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微弱,清風微涼。
楊清墨獨自一人負手走在街上,沒有目的地。這幾日來,一直在風雨樓里面的等待伶子的消息,可是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就是沒有消息。一如六年前,那一波又一波的人下山又回來,告訴自己,沒有發現任何有關楊絲絲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尸體,甚至一個衣服的碎片都沒有。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用失望可以形容的了,不過,還好,楊清墨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失望,習慣了孤獨,習慣了想念。
不知不覺中,就晃到了那個熟悉的山崖。山上除了他,一個人也沒有。慢慢的走到崖邊,探頭向下看去,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踢一塊石頭下去半天听不見回應。從這里掉下去的人,又怎麼還會活著呢?可是,她若死了,尸體呢?她就那麼恨自己,連個尸體都不想留給自己?
深深地嘆了口氣,每次想到這些,他總是要無奈的嘆氣,這些年來,年年嘆日日嘆,為此神傷多少回,卻也改變不了既定的結局。
轉身,看著空空的平地,他忽然想到,在這里,除了承載者他與楊絲絲之間的諸多回憶之外,也有著和伶子在一起共度的兩個夜晚。兩個安靜而又寒冷的夜晚,只是,那個女人如今下落如何,他也未知。
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開始,伶子也開始在他的心里佔據了一席之地?居然可以讓他在想念楊絲絲的同時,分出一點點心來回憶與她一起經歷過的過去。
呵,難道自己是真的動情了?可是那個肇事者,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她從未出現過一樣。
從清晨到正午,從正午到黃昏,從黃昏又到夜晚。楊清墨就那樣一直站在那里,有時想想過去和楊絲絲在一起的時光。那年兩小無猜的他們,不懂愛戀,尚不知青梅竹馬是和意思,只知道她是他見過最溫柔的女孩子。她是他的丫鬟,可他卻拿他當妹妹一樣疼愛。後來,稍微大一點了,他們終于知道了青梅竹馬的意思,小小的人,慢慢的等,等著將來,他可以娶她進門。可是,真到了那一天,可以談婚論嫁的那一天,他們忽然發現,兩個人之間光有愛是不夠的。橫在他們之間的,有父母的阻礙,門第身份的阻礙。因為那些阻礙,他開始退縮,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只是退縮了第一步,以後他與她的距離便是千千萬萬步,便是從生到死的距離。
遠處有腳步聲,漸漸清晰。真沒想到,這麼晚了,也有人與他一樣,喜歡往這里跑。是天涯淪落人還是巧合?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所謂,楊清墨都沒有跟他互訴愁腸的打算。
站起身來,呵了口氣就準備要回去了。轉過身,那一刻的心情,該用什麼來形容,是高興?是釋懷?是惆悵?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這個地方呢,居然是她。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句詩的意思,這麼多年來,楊清墨第一次明白。
伶子的表情很糾結,心情則更是忐忑,她沒想到,來這里還真的能見到他。那日楊追風走了以後,她想了很多,若要再回風雨樓,必須要讓楊清墨回心轉意,楊清墨能回心轉意的前提得要自己能見到他。可是自己若是那樣唐突的去風雨樓里找到,按照楊清墨的毒舌作風,得到的也不過是一頓嘲笑。左思右想一番,想起來了這個地方。在這里,她曾經被楊清墨的痴情所感動過,殊不知,在這里,楊清墨可會因為那張與故人有七分相似的臉留下她?
楊清墨一步步向伶子走近,伶子有些微緊張的低下頭,腳步也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瘦了。」
楊清墨與伶子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超過半尺了,伶子也終于不再後退了,仍舊低著頭。兩人沉默了半晌,結果,卻只听見楊清墨一句莫名其妙的「瘦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句「瘦了」也讓伶子覺得莫名的感動。這半年來,她在江湖中顛沛流離,吃了多少苦頭,消瘦了多少,連自己都未曾留意,可是,今天卻有一個人對她說「你瘦了」,怎麼能不感動?
下巴忽然被抬起來,只能被迫抬頭看著楊清墨。
「我呢,我是不是也瘦了?」
他,也瘦了。本來就清瘦的臉頰輪廓變得更明顯了,而且也蒼白了許多,眼楮里也布滿了血絲。
「恩。你也瘦了。」
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瘦了,因為她嗎?楊清墨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右手放開伶子的下巴,慢慢地向上移,轉而捧住了她的半張臉。不過十來天的時間,為何像過了幾百年那樣漫長?自己是真的動心了嗎。左手握住伶子的手,兩只冰涼的手握在一起,感覺不到彼此的溫暖。
「我想你了,我們回去吧。」
他終于叫自己回去了,楊追風說的沒錯,自己還是可以回風雨樓的,自己的努力也沒白費,不枉自己吹了那麼多天的冷風。伶子覺得自己快要感動得哭了。身子慢慢前傾,最終靠在了楊清墨的懷里,听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著。
「回去,你還會趕我走嗎?若是會的話,回去又有什麼意思。」
抬手輕撫著伶子的秀發,心里卻忍不住問自己,還會在拒絕她于千里之外嗎?他究竟是想要她回來還是想要那張臉回來?此刻,他真的分清了懷里的人究竟是楊思思還是伶子了麼?日後,他也可以分清這兩個人嗎?
「回去再說吧,夜深了,天涼,外面站久了會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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