽睡不著覺,手里有銀子,卻沒有門路打听。他像個跳梁小丑似的到處送錢,可那些人不是把他關在門外,就是派門房把他當要飯的打發了。越是如此,原一品就越痛恨自己,他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因此就更害怕秦睿出事了。
原一品想了想,有些猶豫的問︰「要不,你在我這多待幾天,等風平浪靜了再走。」
「我倒也想。」秦睿大老爺似的坐在浴桶里,任原一品給他搓背,一邊懶洋洋地說︰「只是卻等不到風平浪靜了,再過不了幾日,那叛軍們就要殺上京來了。」
原一品笑道︰「哪里這麼快,還需好些日子呢。叛軍們都是烏合之眾,哪里敵得過身經百戰的將軍們。」
秦睿也不說話了,這水里實在是太舒服了,溫溫熱熱的,還有人伺候。他這幾天吃夠了苦頭,如今在熟悉的地方,身邊陪伴著的是熟悉的人。秦睿就在原一品的指揮下穿上褻衣褻褲,直接就往床上倒。
原一品無可奈何,只喚外頭的丹兒早些睡,今晚不必在外屋候著了。一面又去關上窗子,趁著月光打量秦睿,更加覺得心疼了。他哪里舍得秦睿受一丁半點的傷。剛剛忍著不讓秦睿看出來,現下卻覺得疼痛難忍,他覺得秦睿身上的就傷,比人割在他心底還痛一些。
于是原一品心痛的卷縮在床榻上,他也不覺得又冷又硬,卻覺得比心頭的痛好一些。他想起與秦睿一同回來的那人,就忍不住想,若是自己陪他同甘共苦有多好。
只是他是個卑微的人,那感情也是卑微的,他不敢說出來,卻希望秦睿能自己發現。就是說兩句好話,他也就滿足了。
原一品一夜都未閉眼,倒是秦睿睡了個好覺,早上听了公雞打鳴才起來,伸了個懶腰。又更衣洗臉漱口。衣裳還是原一品的,只是兩人身量相仿,穿起來倒也不奇怪。
早晨吃的清淡,是丹兒自己再後廚做的包子饅頭,配上一碗粥和一小疊咸菜,也算是不錯了。丹兒膽子小,只敢偷偷的用余光去瞅秦睿。他覺得這個秦少爺變了,變化太大了。原先那眉眼是溫和的,看人的時候都讓人如沐春風。如今看過去,雖看著還是軟綿綿的,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人既喜歡,又敬畏。
沈沉起的最早,他衣裳也幾乎不能穿了,于是打著赤膊在院里打拳。一套拳打的虎虎生威,就是看不懂的人也要大呼一聲好!還是原一品差的丹兒去街市買現成的成衣,沈沉才能穿的體體面面的出來吃飯。
因秦睿不是個太講規矩的人,便讓丹兒也入座,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自然要人多些才熱鬧。丹兒不敢,躲在原一品後頭,好說一會兒才扭扭捏捏的出來,鬧了個大紅臉。其余人也都笑了。
原一品心里藏了個小秘密,他昨夜一夜未睡,等著打了三更,看秦睿睡的和死豬似得起不來。他才給自己壯了膽子。他想——自己這樣卑微的身份,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和秦睿有什麼指望,只求老天爺看自己可憐的份上,就滿足著一丁點可憐的願望。
他趴下去,沿著秦睿的唇線舌忝/弄,一會兒就讓秦睿自己把唇張開了,又自顧自的把舌頭伸進去。秦睿嗚咽一聲,似是很不舒服,于是自己也伸出舌頭想把外來入侵給抵出去。原一品開始還是怕的,只是見秦睿不僅沒反抗,還似乎很享受,他也就雙眼泛紅,理智全拋了。
只是秦睿這些天實在是太累了,幾乎每睡過一個好覺,原一品夜里把他的便宜佔光了也渾然不覺。現下吃飯,原一品偷偷模模的抬頭去看秦睿的嘴唇,總覺得有些腫,然後又做賊心虛的把頭低下去。
卻不知這一切都被某人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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