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天下 一九九章 辯徇私,郭琇認親

作者 ︰ 毛毛的老爸

「用不著請見,老道來了!」

隨著聲音,人群讓開道路,就見一黑發紅顏的老道緩步而前,漆黑的濃發一絲不苟,上插一根黑魆魆的發簪,額如朗月,目似寒星,頜下飄灑三縷黑須,灑在月白的道袍上,大袖飄飄,一片仙風道骨。(小說最新章節)

道人身後,身後緊隨兩個挽髻的小丫頭,稍大者鴨蛋臉面,眉如遠山之岱,目帶淚光點點。稍小者,腮凝新荔,鼻膩鵝脂。都是一樣的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雖年小卻自帶一番風流。

「你是誰?」

郭琇是正統的讀書人,尊聖人「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對于僧道之流卻無好感。故沉聲發問間用了一個「你」字,而不是一般人所講的「道長」「仙長」。

「老道張德明,于武當修道三百載,如今雲游天下——」

作為職業神棍,張德明走到哪里也不會忘了打起自己的招牌,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郭琇厲聲打斷,「住口!老夫只問你為何辱我都察院,哪個要你妖言惑眾,再敢胡言,老夫雖修仕,那順天府也要給老夫三分薄面——」

「哈哈哈哈,」張德明一陣大笑,「郭大人好大的官位,老道剛才還說官官相護,您這是不打自招?」

「就憑你這張利嘴,老夫倒還真要信你修煉了三百年!」一不小心著了人家的套,郭琇少不得也動了意氣,橫眉立目,「你最好是把剛才的話解釋清楚,否則,老夫確信你不光能見識官官相衛,更會識的律法如爐!」

律法如爐這話絕不是口頭威脅,為民者需敬官,這點早就寫進大清律,像張德明這樣至少要枷號三天示眾!

「師傅,」那年紀稍長的小丫頭拽了拽張德明的袍袖,邁前兩步,對郭琇萬福做禮,「江南道御史岳子風之女岳思盈,代父親拜見座師郭大人!」

「江南道御史岳子風?」看著眼前的俏麗小丫頭,郭琇微微一怔。

座師,一般是進士對當科主考的稱呼,但有兩個地方算作例外,一個是都察院,一個是翰林院。都察院內,左都御史率先垂範,翰林院中,掌院學士指導學問,一個行為人範,一個學為人先,其下往往便以「座師」呼之。

若是岳子風之女,這稱呼肯定是沒錯,只是岳子風之女——聖人門下子女竟然稱老道為師傅?

郭琇壽眉一挑,怒氣也上來了,「你父為聖人門徒,焉敢將骨肉舍于黃老?他日相見,老夫定要淬他一臉!」

「郭大人,只怕您與家父再難相見——」福禮的岳思盈淚如泉涌,回手一拉妹妹思雨,兩姐妹匍匐于地,泣不成聲「郭大人,家父早已于月前遇害,若不是師傅搭救,我姐妹怕是再也見不到郭大人!」

「你說什麼?」郭琇渾身巨震,他如何不記得那江南道御史,豐儀神朗見之可親,經綸滿月復卻無傲人之態,言語不多卻能語發中的,派為江南道御史也存了考驗的心思,若能在花花江南守住本心,不被水樣的銀子泡軟了脊梁,他還真要講其收為「入室弟子」,忽聞遇害,怎能不驚?

「家父調查京城國倉儲糧一案,發現了重要線索,便去稟報了兩江總督鞍山大人,詳述構想,可就在當晚,小女全家被繩捆索綁至江夏鎮劉家……母親不甘在女兒丈夫面前被辱,咬舌自盡,家父氣的吐血不止,當晚也隨母親去了……小女姐妹尚小,那劉八女竟然找一無恥婦人來教導我姐妹男女之事……若不是師傅搭救,怕早已不堪凌辱,也學了母親……」

岳思盈嗚咽著講完,取出冤狀,本欲雙手捧給郭琇,卻因人也哭無力癱倒余地,小妹思雨一聲「姐姐」叫的旁人無不扼腕而嘆,有心軟的眼圈都紅了,郭琇更氣的須發皆張,跺足捶胸,手指南方怒罵︰「混賬!無恥!劉八女該死,那阿山更該死!」

郭琇雖有些迂腐,但那是「痴」而不是傻。兩個小姑娘忍辱偷生,不遠千里來京只為報仇,听完哭訴,他早已確信無疑。

而所謂御史,說白了是皇上特許職業帶有色眼鏡的,即便沒有岳子風入阿山府的前情,單是劉家如此目無法紀,治下無方的板子也能抽他兩江總督三年的俸祿,現在——前情後果,郭琇無論也不信阿山是清白的!

為重臣,守牧天下,負聖恩,負天下,敢不當死?

「果然該死!」

石玉婷怒喝著狠踢一腳,眼前的兩個女孩子讓人見之忘俗,遭此大難足以激發她的母性,其母之辱更讓石玉婷感同身受,這還是其一,其二,石玉婷已經習慣了以太子妃的身份去思考,國有巨蠹,焉能坐視?

憤恨之下,前邊這位算是無妄之災,一下疼的彎腰,可還沒看清人就被又被紅娘子搡到別處,紅娘子是想拉住往前擠的石玉婷,你自己還見不得光呢,哪還有心思關心別人?誰知卻一把撈了個空,也不知憤怒究竟給了石玉婷多大的力量,竟一路擠開人群沖到了兩姐妹身邊,彎腰費力將兩姐妹扶抱起來,「小妹妹,快起來,太子剛剛過去,本宮——本公子陪你一起去告御狀!」

岳思盈年雖幼,卻也知道男女大防,冷不丁被一錦衫士子抱住,本能的就要掙扎,直到如蘭的香氣撲鼻,直到螓首挨擠到軟玉,才驚覺這是位姐姐,安心之下更想慈母,撲在石玉婷懷里哭的更加厲害!

「這位姑娘,」看一士子「非禮」,郭琇也曾心驚,待到定神自然也看出了這是為女公子,但為了兩個孩子的清譽,他還是把當眾叫破了身份,「這位姑娘心是好的,只是告御狀——」郭琇嘆了一口氣,「面君何其艱難!就算得見天顏,依大清律以民告官的那個流配三千里,兩個女孩子如何受的顛沛流離之苦?」

「想不到堂堂的郭三本,皇上親口稱贊風骨的郭大人,也學會畏手畏腳!」石玉婷不屑的一哼,「小女子倒是高看你了!」

「你——」

郭琇自負清高,自第一回受上司牽連掛上「貪腐」的帽子,說出那句「前令郭琇已死,今來者又一郭琇也」,更重風骨,否則也不會有「三本」的雅稱。當面被人說一個「怕」字,胡子都翹了起來,恨恨一跺腳,「罷了,老夫不跟你這小女子一般見識,」俯身看著思盈思雨,「孩子,你父稱郭琇一聲座師,郭某今日便收你二人為干孫女,你們答是不答應?」

「噢?」石玉婷眉心一顰,「郭大人,你收著兩個小姑娘做孫女,是想以岳家至親的身份去告狀?」

「不錯!」郭琇捻捻胡須,被批評者認可總有些自矜,「郭某雖不知姑娘是哪家勛貴,但觀你做派听你言語,定不是尋常人家。便是郭某也做過左都御史,以郭某之名到都察院,一朝奏天子怕是不難,然朝廷既有法度,便需遵法而行!你我倘若真要那麼做?與徇私枉法者又有何異?」

「岳大**事未成卻為奸人所害,郭某告狀,不僅是為其洗冤昭雪報仇雪恨,更兼要為江南道御史正名,若有絲毫徇私之處,既損岳子風清譽,又關乎朝廷清平之政,焉能大意?」

郭琇的一番解釋,剛才還義憤填膺,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石玉婷臉頰少不得有些發燙,是啊,國有公器制律法,且不說自己,就算按照郭琇的辦法,御史直奏太子,不是視所有有司衙門于無物?避開公器,不還是一個「私」字,枉法要徇私,直法還要徇私,大清還有「清」嗎?

念及此處,石玉婷正冠斂容,恭恭敬敬的對著郭琇躬身施禮,「郭大人老成謀國之言,玉婷拜服!」

「呵呵,郭某一介布衣,不敢當貴人之禮!」郭琇身子微側,抬手虛托,「倒是你這姑娘巾幗不讓須眉,滿身正氣,老夫甚是欣慰啊!不知老夫能否有幸知道,姑娘是哪家之女?」

「郭大人,你不會還有個未婚的犬子吧?」石玉婷狡黠一笑,抱拳轉身,三轉兩轉消失在人群中。

郭琇被看透心思也不尷尬,哈哈一笑,回身道︰「兩個丫頭,還不來拜見爺爺麼?」

思盈、思雨卻有些猶豫。

兩女進京之時早知前路艱辛,到京之後,師傅去了半晌,回來卻得了「尋郭御史」的主意,郭御史在前,還要以「親人」的身份幫自己去告狀,夙願達成自然欣喜。可她們也听出了郭琇對師傅這個「道人」的厭惡,此番入了郭家,怕是再難與師傅相見,卻怎能忘了師傅救命之恩,一路護持慰藉之情?

「兩個丫頭,去見過你們的郭爺爺吧!」張德明看得出兩個小丫頭的為難,有情有義更讓他欣慰,「師傅雖是救了你們,卻也是種惡因得善果,待到大仇得報,得空了,來白雲觀看看師傅就好!」

「你這老道倒也不全是巧嘴賣弄之人!」郭琇難得的朝著張德明拱拱手,「難得兩個丫頭恩怨分明,你若有暇,不妨也來我處走動!」

「思盈思雨見過爺爺!」

兩女當街而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郭琇一手一個將人拉起來,「走,隨爺爺一起去京兆尹擊鼓鳴冤,爺爺看那衛即齊如何審案!」

「同去,同去,」隨著鼓噪,人流淌向京兆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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