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在沛公

作者 ︰ 效顰

墨玉的提議沒有被反對。()

青玉自知自己目前需要的是學習,本來就是湊來熱鬧的。雲家標師則是只要京城不立刻亂起來就好——他們的家眷多半都還在京城!

而寶玉墨玉加上黛玉這三個玉,卻是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另他們安心的答案。

但是,雖回了後院,朱鷺等丫鬟送了晚膳過來,想到京城發生的大事,黛玉卻還是不是很有胃口。更何況,還有青玉用一雙充滿了求知欲的眼神看著她。

不過,黛玉還是盡可能的拉著青玉吃了些,這才找人請了墨玉和寶玉來說話。

此時,雖是晝長夜短,卻也是天色已黑了。也虧得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古板的人,加上事情實在是太大,因此也是匆忙吃了晚膳,就結伴到了黛玉房里。

寶玉進門便笑道,「正要听听林大妹妹你的意見呢。」

黛玉見他已經笑得輕松,倒是蹙了蹙眉。

但想到今天事,黛玉想了想,還是沒管男女大防之類的事,除了朱鷺之外,把其他的丫鬟都趕了出去。

這才問道,「哥哥是怎麼說的?」

墨玉隨意的一撩衣袍,在圓桌的一邊坐了下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吧。」

黛玉輕嘆一聲。

青玉早就快要忍耐不住了。她雖然不知道有些事情該怎麼處理,卻非常不喜歡「弄不明白」這樣的感覺。

至少要知道別人可以怎麼處理不是?

便忙問道,「哥哥你是什麼意思?」

墨玉看了朱鷺一眼,「意思是,那場刺殺本來就不是沖著太孫去的,而是沖著皇帝去的。」

黛玉輕嘆一聲。

「什麼意思?」青玉依然沒明白。

「意思就是,讓皇上記起十四年前的那場刺殺,讓他失去了太子的那場刺殺。」

黛玉嘆道,「十四年前。太子遇刺身亡。無法查出確切的線索,但可以肯定的是,行凶者中有蒙古人,且沒過多久,韃靼便舉兵來襲,自然只好說這刺殺是韃靼所為。但當今失了太子。難免驚怒失措。是以,反倒由忠順親王最終收拾了殘局。並就此坐大。也是自那之後,京城中就傳言,皇上的身子一直稱不上太好。」

墨玉冷笑一聲道,「只怕某些人也沒想到,居然他還撐了這麼些年,且似乎還能一直撐下去。何況,現在太孫的勢力也是越來越穩了。不說其他,之前我說的那張灤,就是民間傳說的那什麼‘清源妙道真君轉世’。他如今的年紀多大?名列功勞簿之首,又讓他破格進入羽林衛,自然是為了借他那名聲……若再過個幾年,只怕太孫的位置就越坐越穩,到時候,朝政也就能平穩交接了。」

寶玉吃了一驚。

顯然他之前還沒想到這個地步。忍不住的就小聲道,「這是說……難道是說,是要逼死當今?」

墨玉依然冷笑道,「這也不見得。但你也該明白,聖體不安,則國亦難安。也大有施展拳腳的余地。所以要我說,這場刺殺是成功的。若不是皇帝倒下了。你當會這麼快的說是韃靼所為?」

寶玉頓時徹底明白過來……

「所以遼東停互市,也是為了這個吧?停互市,蒙古那邊肯定不干。至少那徐靖的力量就被牽制了。」

不錯,二十余年在皇位上的歷練,現在這個皇帝遠不是十三四年前可比——第一時間讓太孫無恙的事實傳遍天下,便是明證——他的經驗豐富,手段老辣,然而,他的身體狀況,卻也是個徹徹底底的硬傷!

墨玉如此判斷著,卻沒有再一一說明。

他只是嘆了聲,「不過是根據現有的那些蛛絲馬跡推斷罷了。更何況,如今就是再出什麼事,我們也只能干看著。」

難得的,墨玉無比的痛恨起了自己現在的年紀!

現在就算是能看得清朝局又有什麼用?

他們幾乎沒有那個力量去參與,去改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寶玉也皺眉搖頭道,「清之兄你說得很有道理。要這麼說,只怕接下來的時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還會進一步用各種手段去刺激皇上的身體。太孫的手腳也必然被此牽制。」

說到這兒,寶玉的嘴角一抽,「要是再弄出個什麼大敗來……」

他不由得憂慮苦笑。

青玉眼看著四周並沒有外人,眨眨眼,忽地小聲問道,「要是太孫失敗了會怎樣?」

雖說就《紅樓》的原著和現在的線索來看,這太孫應該是勝利者啦……

寶玉和墨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對于這個他們不想去思考又不能不去思考的問題,兩人面面相覷。

黛玉卻相當直接道,「那沒什麼好說的,賈家和我們林家就都完了。」

墨玉和寶玉都是無奈的苦笑。

作為後世的穿越者,哪怕是沒有野心的穿越者,或者在這個時候,也沒辦法不去痛恨皇權。

皇位的更迭,干系了多少人的命運,乃至于性命?

誰又樂意為這種事丟命?

那些為皇位爭奪的人,坐上了皇位的人,又做了多少大事、「好事」!?

青玉的感想卻是不同。

或者說,女孩子的感想不同——哪怕她一樣是來自後世的穿越者。听見黛玉那樣淡定的斷言,青玉卻是癟了癟嘴,郁悶道,「所謂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麼?」

原本面上還算是平靜,心里卻在回憶前生這段時間的各種大事的黛玉听見這話,不由得緊緊蹙起眉來,「青玉,你這話是听誰說的?」

青玉莫名,「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

青玉依然莫名,同時有點心虛,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還是墨玉,墨玉被黛玉莫名有些嚴厲的語調給驚回了神,不由瞪了青玉一眼,但還是替她遮掩道,「應該是哪部戲里吧,我隱約也听過。」

因不曾懷疑到墨玉身上,自己又不大喜歡看戲,常在看戲時走神的黛玉倒是信了,卻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句,「哪家的酸腐書生寫的戲?痴心妄想的想著用戲曲討好君上不成?倒舍本逐末,把看的聖人之言給全忘了。」

在被冠以「正氣」之名後,自己也常被賈府中人冠以「酸腐」之名的黛玉說起這個詞來真是毫不客氣,語氣還很刻薄。

一時間,青玉和寶玉都不由得側目。

更何況,青玉說得那句話,在後世簡直可以說是人人皆知,視為當然,他們也實在是不知道,到底有哪里不對啊!

再說了,目前的話題,就這麼轉到了那里去,真的沒問題嗎?

倒是墨玉咳了一聲,忽地念道,「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

黛玉點頭,認真叮囑道,「就是這個道理。我不知竟有那樣的戲,哥哥小心莫被那樣的戲移了心性。」

寶玉眼神游移的咳了聲,猶疑道,「左傳?」

墨玉笑道,「原來你還是看過儒家經典的……青玉你也要記得,臣子又不是奴才,哪有君要臣死就非死不可的道理?大妹妹說‘酸腐’,還說得太客氣了些。非得是那些數典忘祖、自甘下賤的奴才,才能說那樣的話呢。」

墨玉說得更不客氣。

青玉不自禁的縮了縮,心知一不小心又給代入錯了,就再不敢說話。

——想來那話又是清朝宣揚扭曲的?

青玉也不是全不知道的。墨玉說得那「數典忘祖、自甘下賤」一詞,肯定是說的清朝的所有文人。她忍不住有些惡意的想,要是這墨玉穿越到了清朝去,會怎麼做?

這時候,她忽地听見,黛玉仿佛自言自語般的重復道,「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

青玉頓覺奇怪。

墨玉也奇怪了,「妹妹的意思是?」

黛玉蹙起眉,依然嘆道,「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利之也。」

不過,念完這一句,她卻沒有再念下去,卻也沒回墨玉之前的話,反笑道,「哥哥也莫要沮喪。如今的事,對我們來說倒未必是壞事。只怕如今是天下的目光都匯聚京城,也沒人來管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了。之後的路途,多半平靜。」

頓了頓,黛玉又道,「雖是太孫若敗,我們都要成覆巢之卵,但如外祖母,如父親,難道眼光竟不如我們不成?又怎麼會讓兩家輕易傾覆?肯定會有所作為的。」

墨玉倒是一怔。

是啊,那賈家的太君不談,他的養父可不會是那等只知道一味忠君的愚昧之輩。往日里他把他帶在身邊,言語中透露的東西是什麼?

秦始皇焚書坑儒,以立皇權。

所以千百年來,儒臣心心念念的,從來都是制衡皇權!即使是各種制衡都不能成功,他的養父也覺不可能說輕易的說為忠君而死。

可是,現在他在遠在京城千里之遙的揚州,他想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墨玉的腦袋不由得飛快的運轉起來。

他想起了被推出去的,想起了臨行時那個要盡可能打听皇帝身體狀況的叮囑……還有,剛才黛玉感嘆般的那兩句話……

不知為何,墨玉覺得,自己能想到的東西,似乎不大美妙。雖然這麼一想之後,他幾乎是能肯定了,他的養父對目前的局勢早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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